第14章 二回合還是羅望落敗
之間的關系, 今天她想走出第一步了, 如果我不激她,她還打算鋪墊多久再表态?還有,她為什麽想通了?是其他備胎漏氣了還是綜合考量認為你值得投資?以前沒事兒撩撥一下又是怎麽想的?她從什麽時候開始考慮和你發展戀愛關系的?這些問題哪一個你答得上來?”
羅望毛骨悚然:“這是戀愛嗎?”
郁苗苗:“兩個人看對眼了,腦子一熱在一起了,這叫戀愛。凡是瞻前顧後左思右想的, 都不叫戀愛,要麽是奔着愛情去的,要麽是奔着婚姻去的。我追求戀愛,什麽都不想,喜歡就上。你追求的是愛情,而且是穩定的愛情,大概在愛情和婚姻之間那塊兒。你這種人,比我累多了。”
羅望從沒想過這些,現在聽郁苗苗講了,倒覺得有點道理。
戀愛需要互相了解嗎?至少不是必要。在一起之後自然就會逐漸了解對方,如果有一天發現兩個人并不合适,大不了分開。這樣的人想得開,灑脫,自在。
但她不是一個灑脫自在的人。
她做演員,要基本功紮實,要上進,要争好劇本好角色,所以她一步一步走穩了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她對俞柳有了好感,不但要了解俞柳,還要俞柳了解她,心裏想的就是不要輕易分別。
而俞柳這個人,從外面怎麽看都看不清裏面,羅望便不敢妄動。
郁苗苗:“你說你長得又美,又有名又有錢,你拖到現在沒開-苞,我雖然理智上能理解吧,但從感情上我真的很着急。”
羅望臉一紅:“沒開-苞怎麽了,二十五年的份我都攢着呢,一開我吓死你!”
“吓死俞柳去。”郁苗苗無語,小處女哪來的自信?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危言聳聽。”郁苗苗殷殷叮囑如一位母親,“你要記在心裏,別她說什麽你都信,被人騙了還不知道。單方面穩不是穩,要把她先穩住了,你再想怎麽經營愛情。提高警惕,多用腦子,掌握主動地位,尤其千萬別被她拿住節奏,記住了。”
羅望點頭,心想這真不像愛情,像戰争。
手機忽然響了,屏幕上顯示着“俞柳姐”三個字。
郁苗苗小聲說:“開免提開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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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望點了免提,有點緊張:“喂……”
俞柳的聲音有點溫柔:“在幹什麽?”
“在——發呆。”
俞柳笑道:“不看劇本嗎?郁苗苗走了?”
“前輩好!您找我?”
郁苗苗突然對着電話喊,羅望吓得去捂話筒位置,但已經晚了。
電話那頭的俞柳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有一會兒沒說話。
羅望尴尬道:“苗苗還在,她今晚住我房間。”
俞柳:“住你房間?加床嗎?”
羅望:“不,不加床。”
電話又沉默片刻,俞柳說:“明天一起吃晚飯?”
“好好。”羅望怕郁苗苗再搗亂,想快點挂電話,“您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羅望放下手機,松了口氣,抱怨道:“你剛才幹嘛呢!吓死我了。”
郁苗苗:“我才要問你在幹嘛,心虛什麽啊?現在是她追你,不是你追她,別說咱們睡一張床了,就是睡一個被窩也輪不到她管。”
羅望一想,對啊,她心虛個什麽勁。“可能因為她是前輩?我總有點底氣不足。”
郁苗苗:“拿出氣勢來!你比她年輕,比她漂亮,她追不到你才後悔莫及,你錯過她一點都不用擔心。”
羅望笑着推她:“你到底想不想我談戀愛了啊?”
郁苗苗順勢倒在床上:“我受傷了,要一個法式濕吻才起來。”
羅望拿枕頭砸她:“去你的法式濕吻!”
鬧了一陣,都出了汗,先後洗澡換上睡衣,兩人并排躺在床上讨論着新聽來的八卦,順帶嘲諷彭宵最新的油膩硬照。說到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們倆都很興奮,但是過了半個小時,就變成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再後來郁苗苗的聲音越來越低,說話也越來越慢,最後幾乎是說胡話了。
“鞭子……不要倒刺……”
羅望選擇聽不懂。
也許是江帆提出過年見父母的要求讓郁苗苗心裏害怕了,急匆匆跑來羅望這裏躲難,舟車勞頓又沒有助理照顧,累得很快就睡着了。
羅望卻睡不太着。
她甚至有點亢奮。
翻個身背對郁苗苗,床底的夜燈柔和的光線讓視野朦朦胧胧,羅望看着,想到隔壁的俞柳。
這個時間俞柳睡了嗎?聽說年紀大的人睡得早,可能也和她一樣躺在了床上。
房間很安靜,空調持續發出“嗡嗡”的輕聲,不聒噪,讓人想起夏天夜晚遙遠的蟲鳴。
過于安靜的房間反而令人沒有安全感,這個聲音很适合陪伴。
羅望的思緒不由自主回到兩個多小時之前。
在她吐露心聲後,俞柳回答說:“我明白了,以後會認真了解你。”
羅望原本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麽樣的回答,但是聽了這句話,她就知道了。
就是這樣,就是要這麽誠懇,這麽認真才行。
床頭的手機屏幕亮起。
羅望拿起來查看,是俞柳的微信:睡了嗎?
羅望:沒有,才九點。
俞柳:郁苗苗在這裏待多久?
羅望:她明天走。
羅望接着發:你下午找我吃飯,本來是想說什麽?
雖然郁苗苗經驗豐富,勸她多試探,不要直來直去,但她覺得俞柳是不一樣的,郁苗苗的辦法不見得适用,畢竟郁苗苗的前男友們都是斯文敗類款,羅望不願意把俞柳歸在這一類裏。
俞柳:等郁苗苗走了,我們再談這些。
羅望:幹嘛這麽嫌棄苗苗?
俞柳:不是嫌棄,是不想她給你亂出主意。
羅望:……
俞柳:已經出了?
羅望:晚安。
看到俞柳也回複了晚安,羅望放下手機,發覺自己好像不應該太早否定郁苗苗的建議。
俞柳,高端玩家,打不過打不過。
經過一夜休養,第二天的郁苗苗已經看不出任何擔心或疲勞的模樣,恢複力非常強。
航班是下午,郁苗苗在這裏還有一頓午飯,她提前預訂了市裏很出名的一家餐廳,還約上了牛玉萃牛茵茵,吃飯的時候一邊嚼菜葉子,一邊盯着大口吃肉滿嘴流油的牛茵茵,狠狠解了饞。
送走了郁苗苗,羅望回到房間,又打開門走到俞柳的房間門口,敲了兩下。
俞柳開門:“郁苗苗走了?”
羅望:“走了,你有空嗎,談一談我昨晚的問題?”
俞柳:“請。”
上一次羅望進俞柳的房間,還是在西樓山拍戲的時候,那天她喝了酒,然後騙俞柳說自己全忘了。
羅望突然有點懷疑,像是直覺,試探地問:“我真的吐在你房間了嗎?”
俞柳:“我知道你記得。”
羅望聳肩:“還是沒騙過你。”
這一次俞柳還是坐在羅望身邊,還是隔着一人遠:“你當時反應那麽激烈我很尴尬,所以第二天你說不記得,我覺得配合你沒有什麽不好。但是後來我開始想,你說謊的原因是什麽,我覺得不是為了避免尴尬這麽簡單。我想了幾天,從第一次在試鏡的等候廳見到你,到那天我靠近你你躲開,說我根本不了解你,我好像想到了,你不喜歡暧昧的關系。你希望我們都當作那件事沒有發生,回到上一個節點重新發展,是嗎?”
羅望心服口服:“如果互相都有好感,又不到能開口說的程度,我可以接受言語的親昵,或者摸頭這種程度的身體接觸,短暫的擁抱我也願意,但是接吻不可以,如果接吻了還不明确關系,就說明根本沒有戀愛的打算,我不能接受。”
她語氣很嚴肅,像一個堅決捍衛領土的戰士。
俞柳覺得自己成了厚顏的入侵者,臉上有點挂不住:“上次是我沖動,不該那麽草率。”
羅望記得郁苗苗的一部分囑咐,問道:“那你後來是怎麽想通的,決定和我說明白?”
俞柳問:“你确定要我說?”
羅望:“不能說嗎?”
俞柳:“倒不是,怕你不好意思。”
羅望自忖經歷過郁苗苗無數次超尺度的講解,已經不會不好意思了,道:“沒關系,你說吧。”
“因為我控制不住地被你吸引,你的臉,你的身體,我想剝開你的皮膚看看你的心,我對你好奇,想了解你……”
“可以了別說了!”
羅望要被吓得失去表情管理能力了。
現在後悔來得及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評論!
感謝莫方抱緊我的深水魚-雷嗷嗚!感謝不斷跳坑的手-榴-彈!感謝米桑桑、默然無心、清越~清越、joe、fghj、咔咔、學習使我快樂、冒泡泡、塗塗、培叽的地-雷!=3=
後天見~
☆、第 36 章
“問我為什麽攤牌, 不就是想聽我對你表白?”俞柳眼裏帶着笑意。
正在努力調節情緒的羅望竟然覺得這個推斷很合理。但她真不是這個意思!
後面的問題她也不敢問了, 怕一會兒俞柳說出更超出她承受範圍的話。
“算了, 這些都不重要, 只要你認真就好。”羅望在沉默之後說道。
俞柳問:“你最在乎的是認不認真?那年齡呢,你不是說我們年紀不合适?”
羅望:“這個沒有辦法, 你大我十歲,這是怎麽也改變不了的, 我只能接受了。”
俞柳:“聽起來你很不滿意?”
羅望幹笑:“哈哈, 沒有沒有。”
俞柳笑了下:“電影殺青之後你有什麽工作安排?”
羅望:“那要到一月底了, 二月月中過年,年前應該有些通告和慈善晚會之類的活動, 年後會參加一個旅游綜藝, 要出國一個月左右。”
俞柳:“這麽忙。”
羅望說:“忙才有錢賺。你又開公司又拍電影,不也挺忙嗎?”
娛樂圈戀情難以維持,有一半原因要怪在“太忙”兩個字上。每天飛來飛去, 累得閉眼就睡,雙方休息的時間又經常對不上, 聚少離多實屬無奈。
以前羅望連個暧昧對象都沒有, 這種問題輪不上她考慮, 現在猛地想一下,就覺得時間寶貴。像這樣同在一個劇組每天都能見面的機會,彙聚天時地利人和,可遇不可求。
難怪許多情侶會“因戲生情”,真正的原因是充足的相處時間……
等等!她可已經拍過九部劇了!以前怎麽沒相處出感情來?那些女二女三哪個不年輕漂亮?
難道說——
隐藏在她內心深處的理想對象, 竟然是大姐款!
不,不可能。
她飛快回憶一遍,确定自己通常是被年輕的女孩吸引了目光。
現在眼睛黏在了俞柳身上,只能說明她其實也可以接受年長一些的對象。
嗨呀,錯過了多少大姐!
腦子裏騰雲駕霧飛走十萬八千裏,現實中也只過去半分鐘而已。
魂正飛着,忽地聽見俞柳說:“你知道我開公司?”
“嗯?”羅望問,“我說了嗎?”
“你說了。”
“我忘了在哪聽到的了。”羅望面不改色地撒謊。
“但你記得我開公司。”俞柳說,“看來你對我也有一點在意。”
“是的。”羅望說,“你是三屆影後,我非常崇拜您。”
作為一名敬業的演員,羅望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冒出了小星星。
然而俞柳根本不看她眼裏有什麽,只微笑着用目光臨摹羅望的眼眶、鼻梁和唇線。
“……”
這名顏粉真的打算轉為女友粉嗎?怎麽感覺這還是個純粹的顏粉?
和這個人朝戀愛方向發展的決定是不是下太快了?羅望深深地懷疑起來。
這個時候她就想念起郁苗苗了,旁觀者的建議不管适不适用,總歸能幫她理清一些思路。
回到房間,羅望發消息請牛玉萃單獨過來一趟,一是坦白,二是讓牛玉萃出出主意。
很快牛玉萃就到了。
一進門,牛玉萃說:“茵茵的事情我考慮過了,現在她在劇組裏還能幫上點忙,道具組的都挺喜歡她,先讓她繼續做着。找新人手需要時間,我盡量在年後綜藝開拍之前替換掉她,你覺得呢?”
“聽你的。”羅望說,“我請你來不是說茵茵的事。”
牛玉萃心裏一緊,預感到有超出控制的事情要發生了,保持鎮定問:“那是什麽事?”
“就是,從哪說起呢……”羅望心裏虛,雖然孫芸和牛玉萃都希望她找到喜歡的對象,但是現在這個對象恐怕和她們的預想有很大出入,“李信殺青那天晚上,我不是喝了酒,去俞柳的房間了嗎?”
牛玉萃:“是,你說你們只是聊天,沒有發生什麽。”
“确實沒有發生。但是……”羅望表情糾結。
牛玉萃的心被放在小火上慢慢煎,既想要個痛快,又害怕真被煎熟了,非常矛盾,于是沉默。
“俞柳想親我,我躲開了。”
“躲得好。”
“第二天我騙她說全都不記得了。”
“騙得好。”
“其實她知道我是騙她,所以她考慮半個月之後,昨天……”
牛玉萃的這顆心颠鍋兩面煎,馬上就要熟了。
羅望終于加大火力,給她一個痛快:“昨天我們說開了,決定以戀愛為目的,先互相了解一段時間。”
牛玉萃捂住心口。
“牛姐你怎麽了?”羅望見她臉色發白,連忙拿水給她喝,一手不停順着她的後背。
喝了熱水,牛玉萃慢慢緩過來了,搖頭說:“我沒事。”
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敵人竟然狡猾地從內部突破了。
“你不嫌她年齡大了?你想想,她比你大十歲,比我大五歲,比孫芸還大一歲。”要是真成了,豈不在她們仨頭上作威作福?
羅望說:“這……命運不可捉摸啊。可能我內心深處既喜歡小姑娘,又喜歡老大姐,以前不敢打前輩們的主意所以沒發現。”
牛玉萃隐隐頭痛,心中的想法與羅望不謀而合——她們錯過了多少老大姐啊!
現在的局面顯然對她們不利,白菜已經被拱了一下,說明她的防禦等級對敵人來說不成威脅,現在最重要的是拖住白菜,不讓白菜自投俞網。
“俞柳她社會經驗比你豐富很多,我們不知道她的感情經歷,但是她一定有過前任,在搞清楚她前任是誰、為什麽分手之前,你不要答應她任何事,留個心眼。”
羅望:“前任重要嗎?我和她在一起,只要我們倆合适就好了。”
牛玉萃想到郁苗苗,順帶想起江帆的舊傳聞,下了劑猛藥:“萬一她有性-虐癖好?”
羅望一驚,這還真不是沒可能。可是這要怎麽了解?不到床上沒辦法知道吧。
“所以一定要慢慢發展,很多情侶最終分手就是因為在一起之前想得太少。”
這一句觸到了羅望的脈門,她認真點點頭,覺得非常在理。
牛玉萃再接再厲:“特別要注意控制身體接觸,你現在還沒有過性行為,容易沖動,萬一在不恰當的時間越了界,感情就會變得不清不楚。”
羅望倒不怕自己沖動,容易沖動的是俞柳。
“我都記着了。”
牛玉萃稍稍放心,問:“晚上想吃什麽?”
羅望:“晚上俞柳約了我一起吃。”
牛玉萃:“既然你把事情告訴我了,于情于理我應該和她正式見個面,你覺得呢?”
羅望:“對,應該的。哎呀,總不能讓茵茵一個人吃吧,把茵茵也叫上。”
牛玉萃笑得很滿意。
在外人看來,羅望配不配得上俞柳要打一個問號,但是在她這裏反過來。羅望哪裏都好,就是缺少感情經驗,她倒寧願羅望已經經歷過幾次分手,對感情有了更深刻清醒的認識,再遇到俞柳這種級別的對象。
有些事情靠直覺。從俞柳接近羅望開始,她就一直有一種直覺,俞柳是個危險的人,像狼藏起了鋒利的爪子,披上溫和無害的外衣,卻掩飾不了那雙綠幽幽的眼睛中的攻擊性。
兩人約會變四人,俞柳表達由衷的歡迎,并與牛玉萃進行一番平等友好的交談,互相傳達了态度。
牛茵茵對飯桌上的戰鬥一無所知,趁着牛玉萃分心大吃特吃。羅望吃幾口就停了,舉着手機錄下牛茵茵吃飯的樣子轉播給饞嘴的郁苗苗。
真是一頓溫馨的晚餐。
兩天的休息時間就這樣過去。第二天早上六點,天還沒亮,演員們從酒店出發,來到遇雨村。
進村的路有兩條,一條底子好的正在重新建設,以後将作為劇組或游客進入遇雨村的主要道路,但現在還不能通車。
另一條土路也修整過,卻只是填平大坑,路面仍然粗糙,有些小颠簸,坐在車裏能感覺到車一直在抖晃,抖得人又暈又困。
劇組在村裏租了一排板房放置機器,還有一間客棧作化妝間和休息室。
羅望獨占一小間房,裏面有張床可以躺。中午吃完飯,她在這裏睡了半個小時,下午沒有困意,趁着還不拍攝,就在村子裏閑轉。
今天要拍夜戲,運氣好的話十二點前能收工,運氣不好就要熬了。
熬夜是早就已經習慣的。不像現在有了名氣,演了主角,劇組裏多少會看重些,剛出道時那一兩年,有時候原本該在白日拍的戲由于其他演員的NG會拖到晚上,夜戲就會拖到淩晨。
被孫芸選中,很多人都羨慕,但是別人吃過的苦她也吃過,那是基本的、每個演員都要經歷的路。
正是因為吃過這些苦,成名後才懂得珍惜,會更加努力,維持這份榮光。
回到拍攝場地,羅望拿劇本又看了一會兒就準備拍攝。
這一場要拍破廟,烤火,江如芷醒來。正是試鏡時俞柳要求加試的那一場。
當時還是初秋,現在已經到冬天了。随着時間推移,羅望對施如蘭的認識也發生許多變化,俞柳曾經對她講過的“柔情”,她漸漸明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評論!
感謝fghj、品茗、海邊飛魚、塗塗、莫方抱緊我的地-雷!=3=
後天見~
☆、第 37 章
是夜寒風陣陣, 半扇破門不時被吹得“吱呀”作響, 引得廟中人戒備盯視。
施如蘭手裏握着一根細樹枝, 撥弄幾下顯出頹勢的火堆, 本來有些矮下去的火舌重新高昂起來,激烈地舞動着。随着木頭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 幾顆火星子胡亂迸濺,施如蘭皺起眉來。
她想起了殺榮有義時濺出的鮮血, 煩躁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不久, 江如芷從昏迷中蘇醒, 剛一睜眼便警惕地觀察四周,見這裏是一處廢棄的小廟, 時辰已是深夜。
燃燒的火堆讓破廟不那麽冷, 在火堆旁,施如蘭正閉目調息,左臂潦草纏着的紗布滲出了血。
江如芷虛弱地靠着背後的牆, 低頭看到肩膀被包紮地很好,心頭微微松懈, 想要叫施如蘭, 卻半晌沒有出聲。
火光在施如蘭的臉上跳動, 像張着手臂的怪物,有些詭谲,讓她的臉透出一股狠戾。
忽然,她睜開眼睛看了過來,待發現江如芷醒來, 那股狠戾立刻便消失不見了,驚喜地說:“師姐,你醒了!”
江如芷神色緩和,輕聲應道:“師妹。”
施如蘭關切地看了江如芷一會兒,忽然說道:“那些尋壑門的人竟然是叛徒,幸好尋壑門榮有義及時帶人趕到,制服了叛徒,護送我們到這破廟,還贈與許多傷藥,否則這次……”
她的語氣并不憤怒,是平靜的,沒有多少感情,似乎只是給出一個說法而已。
江如芷沒有多想:“難怪,我看到尋壑門的衣裳,還以為在劫難逃,沒想到榮有義出關了。”
施如蘭一面小心地注意着江如芷的表情,一面用揶揄的口氣說:“他心系于你,如今你有難,他怎會坐視不理?”
江如芷淡淡地笑了下:“不要亂說。”
一如往常不在意的态度。
施如蘭終于低頭笑起來,眉宇之間透着放松,很快笑容隐去了,她撿了根柴火撥弄火堆:“師姐,你休息吧,等到明日你傷好些,我們再趕路。”
“好。”江如芷乏力地阖上眼皮,呼吸逐漸變得綿長。
施如蘭再次擡頭,笑容又回到臉上,兩道戾色纏上她的雙眼,她看向門外漆黑的夜,眸中的殺欲被火舌徐徐舔亮。
羅望保持着看向門外的動作很久,久到脖子都要僵了,眼睛裏的殺欲和火堆都快要熄滅了,韓一策還不喊停。
她只能繼續演,撿起手邊的樹枝撥弄火堆,讓火再燒起來。
“卡!”
終于。
羅望別開臉,手捂着眼睛。長時間面對火,高溫和火焰毫無規律的跳躍會讓眼睛很不舒服。
牛茵茵趕緊去扶羅望,帶她到旁邊折疊椅休息。
這場戲裏,俞柳雖然多數時候都閉着眼睛,但是火苗一直跳,閉着眼睛也能感覺到紅光閃來閃去,一樣難受。
不過她沒有助理,只能一個人走過來。
折疊椅并排放的,兩個人閉眼坐在椅子上像倆傷員。
韓一策重看了一遍,轉回頭看見她倆這模樣,就拎着椅子過來坐在羅望邊上說:“剛才這一場,這感覺……太溫柔了,等會兒你按着試鏡時候的那個感覺再來一次。”
羅望睜眼說:“那個不是有點過了嗎?”
韓一策:“所以你中和一下,主要是狠,裏面再透着一點柔。懂了嗎?”
羅望:“……我努力。”
今晚韓一策好像犯了糾結的毛病,怎麽都不滿意,表演不像配試劑有固定比例,那個玄乎的“感覺”只能靠演員不斷摸索嘗試。
羅望和俞柳在火堆邊來來去去,那火堆的樹枝一會兒加兩根,一會兒減兩根,眼睛已經烤花了,幾句臺詞每一遍換種語氣,十遍下來羅望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幾句話。
已經淩晨一點多了,從早上六點出門到現在過去了近二十個小時。羅望戴了眼罩躺着,僅僅露出下半張臉也看得出疲憊,化妝也掩蓋不住。
俞柳知道,等羅望再坐到火堆旁開始演戲,現在她臉上屬于演員的疲憊就會失蹤,決不會表現在鏡頭中,因為她很專業,很努力。
第十一遍,江如芷看施如蘭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心疼,俞柳很不專業地将自己的情緒帶入了角色裏。
這場戲結束,韓一策喊“卡”之後,俞柳立刻說:“我的失誤……”
“非常好!”韓一策對她們比了拇指。
俞柳一怔,見羅望興奮地去看回放,便跟上去。
韓一策啰啰嗦嗦:“一直以為是羅望的問題,沒想到是你的問題,俞柳你得好好跟羅望道歉,怎麽不早點找到感覺?”
小屏幕裏,施如蘭的柔情終于等來了回應。江如芷也許心中已經有了懷疑,但無論如何,她永遠對施如蘭信任和疼惜。
“過了,收工!”韓一策揉着熬得發紅的眼睛說道。
見俞柳朝自己看來,羅望趕緊說:“韓導開玩笑的,不用道歉。”
韓一策:“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俞柳笑了笑,手搭在羅望頭頂揉了兩下,滑下來輕輕捏住她的耳垂,挨近她耳朵說:“對不起。”
熱氣噴在耳廓,羅望不由自主地想抖,因為耳垂還被捏着,身子正僵硬,沒抖出來,反而抖到身體裏面去了,五髒都顫動。
俞柳放開手,羅望立馬往後退了一下說:“沒有沒有。”
她悄悄看周圍,其他人都因為終于收工而高興地忙碌着,沒有人注意她們。
俞柳又摸了一下她的頭說:“別緊張,沒人會多想。”
羅望瞪她一眼,心想你再多摸幾下就不一定了。
由于遇雨村全年降雨量偏高,天氣預報不見得準,不知道哪天就會下雨,劇組一直處于高速運轉的狀态,在保質的前提下每天盡可能額外完成幾場,以免将來被雨水拖延整體拍攝進程。
破廟烤火拍十一次是稀有特例,正常情況下劇組的效率很高,遇雨村拍攝五天之後,工作量已經完成了一半。
第六天午後,下雨了。
正好可以拍雨戲。
這幾天高強度拍戲,俞柳和羅望私下幾乎沒有相處時間,就算閑着也不想談詩詞歌賦人生哲理,只想好好休息。
因為下雨,下午的戲臨時改動,要耗費一些時間準備,她們才偷了點空閑。
休息室窗戶大開,兩人坐在窗前椅子上,喝着熱咖啡看落雨。
雨剛開始下,是小毛毛雨,風一吹就斜着飄走,有一種毫不在乎的姿态,落到哪裏随它去。
這樣的氛圍可以稱為約會了,彼此已經互通心意的兩個人,還沒有确定關系所以心裏有點沒着沒落,不說話的時候會想:她到底有多喜歡我,我和她以後會在一起嗎,什麽時候會在一起呢?都不知道。像撓癢撓不到地方,真碰到了又趕快收回手,怕抓破了留下疤痕。
內心簡直有好幾出戲。
不過心理活動豐富的只有羅望一個,畢竟是沒有經驗的小年輕。
俞柳怡然自得無所畏懼,即使牛玉萃就在身後盯着也不緊張。
牛玉萃:“如果冷,我就把窗戶關上吧?”
羅望:“不冷,反正一會兒也要淋雨,提前适應一下。”
牛玉萃出去了,還帶上了門。
俞柳說:“你的助理很怕你吃虧。”
“牛姐?她一直這樣,老覺得我社會經驗不足,對付不了別人的圈套。這要靠練的啊,多練練不就有經驗了。”
俞柳:“不一定。”
羅望:“嗯?”
俞柳看着她:“有的人練多少次也學不會。”
羅望皺眉沉思:她是不是在說我蠢?
“從我們見面到今天,你說了幾次我年紀太大?”俞柳接着問。
“……”數不過來了!
“但是你不一樣啊,你又不會給我設套。”羅望說。
“我沒有嗎?”俞柳嘴角勾起,看了眼她修長的脖子。
這個微笑落在羅望眼裏突然有些詭異,羅望脖子一涼,腦海裏浮現出紅色真皮項圈,而且是有毛絨內襯款,不傷皮膚——來自郁苗苗的描述。
“你是不是有……另類的癖好?”她覺得這種事情還是在戀愛之前搞清楚比較好。
“什麽另類癖好?”
“就是……”羅望揚手做出抽鞭子的動作,“啪啪,這樣的?”
俞柳看到她臉上有兩塊紅暈,聯系動作和前一個問題,額角抽了兩下:“我剛才的意思是說我想套住你的人。”
“啊……”羅望尴尬,原來剛才那是情話。
俞柳又說:“如果你喜歡,我願意嘗試。”
羅望:“不用了不用了,我還是比較保守的。”
牛玉萃敲門進來,兩個人都住口了,但是氣氛和之前有了明顯的不同。
羅望心想:我可不就是蠢嗎?牛姐的保護太重要了。
牛玉萃也發覺了氣氛的變化,走近将取來的小毯子蓋在羅望膝蓋上,擡眼看清羅望臉上并沒有嬌羞之類的表情,放下了心。
俞柳起身說:“我出去走走。”
羅望:“再見。”
牛玉萃坐在俞柳的那把椅子上,問道:“剛才怎麽了?”
羅望捂臉:“我問她有沒有性-虐的癖好。”
牛玉萃心裏一個巨大的問號加嘆號。
“不過往好的方面看,她沒有那種癖好。”羅望苦笑着自我安慰。
牛玉萃:“如果她是說謊呢?”
羅望:“我覺得她不會說謊。”
牛玉萃無言,摸摸羅望的頭發:“你高興就好。”
拿什麽和人家鬥?淪陷只是早晚問題。牛玉萃認清了現狀。
在休息室裏坐了一會兒,羅望和牛玉萃接到通知,下樓去拍戲。
這場雨下了很久,雨勢時大時小,拍攝也時斷時續,到天快黑的時候,就只剩一場雨戲,要等天完全黑了再拍。
羅望包着大毯子坐在屋裏,手裏抱着一碗熱姜湯,吹幾下喝一口,驅散寒意。
牛玉萃皺着眉頭幫她擦頭發,不論看多少次還是心疼羅望拍戲的辛苦。
牛茵茵看看自己沒事做,拿着一條毛巾問俞柳:“我幫您擦擦頭發吧?”
進組工作時牛玉萃交代過她要幫俞柳拿盒飯,但是拿了兩次之後,俞柳就婉拒了她的幫助。這會兒正是個表現機會。
牛玉萃看了這邊一眼,沒說什麽。
“我自己來,謝謝。”俞柳笑着接過毛巾。
羅望看到了,也拉住牛玉萃的手說:“我自己擦。”
這個時間按說盒飯應該送來了,不過現在下着雨,車開得慢些大家能體諒。
又等了一會兒,有幾個人的肚子已經叫起來了,而盒飯仍遲遲不到。劇組正要催問,送盒飯的司機突然打來電話,焦急地說通進村子的土路因為連續下雨塌方了,有個深坑,車過不來。
另外那條路修了一半,只有這一條土路可以連通村子和外部,路面塌方,外面的車進不來,他們的車也出不去。
如果情況屬實,那就意味着他們今晚就沒辦法回酒店了。劇組立刻炸了鍋。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開頭那一段在試鏡的時候寫過了,這次的表演方式不一樣,描寫上也只有幾句臺詞重複,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感謝大家的評論!
感謝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