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面子很重要
迎着崔宇投射過來的視線,賈赦讪讪閉上了嘴,努力面容肅穆起來。
崔宇見狀,忽然間想到了先前泰興帝那不帶停頓的一段話,恍惚間感覺自己窺伺了泰興帝知曉他到來就秘宣的真相—皇帝自己也明知所謂的“師徒點子”不靠譜,得趁着賈赦本性尚未暴露前定下來,到時候貨已售出,概不退還。
被腹诽的泰興帝饒是已經回道了宮中,感覺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但總覺得心理泛着嘀咕,不免跟心腹戴權唠叨一句:“就算……就算相見的時候恩侯看着不靠譜,但也很有自知之明,對吧?而且……這才第一天,恩侯還沒惹什麽禍,更有十二這熊孩子對比,他都答應了總不會反悔吧?再說了恩侯那臉蛋也是能看的,就算作死,那也是賞心悅目的,這恩正起碼的憐香惜玉總有吧??”
戴權聞言垂眸斂住略微抽搐的嘴角,拿十二殿下對比,您還真是親爹啊!而且怎麽這話聽着有種……有種在當媒婆的既視感?
“皇上,人與人相處冥冥之中也有緣分。這……”
等等,我說了什麽?
戴權話語一滞,忙不疊挽救自己先前一時開的小差,神色真摯,鄭重接着道:“崔大人與賈大人也是有緣的,正所謂有緣千裏能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如若不然,兩位大人怎麽會這般陰差陽錯就先見了面?”
“而且兩位大人您視若子侄,這也是緣分。”
聽人提及這玄而又玄的緣分,泰興帝想了想,便放心了,含笑了一聲,嘆道:“沒錯!”
三年又三年有多少讀書人,哪怕榜上有名,可是有多少人在他帝王心中能留下印象?這足以證明小崔福緣不錯。
至于賈赦,那沒準上輩子踩了什麽狗屎運,這輩子讓他投身到賈家。他祖父,他爹都是帝皇心腹,以致于賈赦打小就能在他眼前蹦跶,讓他想忽視都難以忽視掉。
一聽這話,戴權放心了,自己剛才胡謅也是一本正經的揣摩了聖意的。
回想這對有緣師徒相遇的種種,泰興帝倏忽間眉頭一擰,冷聲:“老戴,去上書房跟夫子們說一聲,十二也老大不小了,該好好學學長幼有序,上下尊卑。”
一個小小光頭皇子就敢耀武揚威,還限期破案,這打算打誰的臉?他老子還沒死!
聽得出泰興帝話中的怒火,戴權斂息,應了一聲是。
“等等,等案子破了,再去傳旨,也讓朝臣還有那幫孽子看看小崔的能耐!”泰興帝眼角餘光掃到禦案上的奏章,補充了一句,又問:“對了,到底什麽案子?去給朕打聽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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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因安排在賈赦身邊的密探來送信,才知道的。
直到今日才懂賈赦“你欺負我,回家告我爹”這話在纨绔派中的殺傷力,這賈赦太會哭了。
泰興帝越想火氣越大:“要是雞毛蒜皮的事讓恩侯歷練歷練,小崔盯着就行,這嬌生慣養的看見個屍體都能吐。不能太慣着。”
“是。”戴權沉聲應道,心理默默的對賈赦……對崔宇深表同情。先前泰興帝既然給了賈赦皇子的份例,自然也賜了一密探護衛。然後這密探午膳前就送了一張小奏表,那信箋上眼淚滴答滴答的,拿手裏還濕着。
這訴苦上眼藥……哦,是賈赦顯擺自己勇敢,堅強,不屈,記錄自己上任遇到的第一起兇殺案的種種心路歷程,也堪稱一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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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權自己動身來順天府,此時已經結束了對花媽媽的問話,賈赦正樂颠颠的顯擺自己的能幹:“仵作屍格上那兩疑惑的新傷,我一眼就……就……”
迎着崔宇似笑非笑的面龐,賈赦弱弱道:“請專業的看出來了。”
“那賈大人對于兇手可有頭緒?”崔宇深呼吸一口氣,極力和藹問道:“要不要再請專業的來?”
知曉最後一句的鄙夷,賈赦感覺自己被淩空潑了盆冷水,不虞:“不過是個妓、女罷了,死了就死了。這樣回答,崔大人開心吧?”
“賈大人,”崔宇咬牙:“在案件未真相水落石出前,對于案件卷宗,你負有保密的責任,非府衙人員,禁止外傳,可知?”關于這起兇殺案,看似簡單,可是背後卻疑團重重。那青蓮自打三月前自贖後,雖然綠水山莊門房見過一回,可驅趕後,便再無下落。這很難不讓人往高門大院那些纨绔子弟身上揣摩,被當外室豢、養。
“你這不是逗嗎,真保密了,那內部消息往哪裏流傳出來的?”賈赦聞言,不可置否:“我又不是傻的。老曹他……你還真不會懷疑到曹二狗身上吧?綠水山莊到底怎麽回事爺不知,但是懷疑纨绔子弟殺人的,您老還真省省吧。我們又不是地方上那些小土鼈,又不是商賈纨绔子,是八議中的“貴”,懂嗎?”
對于護、身、符,他是打小就會背的。這條從西周開始律法就有法律規定了,到本朝刑律也是白紙黑字寫第一篇上的,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賓八種人犯事,一般司法機關無權審判,必須奏請皇帝裁決。
而且除此之外,他還有其他理由呢。
“我們殺人從來不自己動手。”賈赦振振有詞,铿锵有力道:“更何況對付一個賤籍的,這命在平民中若草芥,更何況我們眼裏?而且死人了還抛、屍官道?那不是找死?”
“她已經自贖了,已是良民。而且根據調查,并未進綠水山莊。更不是抛、屍官道,死亡的現場就在發現屍體的那片稻田。”崔宇面無表情強調道。饒是賈赦先前說的有一半是事實,但瞅着人這得意洋洋,還有漠然的态度,總覺得手心癢癢想打人。他……
崔宇深呼吸一口氣,哪怕情感上是一回事,可理智還是克制他揍人的沖動。
“現在賈大人,本官跟你強調的是順天府案卷管理以及為官者的儀容儀表與言行問題。”崔宇一字一頓,特意提高了音調,唯恐賈赦又強詞奪理偷換概念強轉話題。
“你……”賈赦生氣:“你怎麽死盯這些旁枝末節?我真是要死板恪守規矩,你以為皇帝叔叔會派我來當你下手?你還真打算受十二皇子的威脅不成?到時候滿朝文武怎麽看你?!告訴你,我已經給皇帝叔叔告狀了!有我賈赦在,我就要讓所有人知曉順天府現在不好惹。你有我這麽好的下屬,不用擔心這些花花腸子,開心都還來不及呢!知道刑部為什麽要請曹國舅嗎?不是他爹曾經當過尚書,也不是他家是刑律世家,有這麽個人在,有些事就能直達天聽!”避免淪落成皇子争權的犧牲品。
不把崔宇風頭壓住,日後他賈恩侯怎麽混?
師父?
賈赦心理冷哼一聲,也得看看崔宇有沒有這能耐。況且,他先前還出了那麽大醜,必須補回面子來。
“依你所言,你倒是厲害得不得了?”
“豈敢豈敢。”對于崔宇的黑臉,賈赦一回生兩回熟,還覺得人沒他爹臉黑的吓人,聞言,悠悠回道:“只不過各有各的方法罷了,但不管怎麽樣,結果都是殊途共歸,是為民為國為皇上分憂罷了。”
崔宇:“賈大人到真是能言善辯,怎麽就落得孫山之名了?”
“因為下官牢記讀書立德為先,至于文才便要退射一地。”賈赦發自肺腑的無奈與委屈:“可惜現行只考文才不看德行。”
崔宇沉默片刻擡頭,目光遙望東方,似乎看到了巍峨的宮殿,語氣帶着絲虛無缥缈問:“賈恩侯,你這麽不要臉,你皇帝叔叔知道嗎?”
他剛才為什麽要被感動的當即打包票,會讓賈赦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的确要先處處,先看看再說啊!
“知道!”賈赦應得毫不猶豫。
崔宇:“…………”
崔宇:“…………”
崔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