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要怼就怼死

聽着賈赦毫不掩飾,張狂至極的大笑,左右捕快們齊齊視線上看看下看看左瞟眼右瞅眼,不打算多說一句。

眼前這人一靠近,負有巡查治安職能的捕快們眼底劃過一抹鄙夷以及有些期待來。此人姓陳名力強,男、女、不、忌,敢仗着宮裏有個妃嫔姑姑,大街上随便看到個好顏色的都能攔下來調戲。當然,似乎也被家裏人提點過,知曉東貴西富南貧北賤的理,故而愛來南城找樂子。

南城都是平民百姓,自然得罪不得皇親國戚。

而捕快就算想正義一回,最多也是偷偷發個畫像,叫老百姓們避開着點走。就算想告狀,這仗着裙帶崛起的家族又哪跟諸如賈赦這群人相同,像賈赦當年混不吝時,好歹他爹榮國公還是講理的。可這陳力強,是陳家的九代獨苗,寶貝疙瘩。最近還愈發嚣張了,一有事就拿現如今身懷六甲的姑姑狐假虎威。

不過如今看起來,倒是蒼天好輪回啊!

燕捕頭悄聲在賈赦背後說了一句:“陳嫔的外甥陳力強。”

賈赦聞言眉頭一挑,意味深長的看眼說着美人怕了吧的陳力強,也不叉腰擺纨绔架子了。畢竟纨绔也是分三六九圈子的,他之前一時驚吓,顧影自憐自己的“魁首”地位不保。回神過來,他現如今他可是賈通判賈大人!

随意的甩了甩袖子,像是在彈掉灰塵一般,賈赦挺了挺胸膛,力求讓自己胸前那鷺鸶照亮人的眼。

端起了官架子,賈赦面色肅穆開口:“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辱罵朝廷命官,來人,給本官重重的打!”

“是!”捕快一聲應下,當即出手将陳家一行攔下,将陳力強扣住在地。

“瞎了你的眼,敢動我一根頭發,我姑姑可饒不了你。”陳力強自打家裏出了貴人後,那便是愈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裏受過如此的苦。況且捕快衙役曾經無數次的退讓已助長了人的嚣張氣焰,如今依舊張口威脅着,昂着頭憤憤的看向賈赦,眼裏帶着怒火:“你不過區區一芝麻綠豆的六品小官,到時候等着革職查辦!”

“老燕,叫兄弟們放一個回去叫家長。”賈赦眼裏透着股冰冷:“本官倒是要看看誰敢革我的職!”

陳家先前開口說話的小厮當即吓得一顫,也不敢再耀武揚威,結結巴巴,顫抖着:“還望大人見諒,我們家公子這宿夜喝酒,這如今早已醉了,言行多有冒犯,還望大人見諒。”

賈赦聞言連眼皮子都沒擡起一下,吩咐了捕快将陳家衆人堵嘴捆綁,笑道:“本官記得有個詞,叫做圈地為牢。你們先畫個圈圈把他關着,等本官處理完公務,在一同押回去。”

“…………大人,是畫地為牢。”燕捕頭聲音小得不能在小。

“老燕,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了。去派人找找有沒有這龜孫子作、奸、犯、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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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刷得展開扇子,悄聲回了一句,而後負手繼續往前巡街。

一路行來,雖然不像內城街道商鋪樓閣那般富貴堂皇,但也是一派生機勃勃之象。小攤小販沿街叫賣聲此起彼伏,賈赦看了這家又望那家,總覺得有些新奇,尤其是越到早市,那些吆喝聲讓他覺得自己還真真有些“何不食肉糜”了。

交易都是以“文”為單位的。

燕捕頭緊緊的跟随賈赦身旁,有疑問解答沒疑問護着人,感覺比帶自家三歲孫子逛街還讓人愁。走了大半時辰,連半條街都沒巡完。

賈赦這邊拿筆認認真真記載着,邊眼睛瞅瞅他正訪問的對象,一個馄饨店小販,據人自我介紹說他開的這家店離百年老字號只差九十九年,薄利多銷,生意興隆,有很多回頭客。

“……本官沒什麽其他話,就是你這手洗洗幹淨。”賈赦感覺自己肚子裏泛酸,他完全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入口的飯菜會由這麽一雙雞爪子似的手裏做出來。

馄饨小販看看自己略粗糙的手指頭,油嘴滑舌着:“青天大老爺您這可是……”

“別可是了,瞅瞅那指甲縫……嘔……”賈赦忙不疊揮揮手,扭頭對燕捕頭道:“老燕,咱今天差不多了,爺知道一文錢能買個包子,雞蛋算葷菜了,咱回去收拾這陳大國舅去。”

“好,賈大人,您這邊請。”燕捕頭聞言松口氣,他怕賈赦再親民下去,周遭老百姓都吃不下飯了。

賈赦淡然的點點頭,又看眼小販,再一次提醒,并送上祝福:“百年老字號加油!”

馄饨小販看看人那如蔥段般的手,忽然間有些難為情起來,黝黑的面上帶點羞愧,鄭重點點頭,目送人離開。

賈赦回到圈的“牢”,旁邊已經有陳家人了,主事的是個老太太,一見他來哭得聲調立馬揚高了七分,聲音之尖銳,語調之凄慘,實在是見者傷心。

眼瞅着旁邊越來越多的老百姓圍觀,賈赦也渾然不在意。他不把人一開始就押回牢裏,等着就是—殺雞儆猴呢!

“陳家老太太,你可是在咆哮公堂,本官念你年事已高,不與你用刑,如有下次,兩罪并罰!”賈赦靠着自己半理論半戲文經驗,擺着官架子道,如若不然,他其實更想說,有本事上乾清宮哭去,我祖母就哭過!由此奠定我京城首霸的地位。

誰還不是寶貝疙瘩了?

賈赦撇撇嘴:“請陳老太太離開,押犯人回衙審判!”

“賈大人,我家強兒那是有眼不識泰山,先前那是喝醉了酒才會胡言亂語。”陳老太太眸光含淚望向賈赦,心理卻是一聲聲狐媚精子的罵着。這男生女相,妖也!

“還望看在他還是個孩子的份上,就繞過他這次,我們回去一定會好好教育的。”陳老太太哽咽着:“我們陳家就這麽一個獨苗,我乖女也是最疼他不過了。這事若是鬧大了,讓我乖女知曉動了胎氣就不好了。”

她女兒可是九嫔之一。宮裏無後,除卻四妃,也就她最為得寵,非但有個公主殿下,而且如今還懷孕了,是個男孩兒!泰興帝不看佛面,也會看皇子的面子。

賈赦帥氣的甩甩袖子:“那合着陳老太太您的意思是讓本官捏着鼻子認了?本官今日穿着官袍,代表的是朝廷!才好聲好氣按律跟你說法論理!否則,我直接帶着我賈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去太廟哭!問問什麽叫公道,好生厲害的國舅爺,把良民當做玩物!把我賈恩侯當做娈、童!”

還真當他策論白學的?

拔高層次!

要怼就怼死!

說到最後,賈赦還紅了紅眼眸,滿腔怒火:“是不是要我學那貞、潔、烈、女一頭撞死在皇陵!”初代四王八公都是随□□安葬在皇陵裏的。

萬萬沒想到賈赦連皇帝都不說,直接擡太、祖爺,還在期盼宮裏傳來消息的陳老太太霎時面色一片蒼白,下意識的揚起拐杖指着賈赦:“你……你……”

“恭人注意點規矩!”賈赦冷哼一聲,直接一把解開自己的腰帶,呼啦一下展開青衣官服,露出裏面的爵服外袍:“我可是一等神威将軍,莫要以下犯上。”

陳老太太:“…………”

圍觀的百姓:“…………”

捕快們嘴角抽抽。我們的上峰有點……有點不怕熱。現在都四月了,眼見一天天熱起來,竟然還……還穿兩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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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宮中,泰興帝冷冷的看着雙手撐着肚子哭得梨花帶雨的陳嫔:“國舅爺?陳嫔,還真好生厲害!”

“皇上,妾身錯了,還求皇上開恩,求皇上開恩。”陳嫔艱難的匍匐在地磕頭道。她也是後悔,剛想趁着明日十五宣家裏人一趟,說說自己探聽到的消息—崔宇乃帝王心腹,定不會像前任順天府尹一般睜一眼閉一眼。可哪裏知曉,今日就惹出了禍端,還是對上了賈赦。

就算賈赦似乎也是個纨绔,可他都是青樓酒館裏鬧,還沒當街調、戲過良家婦女,有的是那些攀龍附鳳,甚至千金小姐願意因為臉嫁給他。

現在只求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泰興帝眼眸一沉,面無表情:“給朕打入冷宮,徹查陳家!”

“皇上!”陳嫔驚駭的失聲尖叫,而後當即手捂住肚子:“疼,皇……皇上……”

“拖下去!”泰興帝毫不憐惜的看着陳嫔捂着肚子喊疼,一字一頓的吩咐道。他當初是看着人乖巧安分,才讓人升位,豈料這也是個野心勃勃的!

他什麽都缺,還真不缺孽子!

戴權見狀,吓得大氣不敢出,當即示意內監将陳嫔請下去。一出宮門,戴權大老遠的就看見賈赦身形,不由得感覺自己後背吓出身冷汗來。

“賈大人,您如今……”

“戴內相,我來求見皇上,來解釋一二,免得明天有禦史告我,說我拿着雞毛當令箭,不懂法理與人情兼顧。”賈赦說得時候還一臉委屈。

戴權:“…………”

小心翼翼的禀告了一番,戴權聽聞帝王宣見,心理長嘆一聲。這份寵溺若是賈赦沒有把握好度,沒能耐護住,恐怕會淪落廢太子的遭遇。

賈赦入殿行禮過後,也不聽免禮,好似大殿就他一個人一般,随着時間的流逝,忍不住心中忐忑不安,越等待越是煎熬,而且腦中越揣測各種可能,那冷汗就被吓得越多,忍不住開口:“皇上,您……您要打要罵還是誇,一句話,別不說話啊!”

泰興帝面色沉沉,卻也是開口說了話:“賈恩侯,三年苦工沒白花啊!比起那些年哭爹喊娘,現在倒是說起理了,不錯啊!”

“那……那不是說得好不怕流、氓,就怕有文化的流、氓嘛。”賈赦弱弱回了一句:“皇……皇帝叔叔,我也是一時氣過頭了。我賈恩侯雖然偶爾嘚瑟自己小臉蛋長得好,可是從來沒有人輕薄調、戲過我。現在我……現在我爹一走,我才知道外邊的世界好殘忍啊!我才知道餘先生說為沒了我爹,我護不住自己,我……我後來也知道了,知道那誰姑姑還懷着孕,我也不想讓叔叔你難做的,畢竟是兒子嘛,我……可我……”

賈赦嚎啕哭訴:“可我就怕您要兒子,不要我。你要是不要我了,這世上,我恐怕連祖父的餘光,我很想努力去護着,也恐怕護不住。不管我多努力,這世人多瞧我這層皮多一些。可也沒辦法,哪怕我只剩下祖父父親那些餘蔭,我也要維持最後的顏面,護着我賈家的尊嚴。”

“我是家主,當時還是順天府通判,哪怕您生氣,我也必須捍衛自己的身份,捍衛住順天府,捍衛賈家!”說到最後,賈赦傲然挺了挺腰板。

戴權忍不住給賈赦使眼色。能不能給皇帝說話的機會?也給他,傳說中最會揣摩帝王心意的戴內相一點發揮的空間。

不過……也難怪賈将軍一生果決,下手快準狠,卻屢屢對賈赦無奈,每次揮軍棍都雷聲大雨點小。

畢竟,一人就把戲唱的煽人淚下了。

泰興帝瞅瞅賈赦,許久,從喉嚨裏憋出一句話來:“賈恩侯,你還真不愧告狀精的诨號。”

可他似乎就吃這一套。

大抵真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吧。

泰興帝留了賈赦用膳,說了對陳嫔的處理還反問人該如何彌補他。畢竟也是寵過的愛妾,肚子裏還有孩子啊!豈料賈赦想想,寬慰道:“皇帝叔叔,聽說過爹慫慫一個娘慫慫一窩嗎?他們都說我賈家就是很好的例子。”孩子他娘的教育還是很重要的。

他賈赦随娘,臉皮超級厚,無師自通宅鬥,不對宮鬥朝鬥終極技能—讨好帝王。

“…………有道理。”泰興帝想起自己那一排惦記他屁股底下位置的孽子們,忍不住發自肺腑的贊同道。

他非但早早立了太子,也注意皇子間的年齡差的。除了老三跟老二相差半歲,可其他人,不管皇子皇女都跟老二差了四歲!他是想開枝散葉多子多福罷了。要不是後宮那些嫔妃灌輸争奪思想,豈會個個野心勃勃。

戴權不想看這叔侄兩互相吹捧“自己的教育心得”了,正巧轉眸掃見小內監入內,當即緩步退下,聽了個一句,當即含笑開口:“皇上,順天府尹崔大人求見,您看……”

“額咳咳咳……”賈赦吓得一顫,惶急擱筷子,惶急:“遭了,誤了下午上衙了!”

“你都進宮了還上衙?”泰興帝奇了。

“叔,這崔青天規矩多着呢!”賈赦抱怨道:“我是跟叔叔您聊天,沒大沒小的,又不是跟皇上談正兒八經的政務,讓他知道,準面無表情說我消磨時間,虛度光陰,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都不會,還不如他家養的豬有用,起碼能宰。您不知道,他把能退的擺設要全退還給我,也就我聰明,那些字畫什麽的,都掏餘先生廢桶裏的。”

“我先前還想怼他找點面子的,豈料這人一兇起來,不像我爹也不像您。你們哪怕在兇,對我,眼底裏還有絲柔光的,可這人要不是看着皇上您面子上,那沒準就能掄起大刀來剁了我。”

“吓得我當場就慫了。”

“該!”

泰興帝這邊饒有興趣聽着賈赦埋怨,而殿外的崔宇随着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只覺自己越想越不對勁。

賈赦不會中了什麽圈套吧?

他一聽到消息急忙而來,這一步到底是對還是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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