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後娘來出頭

八皇子, 司徒玠,惠妃所出,外祖乃靖忠侯後裔,現襲安慶伯, 領兵守東南臨海城。論其出身背景, 也是皇位有力競争者之一,而且其自身也是文武全才。

不過, 有點小癖好—愛破案。

标榜自己是宋慈後裔兼徒弟呢,必須繼承發揚先祖《洗冤錄》。

可問題是他外祖父雖然姓宋, 但也僅僅只是姓宋而已。除此之外,跟歷史上那大名鼎鼎的宋慈毫無瓜葛。

而且,先前有旁人不解, 抖着膽子問了一句,“宋慈他老人家是南宋時期人物吧,仙逝三百年了, 怎麽收您為徒?”

宋慈他徒弟反問:“爾等又為何自稱孔聖人門下?從他的書籍學了知識,不就是他徒弟了?”

回想着往日的逸聞舊事, 太子爺偷偷瞟了眼他家八弟的奏章, 腦內将《我的弟弟們是奇葩》瞬間連載了百萬篇幅。誰叫他弟弟多呢!光是介紹出身背景, 人物關系沒準都得有十來萬字。

“八弟啊, ”太子爺幹咳一聲。他那個被後娘的兒子迷了心智的偏心眼爹,雖是一鍋把自己全部皇子龍孫,喪心病狂到連外孫女都沒放過的給包圓了,但好歹還是因材施教, 分批次教育的。

天天能聽得旁邊營地上一鍋熊孩子嘻嘻哈哈的,好不開心。

煩死他們這些賺錢養家的了。

而且,他們這個營地裏還得時不時上演刀光劍影的厮殺,要不是大家祖宗同一個,都得問候祖宗十八代了。

因為大家都是有腦子的,在他們這個營地裏,就是皇位繼承者預備役了。除了九個已成年的皇子,還有五個表現不錯已經娶妻生子的皇孫。

司徒玠也是有腦子的,所以他一招釜底抽薪,将自己抽得那個幹淨——過繼!這樣不管到日後誰勝,反正他一個王爵跑不了,小命依舊在,還能繼續完成自己的洗冤大業。反之,再呆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不是被兄弟逼瘋,就是他逼瘋兄弟。他非常想把大理寺的刑訊手段全部用上去,撬開這些兄弟們的嘴!肯定個個背負着要案的!

大理寺專審貪官污吏!

“太子殿下何事?”司徒玠神色淡淡的問了一句。要不是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他率先想把太子殿下扒皮好好審一通,這人光臉色就不正常呢!這麽個明晃晃的“兇案”在他眼前杵着,不能破案已經讓他憋屈了,還想要他好臉相待?

不給!

Advertisement

“孤覺得你這賺錢方法……”司徒琸本想先寒暄幾句,再進入正題—不能上奏過繼!否則以後誰給他養老啊?

一群弟弟裏,司徒琸仔細琢磨過了,就老八,雖說有些小奇葩,但還是沒什麽壞心眼的,畢竟偶像是宋慈,做事風格很光明磊落。哪怕他日後再被廢,或者自己詐死離開,老八都不是個講究斬草除根的人。

但是萬萬沒想到,司徒玠都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司徒玠帶着審視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司徒琸,硬聲接道:“很好,非常好。”誰要順着你小公舉路線,寵着你了?

天天看話本,都惡心到吐血了。

司徒琸:“…………”

迎着司徒玠渾身上下寫滿的不配合,司徒琸傲然哼了一聲:“随便你。”孤要把你寫成大反派!

司徒玠冷笑。敢寫,我也敢寫《解密廢太子案》,當我不會動筆不成?

司徒琸:“……”孤還有弟弟,哼哼哼!

兩個時辰後,接到自家兒子親筆所寫過繼賺錢法的泰興帝:“…………”

泰興帝當然不可能答應了,在他家老大那個作死的情況下,他自然得培養個接班人。

經過一系列的事情,泰興帝覺得愛破案挺好的,還能成為百姓口中什麽“司徒青天”,選老八頂天了,不過是以後朝堂透着股大理寺公堂的氣氛,正好還能鎮壓貪官污吏呢!

所以,這根小樹苗就脫穎而出,成為他二號考察對象了。

豈料這苗子要飛了。

凝眸思忖了良久,泰興帝親自去營地裏把八皇子放了出來,也不管營地內其餘皇子的小眼神,讓人喬裝打扮,背熟自己的身世和拿好路引後,又演了一場“人窮志不窮的窮小子偶遇伯樂”的戲碼。

司徒玠:“…………”難怪太子殿下如此戲精,原來源頭在這啊!

現更名為宋學慈的八皇子眸光盯着一身鄉土氣息的泰興帝,眉頭一挑,感覺自己窺伺了真相—上梁不正下梁歪。

然後在戴權的提醒下,宋學慈努力裝出一副“鄉巴佬進城”的好奇樣,忐忑的走進了問道觀。

“朕今日微服遇到了個後生,姓宋,名學慈,看起來挺不錯。”一身富農裝扮的泰興帝,負手對賈敬道:“恩侯那小子不是在尋師爺,讓他先跟在人身邊當個刑名師爺。”

因為前車之鑒,泰興帝倒是怕自己作風強硬把二號苗子也弄成個小公主。所以決定走曲線救國路線。你不是要破案嗎?給你破!先證明沒了皇子這層皮,你真實的破案水平!

賈敬看看泰興帝,一臉茫然:“您的意思是讓我引薦給恩侯?”為什麽要轉到手,皇帝要推薦,直接派人跟賈赦說一聲不就行了?

“嗯。”泰興帝坦坦蕩蕩應了一聲,美滋滋道:“朕本就是為小草來的,這順帶遇到個不錯,就順手提攜一把。沒準又是個小崔。對了,孩子呢?”

聽到“小草”一詞,賈敬也顧不得思忖姓宋的到底是誰,默默籲口氣,看眼一臉慈祥祖父狀的泰興帝,頗為憐惜自家那熊孩子,沉聲道:“珍兒帶進城玩去了。”

泰興帝:“朕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賈敬幹幹脆脆:“他們去賭坊了。小草耳力非常,可适當刺激一下,今日正好琏兒蓉兒這兩淘氣鬼不在,珍兒便帶着小草去玩了,府醫也跟着去了。”這府醫自然也是皇帝派來的。但對外自然是他們賈家請的,一個老軍醫,随軍多年,跟他們賈家有些香火情義在。合情合理下,也沒多少人過分關注。

說句題外話,別的勳貴宦官家,或多或少都養個府醫,看個頭疼腦熱的,免得一次次拿名帖請太醫麻煩,或者處理些“疑難雜症”。但是他們賈家沒有養,反而有點小毛病都直接請太醫。這就導致他們賈家的幾個主子脈案如何,皇帝也可輕而易舉的知曉。

朝堂上自有看他賈家不虞,屢屢攻讦賈家,泰興帝卻是自始至終對賈家有份信賴,緣由也在此。他們是積年累月的在帝王面前刷信任—什麽都不隐瞞。

泰興帝:“…………朕記得老賈也教過你家那獨苗啊!”怎麽就教出個帶孩子賭的纨绔呢?

他派了多少禦醫相看,結果什麽反應也沒有。一到賈家,就聽得來報有反應了。一查,竟然是骰子引起的!

皇宮裏哪有這不入流的玩器。

賈敬點點頭:“因為小叔硬着心腸打過基礎,所以珍兒打小挺活潑健康的。”否則當年這根獨苗就枯死了。

不過也因為賈珍這個前車之鑒,外加賈政這個永遠在考舍熬不過三天,考不完試的對比,他們才會一致決定,在孩子們小時候書可以看興趣先讀,像他們這樣的人家不缺入官場的機會,哪怕科舉入仕,早幾年晚幾年都可以,最為重要的是身體健康。不用武藝超群,但基本要會幾招防身保命的。

但鑒于泰興帝此刻的表情,賈敬還是耐着性子多解釋了一句:“小孩子,身體健康,随心所欲是第一。”

泰興帝對賈敬沒聽得出他言外之意雖說沒什麽不滿,但一聽後邊這話,眉頭擰成川,忍不住道:“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皇子龍孫怪他偏愛,他都覺得很不解。對于子嗣的學習,他向來都是很重視的,規定了皇子皇女們從四歲開始就要啓蒙學文習武了。當然皇女稍微輕松點,不用練武,但基本女孩子要學的事情也是從小培養。

“但人,總要先活着才有機會說其他。”

泰興帝:“…………”

對于賈敬,泰興帝發覺自己也沒話可說,他們談話常常牛頭不對馬嘴。這種揮一揮衣袖啥都不要的年輕人,比他家那奇葩小公主還有個性。但因此,泰興帝發誓一輩子都不會信道追求長生。看看賈敬,信個道,活生生把自己從個京城頭號貴公子弄成個神棍。

雖說教育理念有分歧,但泰興帝也光棍,直接留下了“宋學慈”,自己也幹脆揮一揮衣袖回城了。豈料一回城,就聽得百姓眉飛色舞的議論—賈家熊孩子叫板王家,把王子騰罵了個狗血淋頭,說情理說律法說得頭頭是理。最後賈蓉還擡出宗法來了,道他身為賈氏少族長,族人被欺負了,帶頭打上門,不對嗎?叫喊着要讓王氏族長,或者少族長出來跟他對話,不要旁支戶主。

“論的是道理,不是年齡?”泰興帝看眼戴權:“老戴,這話怎麽聽得那麽耳熟呢?”

戴權聞言,笑着禀告道:“先前赦大少帶着珍大少打架被抓亦是如此,賈珍以少族長,族長身份替賈赦作保,要求放人;賈赦以叔叔身份替賈珍擔保,兩人免去請家長之危,然後被石少爺捅到了賈将軍跟前。兩位少爺便是如此辯解的,律法宗法都符合。”

“江山代有纨绔出,一代熊比一代啊!”泰興帝感嘆過後,忽然間腳步一僵,聽着周圍百姓的議論,改變了道路,不打算去看小孫子如何了。既然決定送出去了,那自然随着人家一起熊吧!反正以賈家這種厚臉皮,也不會讓人吃了虧。

遂回了宮。

豈料一回宮,大理寺和王子騰還有賈赦就鬧到了禦前!

泰興帝瞥眼理直氣壯的王子騰,忽然間有種掏出密信再看一遍的沖動。小崔不懂後院事,在設計問出幕後主使是王家後,就沒進一步深入挖掘了。而密探卻是順藤摸瓜,從王子騰的妻子杜氏摸到了史家老太君身上。史家老太君娘家也姓杜。

這兩雖然不是一家,但也是近親同房族親。

這兩前段時間還在杜家找過未婚女子。

======

王子騰都被兩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氣得恨不得磨刀霍霍了,哪裏還記得自家曾經設計過賈赦的事?

再說了,賈赦不是啥事沒有?

按着以往的潛規則,基本上到楊家兄弟,或者說他王家抛出個管家當替罪羔羊,就該定罪結案了。畢竟,相比現如今不過通判賈赦,他王子騰是正兒八經自己軍功升遷上來,又任兵部侍郎。在他跟賈赦都有聖心的情況下,比的自然是誰更能耐了!哪怕事後泰興帝會補償賈赦呢,但也不會這個節骨眼上動他王子騰。

因為現如今正在整頓吏治,若是軍隊再動蕩,那麽沒準泰興帝統治就會不穩。畢竟一步跨大了,很可能就此跨了。

軍中原本是賈代善和霍珏各領風騷,成平衡對峙之局,泰興帝着手培養年輕将領。可随着賈代善亡故,原本的培養計劃就被各種打亂了。現如今哪怕霍珏從新出山領兵,靠着餘威威懾一二,但又能支撐多久?

對現如今的軍中底層士卒來說,不管賈代善還是霍珏,都已經成了傳說,讓他們信服的只有一手帶他們重塑軍人觀念的當下領導者。

便如他!

故而,王子騰腰板挺得直直的。

賈赦斜眸看着王子騰,不自禁的困惑:難不成傳說中的崔青天查錯了?王子騰真清清白白?

在府衙內看着兩熊孩子的崔宇猛地打個響亮的噴嚏。

賈蓉和賈琏齊齊兩手護着碗,扭頭看向坐在一旁圈椅上的崔宇。

賈琏掏出帕子遞給崔宇:“捂着打,不然對人不禮貌,而且去洗手。我們家先生說了,要幹幹淨淨的。”

“謝謝。”崔宇含笑接過,擦擦手,看着兩小的毫不掩飾的“不講衛生”,又忙不疊起身,洗完手回來,看看兩自己拿着湯勺一口一口緩緩喝着牛乳的兩孩子,再想想王家門口的壯舉,依舊覺得有些不太真實。小仙童跟小惡魔只在一念之間。

大的賈琏,看着雖似乎有些跳脫,但也挺穩重還挺有叔叔範的。在大理寺衙役将兩人“扭送”順天府時,人還時時刻刻護着賈蓉。一入府門,就連賈赦急急進宮,讓他們先跟着他,這孩子見過禮後,眼睛還帶着審視,自己手牽着有些好動的賈蓉,拉着人不東摸摸西瞅瞅。

小的賈蓉,倒是有份渾不怕的熊氣在。一進順天府公堂大門,賈蓉撒手一下子沖着府衙坐案上去了,身形無比矯健,踩着太師椅爬上桌案拿到驚堂木了。不過也是乖乖聽話的,賈琏一訓,就氣呼呼鼓着腮幫子回來了,也不哭也不鬧,只是繼續兩眼好奇的滴溜溜四處轉着。

不過兩人吃東西的時候倒是都挺乖巧的,還不像賈赦嘴挑的。

半碗牛乳下肚,賈蓉掏出帕子擦擦嘴,看眼崔宇,實在忍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沖着人甜甜一笑,奶聲奶氣問道:“崔爺爺,您為什麽臉那麽白啊?”

在賈蓉不熊的時候,唇紅齒白,眼眸明亮,兩個小揪揪紮着,恍若年畫裏抱着鯉魚的胖娃娃。當然哪怕熊的時候,上了年紀的,瞧着人精致漂亮的肉臉蛋,虎頭虎腦,精神奕奕的模樣,也舍不得說句重話。

比如說眼下,上了年紀的崔爺爺努力的擠出一絲慈祥的微笑來:“我臉白?”至于為何會被叫爺爺,這不很自然的事?

賈蓉管賈赦叫叔祖父,論理叫他聲爺爺也很正常,不然管他叫曾祖父不成?畢竟,師父等于半個爹。

“對啊,叔祖父說你是包青天。”賈蓉解釋道:“我看過戲文的,青天臉都黑黑的。”

崔宇:“……”

崔宇耐心的跟人解釋話本裏着重要表達的是包青天的不畏權貴,為民請願的好品質,歷史上包青天其實是個白面書生。

“那我爹也能當青天喽!”聽完後,非常關心自家老爹事業的賈琏美滋滋道。為民請命的心他爹肯定有的!

“以後有叔祖父罩着,哈哈哈!”賈蓉雙手插腰,也美滋滋着。

崔宇耐心微笑:“我們話題的重點不是要學習包大人的好品質嗎?”

“那是你們大人的事情啊,他叫包大人,又不叫包小孩。”賈蓉搖頭晃腦:“反正我不要長大,當大人!當大人可苦啦!我爹每天被狗追,叔祖父每天要辦正經事,都不陪我們玩了,我祖父每天要炸爐,先生為學業還吐血了。”

“那是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懂當大人的好處啦。”賈琏帶着無奈又寵溺的微笑看看賈蓉,然後正兒八經朝崔宇行禮,有模有樣的當着叔叔:“還望崔大人見諒,我家侄兒被我寵壞啦。”

崔宇忍俊不禁。

與此同時,乾清宮內王子騰跪地,啞着身子陳述自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先祖馬革裹屍戰死沙場,先父開海運,幾代人披荊斬棘才換的王家一身榮耀,今日卻在大庭廣衆之下,被兩小子所欺辱!末将嘴拙,不如兩小兒巧言善辯,令祖宗無端蒙羞,但其詭辯又處處在理,故實乃我王子騰無能,今願請辭解甲歸田!”

“請辭?”泰興帝面色沉了一分,擡眸打量了眼王子騰:“王愛卿現是兵部侍郎吧?不到三十便到此位,也是難得的人才啊。”

聽得出泰興帝話裏似有挽留,開始和稀泥之意,王子騰心理緩緩勾起一抹笑意。就知曉會如此!泰興帝是個絕對理智的人,眼下兵部,亦或是手邊駐守的将領沒有一個能有他這資歷,坐穩兵部侍郎之位的。

“末将受之有愧!”王子騰匍匐跪地,悲恸嘆道,同時忍不住眼角餘光掃了眼賈赦,只覺賈赦愚蠢不堪,現在跪地認個錯,恐怕他還能接受泰興帝和稀泥,否則沒準就可以換個家主了。

賈赦也在琢磨這事呢,要不要跟着下跪哭賈家苦勞,然後和稀泥?他打心裏也是覺得泰興帝如今不會動王家,但為了自己的一口氣,才會讓賈琏賈蓉叫門吸引注意力,但是真正的目的,他向來形影不離的甩鍋好幫手賈珍已經奔着王子騰暗中的産業—吉祥賭坊去了。

上輩子朝堂的事情他不知曉,可是王家祖傳發家老行業—放、貸,他卻是一清二楚的。

他賈赦是俗人,有人要殺他,他無法此刻殺回來,但斷財路卻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此刻,吉祥賭坊內—

“大,又是大!”賈珍激動,看着小馬紮上站着的賈薔,一把抱着人,樂颠颠親人額頭一口:“我的財神爺!”

太刺激了,連贏六把!

他賈珍就算出老千,最多也只贏個三把啊!

賈薔平視着賈珍,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直到賈珍被看得發憷,回過神來,忙不疊把人放下,讪讪笑着:“薔兒,別氣別氣,哥一時興奮過了啊,您老請繼續,繼續!”

這小傻子,要不是看在傻的份上……

賈珍撇撇嘴,他興奮過頭失去理智,親口額頭而已,這待遇他親兒子才有呢!他從赦叔那裏學來的父子間的親昵,他難得給個身份不明的小弟好臉色,居然還擺臉!

但垂首看眼傻愣愣的賈薔,賈珍又是一嘆,算了算了,跟個小孩子計較什麽。

混在賭徒中的太子暗衛們:“…………”珍獨苗,你啥表情?輕薄他,小心他親爹回家掐死你!

賈薔看眼賈珍,開口,聲音帶着似乎與生俱來的命令口吻:“你跪……彎腰!”

“不是小啞巴啊?”賈珍正興奮頭上,聞言,還頗為驚訝,依着賈薔的意思彎了彎腰。當然,他先前也彎腰的,要看財神爺意思決定買大買小呢。

為錢彎腰,毫不猶豫的。

這不過這回一俯身彎腰,賈珍便愣怔了,這小傻子也親了他額頭一下!

嗯,這才像樣!

本來就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讨好他是必須的!

“放心,哥以後會把你養得肥肥的,跟蓉兒一樣!”賈珍笑眯眯的揉揉賈薔腦袋,一臉慈祥狀。

混在賭徒中的太子暗衛們:“………………”這下可以确定了,賈珍會被活生生的嫉妒死。

這邊賭坊管事見狀,不陰不陽的笑了笑:“珍大爺的小寵真是好手段。”

随着管事這話落下,周圍的賭徒莫名的覺得周遭冷飕飕的。

暗衛們正拔刀的拔刀,拔劍的拔劍,扔暗器的正準備發、射,這邊賈珍已經一手抱起賈薔,然後直接一腳踹翻賭桌。力氣之大,完全證明這月被狗追咬的成效。

賈珍暴怒:“放你娘的狗屁,瞎了你的眼!這是本大爺的大侄子,我賈家寧府正派的玄孫!賈家嫡脈少爺!”

“來人,給爺我掌嘴,把這破賭坊砸了!”賈珍磨牙,對左右護衛吩咐道。因為今天本來就是來砸場子的,所以他帶出了符合三等神威将軍的護衛儀仗人數,整二十四個人。

管事:“…………”

周圍有相熟的纨绔見狀,邊愣怔什麽時候寧府又出了個少爺,邊走過去附耳悄聲,“珍大爺,息息怒啊,您老這話說爽了,可知賭坊幕、後老板是誰?這大水沖了龍王廟,可是一家人打一家人了。”

“老子什麽時候有跟開賭坊的一家人了?”賈珍聞言翻個白眼:“我賈珍也是賭坊常客了,京城哪個賭坊爺都是有輸有贏,唯獨進這吉祥賭坊,都是輸!王三,飯能亂吃,話別給我亂說!”

“繼續給我砸!反正爺今日賭運好,盤盤贏,沒準砸完爺十倍賠償後還有多餘。”賈珍嘚瑟的手抖腳抖,不過依舊牢牢抱緊自己的財神爺。

賭坊管事看着賈珍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感覺自己心口的怒火都要化成實體了,就賈珍往日的德性,帶個娈、童不是很正常?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一想到賈珍贏的賭資,管事恨不得直接一桶油潑賈珍臉上。

正因為賈珍是出了名的賭坊常客,人傻錢多,所以一開始荷官都沒太在意。

第一盤,賈珍只不過押了一百兩銀子。是完全符合他以往的花費水準的。

第二盤,第三盤,第四盤也是一百兩銀子。

第五盤,敗家子押了足足五千兩。

第六盤……

賭坊管事怎麽也想不明白怎麽賈珍就又“贏”了。因為賈珍贏了第五盤,贏走了賭坊整整半個月的利潤,按着賭坊某種規矩,會将人帶到某個後巷教育教育。可賈珍不光自己來,他呼風喝雨的帶着一幫護衛。本想着借第六盤翻回本來,可邪門的又輸了。

“珍大爺,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嘴賤。”管事狠狠煽了自己一耳光,看着賭坊的打手被賈家護衛按着揍,桌椅也被砸個稀巴爛,忙不疊跪地求情着:“還請大爺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小的東家份上,繞過小的這一次吧。”

“東家?”賈珍嗤笑了一聲:“你東家誰啊!臉那麽大?”

周圍圍觀看熱鬧的齊齊沉默。

幾乎全京城都知曉的事,這吉祥賭坊幕後東家是兵部侍郎王子騰。可又有誰會光明正大說出來?

相比前朝的禁锢—皇親貴胄大小官員一律不許從商,本朝已經算法外開恩了,只禁止在職的官員及其近親屬從商,沒一竿子徹底打死一片,從律法上有了餘量。可哪怕饒是如此,自古以來,都是上有對策,下有政策,官宦人家依舊是派仆從打理,挂着仆從的名號行事。

況且,就從律法來說,王子騰可是現任在職的官員。

看來,這賈珍的的确确是來找茬的?!

圍觀群衆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爺不是說了嘛,十倍賠償給你!給你直接蓋做新的,兩萬兩夠了吧?給你蓋座金山都綽綽有餘,那爺的贏回來的……”賈珍凝眸想了想,還有多少來着?

賈薔看眼賈珍擰眉思索的模樣,再一次開口,“還有九萬三千七百二十五兩三錢。”

“…………那零頭我也不要了,爺向來都是大方的,九萬兩銀票拿來!”賈珍爽快道。

賈薔:“敗家子!”

賈珍:“…………”

圍觀者:“…………”

“你……”賈珍拼命回旋着“這是財神爺,財神爺”給自己壓火氣,然後飚高了音調:“砸!”

“砸!”賈薔跟着伸手命令道。

暗衛們:“…………”這賈家風水太好了!

暗衛們邊砸邊回寫信,相比現如今太子的人馬尚尋不到主子,泰興帝安排的暗衛熱淚盈眶,撒腿回宮報喜去了—孫少爺今日說了四句話,比之前兩年的話加起來還要多!

乾清宮內泰興帝眼眸陰沉一片,看看跪地似有意和解的賈赦,又看看借機登鼻上臉繼續“請辭”打算以退為進的王子騰,手指屈起敲了敲禦案,他猝不及防的響起了賈代善臨終的奏章。

奏章裏除卻他自家那點破事外,最為重要說的便是海軍的建立以及軍權傳承領導小将梯隊建設的問題。

他那時候惶恐與自身安全,震驚子嗣亂鬥,惴惴不安中見人提及軍隊,自然是心生不喜。他将榮國府門楣從國公一下子削到一等神威将軍,而不是原先說定的“恩侯”,緣由也在此。

但是如今回想起來,倒真是他負了賈代善一片忠心。

不過……泰興帝陰沉沉斜倪了眼王子騰,牽扯軍權,他連賈代善的臨終意願都可以無視,這王子騰哪來的臉敢仗着自身所謂的“第三代軍中領頭羊之一”資格來反挾持他這個帝王?

“皇上,微臣教子無方……”正打算念叨幾句場面話,再自嘲自嘲作為落幕的賈赦話語戛然而止,他剛才無意間掃見了龍顏。

這龍顏帶着殺氣呢!

不是沖他的,是沖着王子騰!

賈赦微不着跡的看眼依舊匍匐跪地,幾乎痛哭流涕,要回老家的王子騰,莫名的覺得今日沒準他真要回老家了。

王子騰因為過于“悲憤”是直接匍匐跪地的,故而沒機會打量到帝王的眼神,當然王子騰自覺自己這招“以退為進”是聰明的,他進大殿之前已經觀摩過帝王神色了。而且在大理寺作為第三方禀告賈琏和賈蓉這兩狗東西的時候,他也偷偷打量過泰興帝的臉色了,明顯的不喜!

因為自己種種的佐證,外加最為重要的倚靠,他是被泰興帝作為“第三代領頭羊”培養的将領,故而王子騰是信心滿滿的。

很快,王子騰聽見了上方那帶着呵斥口吻的——“閉嘴!”當即垂下的唇畔微微夠了起來。這句話明顯是針對先前說話的賈赦而去的。

賈赦乖乖閉了嘴,小心翼翼的看眼泰興帝,默默念着:“爹,保佑啊!皇帝叔叔這心情說變就變,比熊孩子還難揣測!”

止住了賈赦求恕的話語,泰興帝連看都不看王子騰一樣,言簡意赅:“既然王愛卿如此請求,朕也不願朝中有如此之蠢的人物,念你祖上功德,便不罷官,準你自動請辭。”

此話一出,滿殿落針可聞。

王子騰刷時腦中空白一片,待回過神來,想求情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泰興帝直接揉着頭,說被氣得腦仁疼,叫禦醫,而他們也被請了出來。

一同進去的賈赦和邊少卿戚戚然的看着王子騰,齊刷刷的遠離人幾步。該,以退為進玩出火來了。

王子騰感覺自己腦子此刻亂得很,但到底也算久經官場,知曉此刻不能再“言行過失”,急急忙忙,幾乎跌跌撞撞,不複之前那番氣定神閑,回了王府。

豈料剛下馬,便見自家門前站着一個人。

紅衣似火,妖冶的恍若曼珠沙華。

王子騰一怔,感覺自己恍若溺水中抓住救命稻草的幼兒一般,急忙歡喜迎了上去,單膝跪地,行了大禮迎接道:“末将王子騰拜見西平王爺。”

西平王可是賈家的仇敵,向來不放過一切能朝賈家找茬的機會。

霍珏笑吟吟的看着縣伯王府匾額中那兩顆玉石子彈,心情不錯—賈家終于有點後繼有人的模樣了。

心情好,霍珏話語也輕快了一分:“聽說賈家兩子砸了你家匾額?”

“是。”王子騰面色火辣辣的紅成一片,咬牙切齒道:“還求王爺替末将做主。”

“做主?”霍珏這才垂首看了眼王子騰,面色一片冷意:“王子騰,你這是在欺賈家無人?還是欺我霍珏腦子不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