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書庫被盜下 (1)
看着賈敬連接都不接書冊, 直接儀态盡失,怒發沖冠,餘幕僚忙不疊收回手。他是在某孤本中發現這書簽的。
書簽上有首詞,李煜的《菩薩蠻》。
但凡通點文墨的都懂, 就算不懂的說句李煜小周後, 便也知曉何意,更別提那字跡也很好認。
賈敬理智失控也不過一瞬, 回眸看眼神色一臉複雜的餘幕僚,面色緩了緩, 又是行了個禮:“先生見笑了。”
“無……”饒是感覺自己滿腹經綸,但此刻餘幕僚感覺自己挺詞窮的,完全找不出能夠安慰的話來, 可一想起那隐匿暗中的宵小,還是深呼吸一口氣,開口道:“餘某受人之托為賈家幕僚, 在其位謀其政,這事還恕我無禮在先, 觀玄真道長之色, 應當……應當早該處理清首尾才是。”
“溫氏當時身邊所有的東西都一把火燒成灰了。”賈敬聞言, 眸光轉向餘幕僚手中的書冊, 面色忽然一白:“這……先生是從哪個箱子發現了?”
“據賬目,應是溫家藏書,溫家自己先祖溫韻的《周游記》。”
賈敬聽了這話,感覺自己腦仁都疼了:“當年事發之後, 沒過一年溫山長也走了。臨終前将溫家數代藏書都給了珍兒。我賈家不想要,但溫山長到底也是珍兒外祖父,也算個明事理的,而且他……”
賈敬面色變了又變,最終嘆口氣:“原以為前塵舊事就止于我們這一代,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哪裏知道,還這麽能耐的!
以為自己是李煜,是唐玄宗,是……
偷晴還得留詩詞!
還真風花雪月,詩詞歌賦當飯吃。
賈敬忍不住拂塵直接抽下茶幾,怒喝一句:“狗屁、倒、竈的,還有哪個小、癟、三死盯着我賈家?! ”
餘幕僚靜靜的看着茶幾在鞭笞之後四分五裂,不自禁對比了一下他最為熟悉的賈代善和賈赦。
賈代善一拳就能捶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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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拍案後自己捂着手指頭喊疼。
果然,賈家這一代比一代弱,幸虧賈代善臨終前明白過來改了子孫後代的教養方式。
其實,說句題外話,他很不解為何武立府的家庭一定要改換門楣,改武從文的。不管亂世還是和平,登高稱帝的人都少不了武将的支撐。怕世代擁兵被帝王猜忌,那可以換種方式。像賈家,最為重要的是還沒把“武”給吃透了,半桶水吊子的又從事一個原本就摸不着邊的行業裏。家裏請不到大儒,別說賈敬入宮當太子伴讀蹭課了,便連賈代善也是走蹭課之路。可惜賈代善偏科,到最後還是為個畫仕女圖才自己個發自肺腑撿回書本。而且還砸錢養出個金石愛好者賈赦,把人往魏晉風流的公子哥方向培養。這第三代的培養直接是拔苗助長到世家第五代了。
不過按着賈家,榮寧兩府一家親按着年齡差來分代,似乎也有些道理?兩位國公一代,賈代化二代,賈代善三代,賈敬四代,賈赦五代,賈珍都六代了。
嗯……
這開府兩國公仗着自己兄弟情深,人多,偷得一手“好時間”。
餘幕僚控制不住的思緒偏飛了一下,感覺自己“賈家幕僚”這碗飯吃起來難。
賈敬控制不住小脾氣發洩過後,又是彎腰向餘幕僚道個歉,面色沉沉說起了正經事:“先前,我以為那幕後之人是因着我是太子伴讀一事才如此蠅營狗茍。想徹底連根拔起所謂的太、子、黨,現如今,看來是想一箭雙雕啊!”
賈敬冷笑一聲:“還真當爺幹打坐不成?道爺我連他下輩子都收拾了!”
餘幕僚:“…………”
餘幕僚跟着氣勢洶洶的賈敬回寧府,邊跟人說着大理寺案件調查情況。因為之前,賈敬大抵是為了朝帝王表忠心,壓根沒管,至于賈珍,對破書不感興趣。于是泰興帝翻來覆去找了一圈,讓他享有些知情權。免得寧府把祖宗基業真一不留神敗光了,也可以勸着愁的嘴角都冒火的賈赦。
“大理寺俞寺卿親自帶人再查,那死的盜墓賊也有了線索,京郊那望兒鄉出來的,七年前就失蹤了。”餘幕僚喝口茶潤過咽喉之後,繼續道:“那望兒鄉三十四年前因為下鬥,青壯死亡無數。這個人應該算是個第三代倒鬥的,學了些皮毛。再加上貴府老庫房到底是經過修葺的,所以中了機關傷了腿腳,同伴倒是逃走了,此人是活活餓死的。”
“盜走了什麽?”
“《樣式建築圖檔》,”餘幕僚沉聲介紹了一句:“從前朝太、祖皇帝遷都定居京城到靖帝兩百年間,李氏一共九代人主持着皇家建築設計,包括你現居的道觀都是依托李家的設計圖稿。李氏一族亡于替殇帝設計皇陵,被滿門抄斬,此李氏歷代記載各代有關設計創作的書稿也遺失了。據大理寺考證,這本書當年應是令祖母無意從中“雅賊”手中購買的。”畢竟搭頭,重點的那盜墓賊盜得了《游春圖》。
當然,這個重點只是對于文人來說的重點。
對于大理寺,對于帝王來說,這《樣式建築圖檔》才是重中之重。別說現存的行宮別院,皇陵,便是皇宮也是樣式房設計的。
賈敬聞言眉頭緊蹙成川:“費盡心機盜圖紙?我寧府成篩子了不成?但凡牽涉錢財,不是家生子出身,沒機會接觸。”賈珍就算再胡鬧,基本上對于老人還是沒膽太過撒野的。那守着庫房的一批人都還是他爹賈珍他祖父留下的心腹老仆。
“這件事,你先深呼吸一口氣,不要急,我也還沒告訴恩侯。”餘幕僚看眼賈敬,自己喝杯茶定定神後,開口道:“因之前貴府女眷亡故,嗯……史氏幫忙料理喪事,也暫代幾年宗婦職責。她……”
餘幕僚張了張嘴,後知後覺發覺泰興帝這皇帝忒會用人了,這麽坑他。這種事若是大理寺來說,更無比尴尬。
“她……她雖然沒機會接觸老庫房的東西,但是榮寧兩府家生子偶爾是通用的不是。先前她的陪房賴嬷嬷次子,還是貴府二管家。”餘幕僚看眼面無表情的賈敬,結巴了一下,道:“舉……舉這個事吧,就是想說這家生子被滲透了。榮府還有陪房周瑞的女婿開古董店的。貴府也是出了這樣的,雖然沒到開店的程度,可也有人偷偷在黑、市上販賣的。于是就被有心人知曉了。至于有心人是誰,還在查探中。”
緩緩籲了一口氣,餘幕僚用着盡量比較開心的語氣,寬慰道:“之前……之前三月份,恩侯高中後不是狐假虎威借着泰興帝的手整頓了一下榮國府。這寧府,貴公子也是……也是乖覺的,托賈赦說情又花重金請了戴內相,寧府的仆從也是略查賬整頓過了一遍。大抵因為這突發的事件,也導致那黑、手不敢再派人探寧府。”
畢竟接下來,邪門了似的,發生的事一件比一件驚悚。
百裏之外的望兒村,邊少卿也有此感想,尤其是他手裏啃着玉麥窩窩頭,看着賈赦和崔宇一隊人大包小包,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就差懷裏抱個娃,一副回娘家的模樣,忍不住要罵聲娘!
他們通宵達旦,就差下個墓了,結果賈家人倒好潇灑的!
不能氣啊不能氣,職責所在!
在其位謀其政!
皇帝大佬是會發補貼的!
所以,加班加點無所謂!
“咳咳咳……水……”邊少卿過于激憤,一口玉米窩頭梗在喉嚨裏,嗆得就差兩眼翻白。一見水囊遞過來,急急忙忙喝了幾口,感受着還有人幫他拍背順氣,剛想道謝,但眼角餘光看向遞水囊的人,徹底啞聲憋火,咳都不敢咳出聲來。
雖然對方套了層皮,但骨子裏還是那個兇獸。
搞得他非常想要人如其名,少卿就少卿了,正四品也不錯了,不想有野心再升官發財當個寺卿。
“謝謝……宋師爺。”
“不客氣。現如今學生與大人微服調查,大人不妨喚我為學慈便可。”宋學慈認真無比道。他真覺得自己這個名非常适合他。比他爹起的什麽黃八賢好聽多了。尤其是他旁敲側擊之下,知曉黃家曾經還有個少爺叫黃二狗,就萬分覺得自己得過繼了。
太子二哥,這爹送給你,我絕對不要!
嗯,為了自己的取名權利!
你就小名賤一點好養活啊!
邊少卿微微一笑:“我們還是與賈赦彙合吧。有些事需要他配合一下。”至于為何賈赦的師爺能參與到大理寺查案,就努力當自己是睜眼瞎,程序什麽的在皇帝面前屁都不是。更何況,賈赦還貼心的給理由了—賈家的案子,總有個知情人。
反正特權階級會玩,能玩。
宋學慈聞言,點點頭,很上道的自己跑過去叫人。畢竟,他是賈赦的師爺,不是?
彼時,賈赦倒是腳步悠哉,他随手只拎着一盒子糕點,其他的吃食用品都是捕快代勞。邊走跟崔宇說着話本傳奇,美道:“你說我會不會有話本主人公那奇遇啊?想想就有點小激動,随便贈個銀,非但那陸老太太救了我,那村裏竟然還有大名堂,想來就是很神奇了。”
崔宇看着荒蕪的村口,随口敷衍一句:“嗯,沒準。沒準十幾年後還真有人以你,以你賈家為原型進行編攥創作呢!到時候不光帝王将相傳奇,還給你編個仙魔鬼怪的,滿足你全部話本戲文幻想!”
賈赦沉默,眼刀子飛向崔宇!後面那個形容簡直驚悚了,他們賈家還真有呢!
不過崔宇依舊沒理他。
賈赦順着崔宇的視線看了眼從旁邊羊腸小道走來的身影。因為突發盜墓事件,唯恐與寧府盜竊案有關,他們在縣府府衙查了些線索,再入望兒鄉,現已是夕陽西下。
所以,此刻場景是殘血夕陽,荒草連天,秋風瑟瑟,老烏鴉凄厲亂叫,小土包的墳頭堆裏驀地閃出一條黑影。
非常鬼故事!
崔宇腳步移動了幾分,護在賈赦跟前,挑眉看向來人:“宋師爺?”
宋學慈努力擠出一絲笑來,沉聲:“學生見過崔大人,賈大人。”
“你……你怎麽在這裏?”賈赦雙眉緊鎖,“真跟望兒鄉有關不成?”
宋學慈面無表情:“這事跟錢有關系。”
賈赦沉默的看眼宋學慈,目光看向緩緩走來的邊少卿。打老遠瞧着,就覺得原本年少有為的邊大人似乎老了好幾十歲。
邊少卿今年不過三十有二,從一個沒背景的窮小子到大理寺二把手,接班人,聰明的很呢!
邊少卿就是因為聰明,窺伺了宋的身份,又哪裏敢讓宋學慈來傳話,匆匆放下窩頭水囊,略理了一下衣冠,便趕來,寒暄幾句,邀請着賈赦和崔宇到他們歇腳處一聚。
賈赦沉默的看着四個大理寺精英,正圍着一塊貌似是墳碑的殘石塊當着餐桌,吃的盡是些大餅饅頭窩頭,連個肉都沒見着,周圍是小土包一塊塊,荒草長得跟人一樣高。
一對比,騎着小毛驢下鄉還能吃館子最重要的還是崔宇請客就是件很幸福的差事。
這邊屬下衆人見着大人物似有要事相商,急急忙忙收拾了食物,而後遠遠站着護衛。
邊少卿請賈赦和崔宇坐下,自己拿出帕子稍微擦了擦“桌”,而後從懷裏掏出一塊破羊皮在殘桌案上。
崔宇看眼賈赦,不過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向來嬌氣得的賈赦拿帕子拍拍石塊,一屁股坐下了,見狀崔宇笑了笑,挪了一塊殘磚坐下。
原本四人中最為尊貴,但隐姓埋名的宋師爺早已比賈赦崔宇兩人落座更早,還搶過帕子,幫忙擦了擦,又點起蠟燭。
賈赦:“……”荒郊野嶺的這氣氛……
賈赦不由自主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感覺瘆得慌。
宋學慈幹咳了一聲,說起了他們調查的線索:“據說望兒鄉這些摸金校尉,有點良心随着天下大定的都交代子孫轉行,隐姓埋名過起了新生活,剩下那些就打算将此當做祖業了。所以二代中出現了盜王。這盜王在十年前帶着一幫哥們下了個皇陵,幾乎全軍覆滅。消息傳回後,家裏的孤寡老弱都覺得是遭天譴了。又有一批良心發現,過起了贖罪求保佑的日子。”
“那……那不是挺好的?”賈赦聞言想起那說啥都不肯收什麽禮的陸家。
“是挺好的,可是拉幫結派需要錢。”宋學慈看了眼賈赦,忽然間問了一句:“賈赦,你一個月一千兩夠用嗎?”
賈赦聞言看了眼面色青黑的宋學慈,總覺得人似乎帶着憤恨,恨不得回去把他那些冤家兄弟都抄了。
崔宇也不是傻的,聽此一問,便完完全全确認此事跟某位皇子,還可能是缺錢的可又拿不到什麽政治資源或者不願放下身段光明正大賺錢之法的皇子有關。
像太子,是不會缺錢的,他的外家雖然伶仃,可到底也是前朝蔓延發展到本朝的,其外祖父還當過閣老,能耐的很。再者說,泰興帝偏心眼太子,補貼太子都是光明正大。
像五皇子,也是不會缺錢的,因為他的母妃姓甄。雖然甄家是靠着裙帶發家的,但不能否認,他家現在有錢。這江南地區紡織業全部掌控在其手中。而且江南多富豪,其中揚州鹽商鬥富更是奢侈成風。
像眼前這個……
崔宇飛快掠過一眼宋大師爺,心理嘆一聲。這也不是個缺錢的主。八皇子的外家安慶伯爺還跟他打過交道,也是泰興帝心腹,為海商船只保駕護航來着,還跟着寶通商號還做過買賣。海運只要平安往返,一次獲利巨大。
至于為什麽他會知曉宋學慈是八皇子,因為他有眼睛。
他才是真正的窮小子。
小人物得伯樂是什麽心态,他完全有數。就算之前不知道,現如今宋師爺一“借調”大理寺,傻子都看得懂了。
被點名的賈赦扁扁嘴,老老實實回:“不夠。”皇子開府後每月宗正寺會發一千兩月銀。除此之外,看各自謀生手段和靠娘靠媳婦嫁妝了。當然,皇子開府的時候會有一座王府五處田莊,十萬兩的安家費,以及幫人娶媳婦的聘禮。
普通人這麽過過日子是夠了,但是身在皇家,本朝不說其他,每月給兄弟侄子侄女們送生辰禮都不夠,更別提若是自己有雄心壯志了。
也就是泰興帝家底雄厚,私房錢多,才能這麽生娃,養得起。
宋學慈點了點頭:“一般收個孝敬,最胡鬧的也不過是放個利錢,開個青樓賭坊的,像美人窟這種銷金窟就日進鬥金的。”
“宋師爺,請注意一下你的身份。”賈赦不耐人暗戳戳的拿這事怼,開門見山:“美人窟大東家姓黃!”黃二狗,哈哈哈哈哈哈哈嚯嚯嚯,敬哥跟他說的。
在場三人齊齊恍恍惚惚。
宋學慈沉默半晌後,迎着山間的晚風,铿锵有力:“我姓宋!”
再一次堅定過繼之心後,宋學慈無視衆人臉上的尴尬神色,繼續道:“剩下還有些沒良心的發現,就被請出去了。只不過時代不一樣了,文明秩序都恢複了。再者,那些人也不過是外圍小徒弟,剛學些皮毛,因此那時沒下鬥,活了下來。況且這北方就算皇陵挺多,也多達官貴人墓,也經不起那麽多人盜的,所以這些北派鬥爺就南下讨生活了。不過也有些因為有分歧,鬧掰了,便留下了。”
“這縣裏不是有個鬼子,那人父母便是盜王的徒弟。男的瘸了腿,女的手斷了,都是沒法下鬥了,故而留了下來居住在縣裏。”宋學慈指指先前邊少卿拿出來的羊皮紙,道:“這是盜王的藏寶圖。”
“哇!”賈赦拿着蠟燭看看圖紙,力求清楚的看看傳說中的藏寶圖,邊道:“你們這是從那小孩身邊得來的?也不替人安頓一下,送養生堂也好啊。”
“從寧府庫房那耗子窩。”
賈赦差點手抖扔了蠟燭,回過神,盯着宋學慈看了半晌:“我……就是說有人去寧府,其實是為了這寶藏圖?順帶得了個《樣式建築圖樣》為以後鑽皇宮方便?”
“現如今的證據是這樣的,還有件事。”宋學慈看看賈赦,難得躊躇了幾分,道:“我們發現鄭程光的祖母也是望兒鄉的人。年輕時候身手不錯,人稱屠三娘。”
“所以鄭程光一刀斃命,快準狠?”崔宇看了賈赦,難得出聲,道了一句。鄭程光便是刺殺徐遠志的兇徒。此人對罪行供認不諱,泰興帝敦促盡早平息清北書院的風波,故而此人早已被定罪死刑。
只不過刑部留了一手,按着規矩秋後問斬。
“本官看起來很不理智嗎?”賈赦迎着兩人的眼神,壓着聲,回了一句:“這案子歸三司調查了,與順天府有什麽關系,何必知會本官。”
“可清北書院和賈家還是有聯系的。”宋學慈沉聲道:“清北書院藏書閣三樓的珍品古籍書畫原件都在賈家庫房。”
“皇帝既然以絕戶財為由解決了清北書院繼承之事。”宋學慈喝口水,意味深長道:“那麽原件也該歸還書院,屬于天下學子的才對。”
“我艹!”賈赦驚呆了:“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人?”
“為了權勢,臉面算什麽?”宋學慈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更何況,現在太子複立,趁着其根基還尚未恢複,把寧府除掉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再說,寧府家主又無能護不住!”
“擱着你自己想想,寧府非但有些收藏,太子、黨,軍中的香火情誼也沒全散了,而且還居然這麽有錢!”說到最後,宋學慈都忍不住驚嘆一聲:“這種金娃娃不是自己的,擱誰誰都心難安。”
賈赦氣的直抖:“皇帝叔叔都把你們一鍋端了,還不老實,到時候宰幾個,就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不能做了!”
“恩侯!”賈赦話音落下,崔宇當即喚了一聲,眸光帶着抹提防看看宋學慈,又看眼邊少卿,沉聲:“還望兩位見諒,身為當事人言語有些不遜,也是人之常情。”
邊少卿看眼崔宇,又挑眉望了眼宋學慈。宰皇子這事,可大可小全看在場皇子什麽态度了。這八皇子不介意,不過一句言語随風而散罷了。畢竟他就算朝皇帝告狀,皇帝肯定還是信大侄子的。
宋學慈意味深長看眼賈赦,而後唰得眼眸冒出詭異的亮光,仿若一派親人相見,拉着人手,鄭重無比:“沒錯!到時候把案子給我查!保準查個水落石出!”
從今後,就是親兄弟啊!
繼兄啊,弟弟知道你牛!
太子那話本他出營後,原本是按着“禮儀”支持一二,當做廢紙包肉包子的。但随着太子也重新現身了,唯恐“小公主”要跟他聊話本。畢竟書局竟然有長篇大論,一看就是太子買的“贊賦”—《美哉公主》、《試問何人能娶公主》、《皇家寶貝》等等等雅俗都有,誇得肉麻的文章!
于是為了自己能夠順利活着完成過繼大業,他惡着心,忍着要吐看了最新的一本。相比較《千嬌萬寵小公主》,這《帝皇之友》倒是前部分寫的還尚可,就是後半本又神筆一揮,來個獨苗小公主。
他前部分看了三遍!
泰興帝,賈代善,霍珏,他咋看都覺得可以兩兩組隊!當然,話本是化名,可原型人物,一看就懂啊!
所以之前閑來沒事的時候,他撩起胳膊,撕掉後半部那天外飛仙九天玄雷的男男生子後半卷,略掉獨苗小公主,添了自己的所認為的一卷。大男人豈可沉迷小情小愛,撸着袖子踹了西邊碾壓東邊平了南邊,再收拾海寇,面向大海。
地盤越多,案件越多。
大理寺各司将設點海內外。
非常完美!
賈赦看眼萬分激動的宋學慈,神色複雜的點點頭:“好人吶!”上輩子八皇子怎麽死來着?
反正不是壽終正寝,好像……
“咳咳咳,咳咳咳!”瞧着兩相見恨晚,就差抱頭痛哭的人,崔宇松口氣後,清清嗓子,提醒兩人注意點身份!
宋學慈聽着似乎壓着火的聲音,率先回過身,看眼賈赦。咋看咋順眼。雖然他讨厭後半段,但是他信小公主的嫉妒之火。他父皇和賈将軍之間也定然有那麽些不可說的二三事。
至于他這個當兒子的,為啥承受度如此之高,沒節操的,不考慮自己親娘。
看看他有多少兄弟便麻木到淡然了。
正絞盡腦汁想八皇子怎麽死的,聽着耳畔響起的聲音,賈赦吓個半傻,回過了神。着實是那段時間太亂了,似乎随着崔宇被刺殺後,就進入群魔亂舞階段,皇子逼宮了好幾回。
“咳咳,繼續說正事。”邊少卿也提了一句,算是将賈赦之前那“大逆不道”的一句話揭過,道:“還望賈大人好好想想,本官與宋師爺都覺得,賈家與清北書院都還有些事。”
“直接點,”宋學慈一臉信賴的看向賈赦,眸子在逐漸黯淡的天色中顯得格外的亮,問:“你敬哥跟那徐遠志除了賈珍那一事外,還有什麽事?按例說賈珍被拐案,這事大理寺按理也有卷宗,而且會比順天府和刑部記載的更清楚明白。我對比過三司有關記載,大理寺也是春秋筆法一筆帶過。”
“而且徐遠志當代山長一事也是頗為怪異。”宋學慈道:“溫山長一生,包括他女兒和早夭的兒子在內,收做親傳弟子的一共有六人,徐遠志是關門弟子罷了。可在他繼承書院……”
“代山長。”賈赦咬牙。
“好,一時口誤。”宋學慈及時改口:“不說溫山長的三弟子,福王庶子司徒玓,如今的餘閣老便是溫山長的大弟子,那在南方開設了個小書院的杜洪杜先生是二弟子,此人在當時資歷應當比徐山長更合适一些。”
“這老溫怎麽想,誰知道啊?”賈赦道:“不過一個代管的罷了。也許老糊塗罷了,讓珍兒借此厭學呢,也許覺得小弟子替他養老感情好呢。反正我賈家有爵位給珍兒繼承,不差個書院。”
宋學慈定定的看了眼賈赦,确定人真沒掩瞞什麽。他也旁敲側擊過賈珍,賈珍更不清楚了,只說自己之前大病過一場,不記得事,讓他問他爹賈敬去。
他若是無确切的信息,直接上門問賈敬,沒準被小公主撓一臉。
“那就等證據再全一些,現在來說這個寶藏!”宋學慈将話題拐回重點:“我們之前多方查探,确定這寶藏入口就在這村子裏。”
賈赦激動:“挖……挖……挖寶?”
崔宇瞳孔一縮,面色不解的看了眼宋學慈,就算人是八皇子,恐怕也做不了這麽大的主。這應是大理寺密案,豈會輕率告知。
“別想太美,本朝盜墓老大埋得寶,裏面沒兩機關叫什麽盜王啊。”宋學慈目光遙看村裏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稍稍幾處亮着的一點星光,道:“聽說你跟這裏某戶人家還挺熟,想着你帶我們進去入宿一夜,蹲外頭兩宿了,累得慌。”
“啊?”賈赦一驚:“你們怎麽也不搭個帳篷?”
“懂密探兩個字怎麽寫嗎?”宋學慈恨鐵不成鋼道:“一切為了查案!吃苦受累也是應該的。”
“而且我們還懷疑背後那人,或者說他有下屬出自望兒鄉。”邊少卿緩緩補充道:“我們今日派人充當賣貨郎進去過,但是一無所獲。所以還請賈大人協助一二。便說我們是随行衙役,你們在明,我們在暗,查糧食征稅情況。只借住一晚便可。這件事盡快查清,也好給這些人一個寧靜。”
一聽這話,賈赦眉頭夾得緊緊的:“這話是有些道理,可那……那陸家,雖然我派人修過一二,可是好破的,其他村裏的人家雖然有房,可也是好破的。”
“跟我爹家一比,全天下房子都破。”宋學慈嘴角抽抽:“就你這形容詞匮乏的,難怪會被懷疑舞弊作假。”
“那起碼我考試過了,你連個考試資格都沒有的人說什麽說。你才舞弊捏造的。”賈赦對“舞弊”的攻讦非常不滿。他倒數第一也是憑自己本事考的,可誰曾想那些窮酸腦子厲害的,說泰興帝給他漏題目。
他要是之前有這麽被寵愛,哪裏會是一等神威将軍了?
他不就用詞粗淺了一些?非要辭藻華麗才算好文章?
宋學慈啞然。瞧着賈赦認真,很在意的模樣,畢恭畢敬彎腰:“是是是,學生大放厥詞,還望賈大人恕罪。”
“哼!”賈赦見狀,哼唧了一下,又見邊少卿也開口說話誇他務實,才眉眼間帶着抹笑意,大人有大量的原諒了宋學慈,開口,帶着糾結道:“那我最多只能幫你們試一試,這結果如何可要看你們自己查探的。”
“多謝賈大人。”
一行人約定好了借口,便浩浩蕩蕩又行了一段彎曲山路,入了村。天色逐漸黯淡下來,村子裏雖然聽得見狗吠,但一路行來卻很少有亮光。大抵是因為之前從事的行業,村裏家家戶戶距離都有些遠。不過聽得動靜,倒是有偷偷在門縫裏張望的。
左右一行捕快皆打了火把,其中一個特意高擎舉起,光照在賈赦臉上,把人照的那個亮。
賈赦:“…………”熏着了我美臉,找大理寺要賠償的!
沒一會兒,崔宇等人便隐約聽得村民私語之音了:“是六叔家那個救命恩人。”
“這官心腸好的!”
“先前還特意派人送了不少玉麥糧種,教人種着。”
“…………”
賈赦這臉跟通行證一般,衆人一路高調的護着賈赦到了陸老太太家中。這陸老太太他丈夫陸六自打之前那一昏,身子骨便有些不好了。家裏那個小孫子又還小,六歲大,現在裏裏外外忙活生計的都是陸老太太。這天昏地暗的,老太太還在院子裏收拾玉麥粒。
“陸姥姥,”賈赦在籬笆門外,便笑着喚了一聲:“我今日跟大人下鄉查稅,正巧過武清縣,就來看看你!”
“賈大人,這……”陸老太太看着一群官差入院,吓得身子僵了僵,兩眼看着賈赦笑吟吟的臉許久,才松口氣,佝偻着身子,連連道:“使不得使不得,大人您待我們老陸家夠好了。”
“陸姥姥,您要這麽想想,我命多金貴啊,”賈赦又是毫不猶豫給自己貼金,述說着四王八公的輝煌,說着自家祖宗的厲害。
“所以,您當初那一喚,可是價值好幾百萬錢呢!我要是不給您多送些吃吃喝喝,都感覺自己命太廉價,不值錢。”
陸老太太慈愛的看了眼賈赦,“好!”要是他們年輕時候跟能那些王爺将軍一樣的,豁得出去戰場上拼搏,也不至于孩子被富貴眯眼,造孽招天譴。
“看這天色,你們還沒吃吧,我……我去做幾個菜來。”
“陸姥姥,我們晌午吃過一頓了,路途上也用過幹糧。”崔宇溫和解釋了句。一般老百姓一天都只吃兩頓,半中午吃一頓,待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用一餐。
“嗯。”賈赦應了一句:“陸姥姥,可跟我客氣,我要是餓了,會自個跟您說的。這……”
賈赦拉着陸老太太閑聊着,幾個捕快順手幫忙收了玉麥粒,又幫着劈柴挑水。這些活,他們雖然幹得不太心甘情願,可到底賈赦待他們好,跟着賈赦也算開了不少眼。現如今自然也要給賈大人争臉了。
眼見收拾差不多了,賈赦帶着絲窘迫,說起了先前組織過一番的借口。
陸老太太聞言看看被點出來的兩個“小夥子”,據說白面這個還是個讀書人,師爺,另外一個稍黑的四個捕快,兩人微服查知縣老爺。
也知曉蝗蟲鬧災一事,陸老太太對這兩個留下要微服也沒起疑心,只讪讪道:“我這家裏,那……那我去把被褥收拾出來,家裏簡陋,官爺不要嫌棄。”
“多謝陸姥姥了。”宋學慈忙笑着道:“不必如此忙碌,我們兩個随便一張草席子睡一覺便可。也是賈大人體恤我們這個屬下,避免我們再外風吹雨打的露宿,才厚顏麻煩陸姥姥一二。”
“我們賈大人好人吶。”穿着順天府捕快服的邊少卿出口道。
“是好人吶。”陸姥姥也開口說着賈赦的好。
賈赦:“…………”
賈赦饒是被誇的臉通紅,但是他自己個依舊……依舊不願住着這小茅草搭建的房子。跟人再說幾句,便告辭,趕着山路,也得起碼到縣城裏住客棧。
山林裏有蟲子,咬人的。
臨走前,賈赦警告的瞪眼宋學慈,才離開。
一等人離開,宋學慈和邊少卿也借着太累,明日還要微服,便順着主人家安排,在西廂房休憩了。
這還多虧賈家幫人修建過一二。倒是有炕。
粗粗洗漱過後,邊少卿看眼宋學慈。
宋學慈揮揮手,帶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出門在外不講究那些禮,一起躺着吧,你守後半夜,我守前半夜。明早能查則查。”
“您且……”
“哪來那麽多廢話。”宋學慈臉一板:“我的話都不聽了,你們這些日子過得很滋潤嗎?”
邊少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