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平安福玉墜

吃完崔屠夫親手做的豬蹄面, 賈赦舔着肚子,帶着人逛溫泉山莊,也驕傲着:“我爹也很厲害的,我祖父他們更厲害了。”

“你看這山, 看這水, 看這風景,看這……”賈赦手指左右點了又點, 最後捂着臉看崔宇,“崔恩正, 崔師父,對不起!我敬哥大概還有點事,所以才會誤了時辰的。他以前都非常準時的。”

本來說好早上聚會, 先吃午膳,吃完飯泡溫泉,而後用晚膳, 然後再各回各家。但現在他們都逛過一圈山莊了,也用過午膳, 還客人下廚給加餐了, 現在都飯後了, 別說敬道長的身形了, 便是個管事也沒派過來解釋一二。

真是非常非常跌面子又讓人揪心到底敬哥怎麽了?

“恩侯沒事的,我不覺得被怠慢了。”崔宇善解人意的笑了又笑,和聲安撫有些因此為難的賈赦:“敬道長不是據珍兒說擔任了宣察使一職,也許是營地裏有什麽事耽擱了。”

“你跟珍兒倒熟啊。”賈赦聞言, 道:“連這事都跟你說,不對,他這個大漏嘴勺子,他是不是炫耀了?”

說到最後,賈赦差點失聲驚叫一聲。

泰興帝雖說将所有皇子龍孫一鍋端的全關了,但也是陸續選派了人去教導尚未結業的皇子龍孫們。哪怕在營地裏,還是得文武雙全,該學學該練練。正因為此還是有不少小道消息流露出來,知曉泰興帝重心在幾個成年且表現優異的成年皇子龍孫身上。對他們才是各種“嚴加”看管。

這種情況下,若是被人知曉他敬哥就是去虐這幫人的,滿朝文武啥心思啊?

想都不敢想!

看着午後暖陽照耀下,顯得面色愈發有些發白的賈赦,崔宇思前想後,也瞬間明白賈赦在擔憂什麽,忙不疊開口道:“停!不要胡思亂想!”

“我……”

“珍兒也是因敬道長遲遲未到,怕我因此誤會了日後給你穿小鞋,剛才特意來廚房偷偷向我解釋了一句。”崔宇瞧着賈赦唇畔蠕動,似乎要開口說話,忙不疊語速加快,像倒豆子一般噼裏啪啦響,飛快的解釋了一句。

雖然依舊是話裏話外帶着威脅,強調賈家的權勢,讓他別欺負了他叔,現在他們賈家愈發欺負不得了。但不過是個小輩兒,他別說不在意了,就算在意,也是覺得賈珍替他這個赦叔着想。

嗯……好像自己有些愛屋及烏。

崔宇努力不閃眼,迎着賈赦望過來的眼。

賈赦聞言先是松口氣,而後又是難為情,随後便是意外—難得聽崔宇這麽跟火蒺藜似的語速飛快,擡眸看着崔宇一本正經的模樣,忽然間感覺自己老臉有些羞愧—崔宇這般急促,還不是因為他剛才想太多導致表情虛。

師父待他太好了!

下一次,他一定會謹言慎行,沉着穩重的!

邊給自己立目标,賈赦邊垂首,認認真真解釋道:“對不起啊,我一遇到珍兒他們,這性子就有些急,有點先入為主了,你不知道珍兒這嘴巴有多麽能漏哦!就怕他一時炫爹給我敬哥他們反惹了麻煩。”

“但珍兒現在也是一家之主,你這個當小叔叔的,也應該信他。而且,他這個大侄子待你也很好。”崔宇瞧着似乎有些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赦叔叔,沉聲道。

“我知道,也會努力泰山崩與面前而不改色的。”賈赦發自肺腑點點頭,繼續引着人往前走,“那我再介紹山莊風景?這前面便是百草園了,我祖父他們取的,瞧那匾額,我祖父提的,說就算字寫得的确跟狗爬一樣,讓別人笑就笑,但做人不能忘本,賈家……”

沒走了兩步,賈赦忽然間扭頭,滿眼錯愕的看向崔宇:“崔恩正!你竟然叫珍兒?!”

崔宇正擡眸觀看那狗爬字跡,努力辨認百草園三個字,聞言下意識反問了一句:“我不叫珍兒叫什麽?”

賈赦驚得往百草園的牆壁靠了靠,免得自己失神跌倒在地。

按着崔宇這性子,一般不是叫什麽賈威化将軍,再熟悉一些不是稱字嗎?珍兒現在弱冠,也有表字了的—佐慧。

據說此表字也是取“珍”的釋義—難得的人才,從《墨子》“此固國家之珍,而社稷之佐也”衍化而來,希冀賈珍能夠做個對社稷有用的人。

不過這表字,一看就不是他敬哥風格的。誰叫他重生過呢!

賈赦眸光一轉,帶着抹笑意。他大侄子上輩子表字慧通。他敬哥強行解說寓意是與珍同,喻寧府獨苗,乃上天所賜的惠賜,絕對不是什麽出家人法號之類。

不過偷偷思量自家大侄子的表字是一回事,但崔宇咋待他大侄子那麽親昵呢?除了他,他敬哥,珍兒親爹都不這般叫了呢。

迎着賈赦探過來的視線,崔宇恍惚回過了神,努力不讓自己臉紅,面無表情的補充了一句:“不是随你喚的?”

賈珍在宮宴一般被叫一句賈小将軍,其他時候嫑管戲谑還是正式場合,同輩同階層的大多是喚一句“珍大爺”,尤其是太子複位後。像他若是沒賈赦這個下屬兼徒弟,客氣時候也會随大流稱一句珍大爺,若人真為非作歹那種惡霸,那定會客客氣氣一句威化将軍,然後暗地裏把人查個底朝天。

“你們家蓉兒都管我叫崔爺爺呢,我喚一句珍兒不也很正常?”崔宇感覺自己有些做賊心虛,神色複雜的看了眼賈赦,趕緊又描補了一句:“否則真私下論起來,我心理還沒承受太爺爺的尊稱,大徒弟啊!”

賈大徒弟恍恍惚惚:“合着我輩分太高了?”

“就是!”崔宇語速又快了一次:“我爹我娘都沒什麽旁的親友,所以我從小到大還真是頭一次跨越年齡,直面輩分。”

人生頭一次被叫了爺爺!

這經歷,他恐怕想忘都忘不了。

過年得準備個壓歲錢了。

一聽崔宇提及往事提及因師徒關系陡然導致的輩分關系,賈赦頗為不好意思的看看崔宇,嘴甜着:“恩正兄,我們繼續逛吧。”

“嗯。”崔宇鄭重的點點頭,眼眸不經意間掃了眼山莊大門所在之處,他現在……現在覺得光是一同逛逛山莊,聽着賈赦訴說童年的二三趣事,便覺得挺滿意的。泡溫泉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然而大多時候,總會事與願違的。

溫泉山莊門口緩緩進入了一隊車馬,沒多久,原本作為宴請的主人賈敬,以及“策劃”的太子,霍珏,以及泰興帝都一一到來。

一行人行走了沒幾步,就聽着梅花林裏傳來的歡聲笑語,走了兩步便見賈琏賈蓉兩耍着跟木棍哼哼唱着:“汰,妖孽,吃俺老孫一棒!”一旁崔承衍正耐心的開口跟賈薔講故事,四個孩子其樂融融的,玩得正開心。

“那是小崔的孩子,挺文氣的,不錯,不錯。”泰興帝揮揮手,示意衆人改道。他家乖孫乖乖巧巧,多可愛,哪能跟個泥猴子似的盡爬樹玩。

雖然一行人改道,但是四個大人以及身後一串仆從的腳步聲,別說年紀最大的崔承衍聽見了,便是正玩得起興的賈琏也發現了。只不過瞧着人沒往這邊來,他也就不管了。反正大人玩大人的,他們小孩玩小孩的。

不對,他現在七歲了,也是大人了,他這是陪自家大侄子玩呢,是很有叔叔責任感的照顧侄子。

賈蓉蹦跳了一會兒,拉着賈琏撒嬌:“琏二叔,我剛才看見祖父了,我們也去玩水吧,玩水玩水玩水吧。衍叔叔,玩水好不好?”

“這不好吧。”崔承衍雖然也知曉今日主題是溫泉,但別說他沒泡過,帶着一分怯意,就算泡過,他也沒膽不跟大人禀告一聲,便帶着三個小弟弟往水裏跑。俗話說打死犟嘴的,淹死會水的。

“不急,賈珍陪。”賈薔瞧着賈蓉撒嬌,開口回了一句。

“對啊,我去找珍大哥。”賈琏聞言,喜上眉梢,先低聲哄了幾句賈蓉,便讓護衛尋人。本來他們這群小孩子都是由珍大哥待客的。結果,他自己跑過去睡午覺了。

賈珍好夢被打擾,但聽得他爹已到以及今日宴請的賓客,麻溜的決定自己當“孩子王”,帶着四個孩子去小湯池,不去參合大人間的是是非非。誰家請領導照顧孩子,會這種等級?

不去管自家兒子直接跳池,賈珍瞧着走到他身邊讓脫衣服的賈薔,瞧着人濕漉漉望過來的神色,嘴角抽抽默念着“小財神爺”,邊動手幫人脫衣服,而後倒是發揮了主人心,跟崔承衍說着泡溫泉的注意事項。

“等你長大些,哥帶你玩別的去,現在你乖乖泡,有事喊丫鬟們,然後離那混小子遠點。他們不是泡,是鴨子嘎嘎玩水呢。”

崔承衍聞言弱弱開口謝過,瞧着兩被丫鬟拉回來脫得光溜溜的賈琏賈蓉,又看看已經被脫得只剩下裏衣的賈薔,謝絕丫鬟伺候,自己動手脫衣。待脫到最後,解下脖頸間的平安福玉墜,問:“珍大哥,我這玉墜你能不能幫我找個地方藏着。這是我奶奶的遺物,我得好好保管的。”

說完,崔承衍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不是國清寺那老和尚賣的嘛?”賈珍瞧了一眼,那玉墜樣式簡單,一塊和田玉上面篆刻着一個“福”,只不過這紅繩編制有些特殊,上面用特殊的編制刺繡方法,有四個似乎帶着佛光的楷字—海晏國清。

這種都是悟慧老和尚推出來宰客的。

剛想說寺廟裏很多,一百兩一個,賈珍想想崔宇身世,到也覺得人把玉墜當珍寶也是常理,再者還是老人家的心意,當即點點頭道了一句:“可以。對了,你這玉墜帶子需要換得話,要去國清寺找那主持悟慧,其他人都是會漫天要價,坑你的,懂嗎?”

“謝謝珍大哥。”

“不客氣,誰叫你爹是我叔好友兼師父呢,趕明兒你有空跟他們一起去看廟會。”賈珍對崔承衍倒是頗為善意,因為他覺得崔宇上道。

本來這據說崔承衍是要入清北書院就讀的,但最後卻沒有去,反而去了國子監。反正他賈珍不管這中間的思量,就是覺得崔宇上道—他們賈家不喜歡的書院,他也不去。

喚了仆從取了個木匣子,賈珍将玉墜放進去,瞧着玉墜反面那四道劃痕,心理忍不住唏噓一下,就這破玩意還得當傳家寶。

崔承衍看着玉墜放進匣子裏,也心安了,看着已經哥哥叔叔呼喚的叔侄兩,颔首不好意思的朝賈珍笑笑,也跟着下水了。

賈珍這邊看看已經被他脫、得光、溜、溜的賈薔,沒好氣的彈了彈人腦門:“大爺,你也下去玩吧。”

“你一起。”

“對啊,珍大哥,一起玩水。”

“爹!”

“好好好,別嚷了,你們這群混世小魔王。”賈珍無奈,挽着胳膊,道:“陪你們打水仗啊。”他還得靠這群小孩躲避那宴會呢。

被賈珍避之不及的宴會的确很尴尬。

崔宇看看被驚呆的賈赦,扭頭看看一臉真摯的賈敬,默默吸口氣。

好像……民間也是這樣的啊,當有能耐的家長要替初入職場的孩子打點,是會請領導,以及領導的領導。

現在只不過是賈家本身的地位,所以才會導致請客的規格有點高。

嗯,皇帝,太子,兵馬大元帥,請問敬大道長,在你心理賈赦得有多不靠譜,需要你請如此人物?

賈敬淡然的揮拂塵,依次介紹:“賈赦他叔,賈赦他叔的兒子,賈赦他爹的……朋友。”

此話落下,滿屋靜默。

賈赦已經完全呆滞了,感情是他“家眷們”請崔宇一個上峰?

崔宇:“……”

這邊,賈赦他叔的兒子不滿,抗議:“我是宴會東道主之一。”

賈赦他爹的朋友也不滿這介紹:“我是賈赦他幹爹!”

賈赦他叔言簡意赅:“小崔,別理這兩神經病,咱泡溫泉去。這溫泉山莊可比朕莊子裏那些小池強多了。”

之所以會磨蹭到現在才來,全是這兩神經病在争執該用什麽方法先驗證。

最後一致決定還是先、扒、光、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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