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能洗滌她的心麽?
七年前,夏。
京北首都國際機場候機廳。
桑瀾初坐在椅上安靜地看着書,手邊背包裏的手機已經響了很久,直到對方主動挂斷。
當鈴聲再次響起時,旁邊的人側目看過來,示意她接一下。桑瀾初放下書,将手機調成了靜音。
這下耳朵清淨了,但僅過十分鐘,包裏的手機又震動起來。她有些重地合上書,終于施舍般接起電話。
她還沒開口,手機裏就傳來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瀾初,你去哪兒了?”
電話那頭的人嗓門很大,桑瀾初将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些,平靜回他:“我在機場。”
“機場?你去機場幹什麽?”他聲音又拔高了一些,帶着命令的語氣,“你趕緊給我回家!”
桑瀾初換了只手拿手機,開始收拾東西,“桑總讓我回家做什麽?”
那人明顯被氣得語氣更重了,“桑總是你喊的?我是你爸!”
桑瀾初靜靜的聽他吼完,随後說道:“哦,我想起來了。我親愛的父親,一個月前瞞着我再婚了。”
桑乘風被她一噎,語氣緩和了點兒,“怎麽,你媽能結婚,我不能結婚啊?”
桑瀾初忽而笑了,“是,只有我是多餘的。”
瞞着自己女兒領證,桑乘風也是有點愧疚的,他解釋道:“我和你邱阿姨在一起也挺久了,現在,該是結婚的人時候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桑瀾初打斷,“桑總談多少個女朋友我都不介意,你可以和很多人結婚,唯獨不能是她。”
桑乘風也笑了,只不過是氣笑的,“為什麽不能是她?平時她對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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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瀾初深吸一口氣,“我想大概桑總已經忘了,我小時候曾經在家裏見過她。”
那邊的桑乘風寂靜無言好一會兒才問她:“你一直以為我和你媽離婚是因為她?”
桑瀾初短暫的沉默代表了她就是這樣想的,桑乘風又笑了,“你一個小孩兒懂什麽?”
桑瀾初回:“我已經成年了。還有,我是不懂你和邱心玫,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張妍說漏了嘴告訴我你和她媽結婚了,我想桑總現在還瞞着我吧?”
坐在辦公桌前的桑乘風手指撓了撓太陽穴,想着怎麽跟她解釋,“我原本就準備再過幾天告訴你的。”
随即他又想到一個事,覺得還是提前告訴她比較好,于是他語氣帶着商量,“有件事我跟你說下,小妍她會改姓桑。”
這事兒也的确是他做的不對,沒等她開口,桑乘風趕緊轉移話題又說道:“你準備去哪個大學?到時候填志願你和小妍......”
話才說到一半,又被桑瀾初打斷,“那就恭喜桑總新婚快樂,一家三口齊享天倫之樂。我要登機了,再見。”
說完,她幹脆了當地挂了電話,然後關機。
那邊手機裏變成忙音,桑乘風“喂?”了幾聲得不到回應,再打過去就是關機了。
他也氣得丢了手機,牙癢癢道:“漏風的棉襖!”
...
現在已經高.考完,改姓的事大概在考前已經改好了,卻到現在才告訴她。
多一個後媽少一個後媽,對桑瀾初并無多大區別,她也并不在意那誰叫張妍還是桑妍,她只是極不喜這種不被尊重的感覺。
上了飛機桑瀾初睡了個好覺,三小時後飛機終于落地C市。
她拖着行李箱出了航站樓,一邊拿出手機準備打個出租。
剛開機,幾條短信就“叮叮”的跳出來。她一看,都是來自同一個人,這個人,已經有些日子沒和她聯絡了。
她點開那個備注“綦女士”的聊天窗口,還沒想好要不要回複她,綦女士就來電話了。
“喂,媽。”
桑瀾初接起電話,語氣裏的疏離意味比對着桑乘風也好不了多少。
綦藍并不在意這些,她只說她自己的,“我聽說你要去C市外婆家?”
聽誰說的,桑瀾初有了數,她暗下決心,回頭就将那個告密的人拉黑。
她“嗯”了一聲回道:“我已經到C市了。”
綦藍沒想到她不打聲招呼就去了,她只得道:“瀾初,你外婆走了幾年後,老家那片已經拆了,你回京北吧。”
桑瀾初對于外婆的記憶,還是停留在很多年前。她只記得那是個慈祥的老人,她只那一次被綦藍帶回外婆家,從此再沒去過。
那時候的綦藍和她,與C市鄉鎮裏的人是格格不入的,即使現在也是。
桑瀾初心裏湧上些許惆悵,她只想找一個地方安靜待着,沒有別人。
綦藍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不信,又說道:“瀾初,我沒有騙你。你可以搜一搜當地新聞,你對C市也不熟,還是回京北吧。”
聽綦藍這麽說,桑瀾初心裏也提不起什麽勁了,于是應了一聲,“嗯。”
見她終于肯回京北,綦藍心放下,手無意識摸上腹部時,才想起一件事還沒和她說。
綦藍躊躇一會兒,還是道:“瀾初,有一件事媽媽要和你說。”
桑瀾初不知今天是什麽日子,一個兩個的,都有事情要和她說。
她有一種預感,即将聽到的事情,于她而言,肯定不是什麽好消息。
“瀾初,媽媽和你蕭叔叔,有寶寶了。”
雖然綦藍的語氣和平時一樣,那麽生硬,但還是被桑瀾初聽出來了,她的話裏有喜悅,
又一架飛機起飛了,桑瀾初擡頭望向天空,燦爛的陽光有點澀眼。
她“哦”一聲,輕柔說道:“綦女士,恭喜。”
說完,她又挂斷了電話,再次關機。
耳邊終于得以清淨,桑瀾初想,機場喧鬧的人聲,都比桑氏前夫婦的聲音悅耳。
拖着行李箱,桑瀾初又返回了機場大廳,一時不知道何去何從。起碼現在,她是不想回京北的。
一擡頭,她看到了一句廣告宣傳語。
地球最完美的淨土。
桑瀾初忽然有了想法,她買了最近的一張車票,去往麥城。
但當她坐進車裏時,說實話,她有些後悔了。
這旅行社的人,開始說好的是包車去,誰知道他嘴裏的包車是那個意思。後來又上來了兩個人,是一對情侶。
說好的保姆車也不是,就一個改裝的舊越野車。感情看她好騙,随便忽悠的。
見她不樂意了,司機抽着煙晃着腿操着不太标準的普通話說道:“小姑娘,還走不走了?還有幾個小時天都黑了。先說好,你要不想走,錢我可不會退給你。”
桑瀾初憋着氣,“那你把我送回機場。”
男人擺手,“那不行,我車上還載着客人呢,我可不能耽誤他們時間。”
邊說着,還朝那對情侶擡擡下巴。
這對情侶看起來也不過二十歲左右,女生湊近桑瀾初耳朵,小聲安慰她:
“你的錢也不能白給啊,沒事,這種車我常坐,不礙事的。你要是坐飛機去,還要等到明天。況且,聽說這一路上,風景可美了。”
桑瀾初只得按捺下來,坐得離窗戶又近了一點。
将窗開得老大,風撲在臉上,她才感覺這車裏的異味散去了一點。
那片淨土,真能洗滌她的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