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攏翠庵
辛雲想起她上次不小心放出了盧松,造成的嚴重後果。她咬了咬唇,一把扯開車簾:“那個大叔,我把你的私房錢弄出來了。”
馬車驟然停了下來,出于慣性,辛雲的身子猛地朝前撲,頭狠狠地撞在蕭白的背上,正好碰到額頭上的大包。
辛雲疼得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
蕭白轉過頭,看到少女仰頭看着他,琥珀眼眸中氤氲着水汽,他忍不住心頭一軟,柔聲問道:“沒事兒吧?”
“沒、沒事兒。”辛雲輕輕地揉着額頭,瞪大了眼睛,“大叔,我不小心把你的另外一個抽屜打開了,真地是不小心的,我一個銅板也沒拿。”
“無妨。”蕭白彎着身子踏進馬車之中,在桃子上輕輕地按了一下,“啪嗒”一聲,抽屜自動彈了出來,裏面放着個白玉瓷罐子。瓶身通透,其上僅繪了一株蘭草,很是雅致。
蕭白取出罐子,遞給辛雲。辛雲惴惴不安地接過來,令人舒适的涼意從指尖傳到全身。
“這冰肌瓷性子寒涼,你感染了風寒,切莫貪涼靠得太近,拿了蜜餞便可放回抽屜,想吃時再拿。”說着蕭白又打開另外一個抽屜,從中取出一個小瓷瓶。
“這裏面是散瘀的藥,每日服藥之後便将此藥敷于患處,輕揉至吸收。”蕭白看辛雲微張着嘴,一副呆愣的模樣,不放心補上一句,“聽懂了嗎?”
“嗯嗯,懂了懂了。”辛雲接過瓷瓶,蹙着眉頭,輕輕地問道:“大叔,你真地不怪我嗎?”
蕭白輕笑一聲,眼角細紋彎起,像是浪花的尾尖,他長眉一挑問道:“為何要怪你?”
“怪我未經過你的允許,把你的東西弄到了地上。”辛雲忐忑不安,透過睫毛悄悄觀察着蕭白的神情。
“丫頭。”蕭白突然斂了笑,眼睛黑如寒夜,渾身散發着鋒利的氣息,逼壓得辛雲忍不住往後退了退,他卻不放過她,反而湊近些,低低地問道:“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是什麽嗎?”
辛雲用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她皺着眉頭,瞪大了眼睛:“傻?”
“你看,”蕭白輕笑一聲,“你現在還在試圖用裝傻來博取同情。”
“我……”辛雲的聲音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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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大的問題就是自以為是,以為自己的小聰明可以騙過世人。”蕭白擡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辛雲,“這是第二次,如果你再在我面前撒謊……”他的唇動了動,去沒有說出後面的話來,只是撫了撫衣袖,拉開車簾,轉身出了馬車。
車簾垂下,将陽光阻隔在外,車內頓時暗了下來。馬車輕輕地搖晃起來,辛雲低頭看着手中的東西,死死咬着唇,卻還是掉下淚來。
辛雲擦掉眼淚,顫抖着手打開白玉瓷罐,甜蜜清香的氣息便溢了出來。雪般的瓷壁映着各色各異的蜜餞,煞是可人。
辛雲忍不住拈起一片雕花蜜餞,碧玉白心,上面雕着一只開屏的孔雀,頭顱高高擡起,驕傲至極,小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最大的問題就是自以為是……”蕭白的話回響在耳畔。
自以為是……說得還真是直白啊。
辛雲撩起窗簾,陽光透進來。她半眯着眼睛,舉起蜜餞,透過雕花看向外面。
他們走的是官道,道路寬闊,兩旁都是莊稼或者密林,不遠處山綿起伏,不知名的鳥兒啼叫着。山風涼爽,夾着清幽的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辛雲貪婪地呼吸着這純淨的空氣,心中的郁悒緩解了些。她趴在窗戶上,把蜜餞放進嘴裏,清香而甜蜜的氣息碰撞着味蕾,口感倒是清脆。
甜食可以為大腦提供能量和安慰劑,從而讓心情變好。辛雲借着這樣的理由嘎嘣嘎嘣地嚼了一片又一片的蜜餞。
“莫要貪食,”蕭白突然說道,頓了頓接着道,“別忘了你還剩兩副藥沒喝。”
辛雲瞟了一眼藥盒,口中似乎又泛起了苦澀的味道,連忙吃了一片蜜餞壓壓驚。
嚼完蜜餞,她才甜甜地說道:“好的,謝謝大叔。”
馬車行駛得又快又穩,在天黑之時,卻還是沒能趕上最近的客棧,蕭白并無官職,附近的驿站也住不了,只得在附近找了個尼姑庵住下了。
這尼姑庵喚做攏翠庵,修在一片茂盛的竹林之中,牆外還種了幾株桃樹,頗為雅致。
蕭白剛把馬車停下,從門裏就走出個眉清目秀的小尼姑,施了個禮叫他們進去歇息。
辛雲因為感染風寒,暈車的毛病又犯了,吐得臉色蒼白。小尼姑見她腳步虛浮,走過來熱情地扶着她。
“謝謝。”這還是辛雲在現實生活中見到尼姑,她不動聲色地細細打量着。這小尼姑剃了光頭,又長着一張圓臉,看起來像個圓皮球,圓滾滾的煞是可愛。
“施主這邊請。”小尼姑先領着兩人去了正殿,裏面樹有一尊一米多高的觀音菩薩泥像,一個清瘦的尼姑坐在蒲團上,垂頭敲着木魚,空氣裏都是香燭的氣息,令人心安。
“住持,兩位施主已帶到。”說完小尼姑恭恭敬敬地束手立到一旁,垂着頭,眼觀鼻鼻觀心。
辛雲不懂該如何向出家人行禮,便緊緊地跟在蕭白身後,蕭白怎麽做,她便怎麽做。
住持回了禮,道:“施主不必多禮,施主遠道而來,進了貧尼這廟便是緣。貧尼已備好了齋飯,粗茶淡飯,還望施主勿要介意。”
“師父慈悲為懷,晚輩願添些香火錢,以盡綿薄之力。”蕭白低頭施了個禮。
“施主有心了。”那主持擡起頭,辛雲這才看清她的面貌,端莊秀麗,低眉垂眸,表情恬靜淡然,氣質脫俗。
啧,可惜了,這麽好看竟出家了。辛雲暗暗感嘆。
那小尼姑已拿了香送到蕭白手上,蕭白走到泥像面前,恭恭敬敬地舉香到齊眉處,拜了拜,将香一一插到香案上,然後合掌施禮。
辛雲似乎聽到他念了些什麽,聲音太小也聽不清楚。等小尼姑把香遞給她的時候,她也依葫蘆畫瓢地上完了香,至于口中念的什麽,她随便說了幾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糊弄了過去。
蕭白施了香火錢後,那小尼姑才帶着兩人去了膳房。
辛雲在車上吐得差不多了,早就餓得不行了,誰知道吃飯前竟然還要念經。入鄉随俗,其他尼姑沒有動筷子,辛雲也不敢動筷子,只好看着飯菜解饞。
齋飯雖沒有葷菜,勝在做得精致,豆腐白,小蔥綠,山菌湯濃而白,鮮香四溢。還有各色小菜時蔬,青翠欲滴,一看便令人食指大動。
辛雲咽得口水都快幹了,尼姑們才停了念經動起筷子來。辛雲連忙舉起筷子,卻也不敢亂夾東西,只撿着面前的菜埋頭吃飯。
尼姑們連吃飯都安靜得很,滿是肅穆的氣氛。
辛雲咬着筷子,很想弄碗湯來喝,卻不好意思站起身來,只好埋頭吃飯,一碗湯卻放到了面前。
辛雲擡起頭,卻看到蕭白小口地吃着飯,沒有看她一眼。辛雲垂下眸,細細地喝着湯,暖意從胃直達全身。
吃完齋飯,那小尼姑便過來帶他們去後院客房。院中有一口井,旁邊種了棵枝繁葉茂的古樹,上面挂了很多紅色的綢帶,随風飄動着,別有趣味。
蕭白的房間就在辛雲的隔壁。辛雲收拾好了東西,躺到床上,想起藥還沒有吃。藥湯早已冷了,辛雲披上衣服走出去,想去廚房熱一熱。
一出門,一陣風便吹了過來,寒涼刺骨,辛雲裹緊了衣服,縮着腦袋朝院外走去。
夜黑風高,極高極遠的天空,有幾顆星子閃着微弱的光。
古樹下挂了個紅色的燈籠,發出幽幽的光,映得綠色的枝葉閃着詭異的光芒。暗紅色的綢帶飄揚着,像是地獄裏伸出的鬼手,在拼命地掙紮着,要爬出那棵樹,抓住辛雲成為它們的替死鬼。
辛雲不敢多看,心裏實在是瘆得慌。她垂着頭,快速地走着,卻撞到一個柔軟冰冷的懷抱裏。
她張嘴想要尖叫,一只冰涼的手捂住了她的唇,辛雲伸手想要反擊,卻被死死地禁锢在那個懷抱裏。
那人俯下身子,冰涼柔軟的唇貼在辛雲的耳朵上,吐氣如蘭:“噓,小心吵醒了它們。”
是個女子,有呼吸的女子,雖然吐出的氣息冰涼刺骨,卻也應該是個活人。
辛雲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眼前卻有黑霧缭繞似的,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只有鼻尖萦繞着淡淡的草木氣息。
辛雲出了一身的冷汗,仿佛有只手緊緊地攥住了她的心髒,渾身的血液都停滞了起來。
她拼命地點着頭,期望女人可以快點兒放開她,否則她就要窒息而亡了。
那人終于松開手,辛雲得了自由,張嘴就喊道:“蕭——”
話未說完,後腦勺傳來了一個重擊,她的意識模糊起來。
模糊之中,她只看到一個綠色的裙擺,在暗紅色的燈光下,像水草似的飄過,然後便墜入無盡的黑暗中。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睡午覺的時候,做夢夢到自己在碼字,結果把這本和另外一本小說的主角混在一起了,然後就被吓醒了……醒來,發現一個字都還沒有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