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連肉骨
“救、救……啊!”一聲尖叫劃破黑暗,一只野貓炸着毛竄上屋頂。
沉沉的夢魇褪去,辛雲猛然醒來,天空很黑,幾顆星子閃着微弱的光。她躺在一片茂盛的草叢中,遮住了大半個身子。一只老鼠從她腳底爬過,毛茸茸的觸覺讓她毛骨悚然,近乎叫出聲來。她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唯恐發出聲音。
“沙沙……”
水草似的裙擺劃過草叢,濃烈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氣之中。
一對僵硬的腳從辛雲面前劃過,慘白如紙的腳蜷曲着,腳趾枯樹枝般扭曲着。辛雲死死地掐住手,将喉頭湧出的苦水咽了回去。
辛雲輕輕地側過頭,看到一雙猩紅的眼,眼球凸出,死死地盯着她,一張櫻桃小嘴微微地張着,一只蟲子搖搖晃晃地爬了進去。
是具屍體,一個少女的屍體。
少女的頭凹陷進了一大塊,黑色的血液流進草叢之中,一群不知名的黑色蟲子聚集過來,烏壓壓地鋪滿了地上。
微弱的光線,給眼前的一切投下深深的陰影,像是一副黑白漫畫。
辛雲偏過頭,微微閉上了眼睛,不敢多看。
陡然響起婦人的尖叫聲,辛雲微微顫栗,猛地睜開眼睛,只見一雙灰色的布鞋踉踉跄跄地跑了過來,在離屍體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婦人蹲了下來,随即嘔吐聲傳來。
“啧,看把你吓的。”男人輕笑一聲,聲音淫|蕩,“在床’上’你可沒那麽大聲。”
“張啓!”那婦人怒道,頓了頓,她才接着道道,“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些什麽?”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一雙皂靴大步走到婦人身旁,男人輕佻地道:“自是知道,這小娘子不小心摔破了腦袋,我路過此地,偶然看見,有何不妥?”
這輕佻無恥的男人,便是張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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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啓,你殺了她!”婦人似乎推了張啓一把,皂靴退了半步停下來。
“是又如何?”張啓的聲音冷冷的,“你可別忘了,是你把她關起來的。”
“你……”婦人的聲音突然小了下去,随後發出“唔唔”的聲音。
不好,張啓莫不是要殺她?
辛雲咬了咬牙,悄悄地擡起頭,卻看到一男一女相擁着,正在接|吻。
男人很高,只穿了件中衣,手不老實地在女人身上游走着。女人拍開他的手,猛地推開他。
辛雲不禁訝然,那女人沒有頭發,竟是個尼姑。
“修行重地,你兩人卿卿我我,擾我佛門清規,成何體統?!”怒斥聲驀地響起,一個尼姑疾步走了過來。看穿着打扮,應該是這裏的住持,卻生得貌不驚人,五官平淡,和辛雲白天看到的住持毫無相似之處。
辛雲心裏愈發疑惑起來,這個攏翠庵,還是白天那個戒律森嚴的攏翠庵嗎?
“住持。”女人垂下手,低眉順眼地走過去,站到住持身後。
張啓彎腰施禮,恭敬道:“靜方大師教訓的是,是在下失禮了。”
“施主失的可不只是禮。”靜方突然提高了聲音,冷冷地看着張啓,厲聲道,“枉為人道。”一拂衣袖就要轉身離去。
那女尼姑看了看張啓,又看了看靜方,左右搖擺着。
“清音,你還呆在這污穢之地作甚?”
“住持……”清音瞟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須臾驚恐地挪開視線,求助地看着靜方,“那她怎麽辦?”
“阿彌陀佛,人既是張施主帶來的,便由張施主帶走吧。”靜方說完便匆匆地走了,她聲音雖沉穩,但從辛雲的角度看過去,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腳步虛浮,有些踉跄。
辛雲本以為這靜方會為這少女主持公道,沒想到竟然扔下這樣一句話便走了……她不禁側過頭去看少女的屍體。
只見越來越多的蟲子爬上少女的屍體,噬咬骨肉的聲音響在寂靜的夜中,令人頭皮發麻。少女豔麗的容顏終于被黑色的蟲子覆蓋,看起來就像她的身體籠罩着一層黑霧,辛雲忍不住看呆了。
人死後,便是這樣嗎?枯如草木,即使是渺小的蟲子也能肆意欺辱。
清音拉住張啓的衣袖:“現在怎麽辦?”
“你慌什麽呀?”張啓低頭,摸了一把清音的臉,負手而立笑道,“你瞧見那些蝕骨蟻了嗎?”
清音順着看過去,只見黑色的蟲子潮水般覆在少女身上,行過之處,只剩下白骨一堆,甚至有些蟲子鑽進了白骨之中……她不敢多看,急忙撇開眼:“你說那些黑色的蟲子?”
“嗯,蝕骨蟻吞血肉,噬白骨。”張啓面上滿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再等上半個時辰,這小妮子就屍骨無存了,縱然是包青天在世,也無法知曉今晚發生的事,此計可妙?”
“甚妙,只是……”清音往張啓身後縮了縮,“這蝕骨蟻如此厲害,該如何處置?”
張啓順手摟過清音,食指刮過她的鼻子,笑道:“我的小美人呀,這蝕骨蟻我既有辦法将它引出,自有辦法讓它離開。”說罷,他一把抱起清音。
“啊呀。”清音嬌嗔一聲,輕輕地敲着張啓的胸口,“你讨厭……”聲音漸漸遠去,那張啓抱着清音進了房間。
整個院子裏,只有噬咬骨肉的聲音。辛雲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她在屍體面前呆了片刻,才跑去水井旁,費勁地拉動繩子——她想試一試用水可不可以沖散蝕骨蟻。
也不知這口井有多年未用過,辘轳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辛雲好不容易打上來一桶水,卻聽得一聲驚雷響起,吓得她心髒猛然緊縮,手一滑,“噗通”一聲木桶掉進了井中。
一陣狂風吹來,卷起樹葉枯草,在空中狂舞着。一道閃電劃過,劈開黑壓壓的烏雲,伴随着雷鳴聲,暴雨傾盆而下。院子裏響起“噼裏啪啦”的雨聲。
這雨來得如此迅猛,砸得辛雲連眼睛也睜不開,她踉踉跄跄地朝着房間跑去。
一個半裸着身子,面色慌張的男人突然沖了過來,竟然是張啓。
辛雲躲閃不及,眼看就要撞到他,身後突然一股大力傳來,将她拉進隔壁房間。
辛雲條件反射地用手肘去攻擊,卻被抓住。
“是我。”蕭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溫熱的呼吸撲在辛雲的脖子後,有些癢。
辛雲渾身早已濕透,沾了水的衣服黏在身上,如墜冰窖,她貪念蕭白溫暖的懷抱,忍不住向後縮了縮。
蕭白的身子一僵,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半步,随手從床上抓起一件衣服:“這裏有件袈裟,你先換上。”
辛雲點點頭,旋即她才發現房間裏很暗,蕭白可能看不到她的動作,她補充道:“好,謝謝。”說着她抹黑去接衣服,卻摸到一只溫熱的手,那只手猛地縮回去。
“啪嗒”一聲,衣服掉落在地上,辛雲的手還停留在半空,她輕輕地咳了聲,蹲下身子去撿衣服,卻沒想到蕭白也蹲了下來。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房間瞬間大亮,蕭白的臉乍然出現在辛雲面前,眨眼之間房間便暗了下去。
雷鳴聲響起,震得窗戶微微顫抖着。
辛雲垂下頭,腦海中回放着剛才的那一幕:男人的眼睛依舊明亮,耳尖微紅……蕭白是在害羞?
“大叔……”辛雲輕輕地喚道。
蕭白打斷她:“我已經轉過身了。”
“哦……謝謝。”辛雲聲若蚊蠅。
雨水打在屋頂,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風拉動樹枝猛烈地刮着窗戶。
明明如此喧嚣,蕭白卻依舊能清楚地聽到辛雲換衣服的聲音。
濕透的衣衫被褪去,“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水珠沿着少女纖細的下巴滴落,掉在地上發出輕微的濺落聲。衣料摩擦着,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素白的手穿過衣袖,衣帶交叉……
“我好了。”辛雲擰着頭發,看向蕭白的背影,他立在窗戶前,修長挺拔的身影映在上面,工筆畫似的迷人。
院中突然響起一聲刺耳的尖叫,尼姑庵喧鬧起來,一盞盞燈被點燃,四處燈火通明。
辛雲也想沖出去看看,卻被蕭白攔住,昏黃的燈映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看起來有些不真實:“別出去。”
慘叫聲、呻|吟聲、桌椅被踢倒的聲音……尼姑庵好似被扔進了煉獄之中,沸騰了起來。
辛雲忍不住趴到窗戶上去看,驀地一道閃電劃過,一只手猝然穿破窗戶,伸了進來。辛雲呼吸一滞,猛然後退一大步。
那只手,枯樹枝般扭曲着,黑色的蟲子潮水般湧到上面,瞬間只剩下白骨一堆,軟軟地倒了下去。
蟲子爬進了白骨之中,在其中鑽蛀着,眨眼之間,中間便形成了一個凸起。
“咔嚓”地一聲,一只紅色的蟲子破骨而出,朝着辛雲直直地飛過來。
突變來得太快,辛雲的大腦一片空白,竟呆在了原地。
“蹲下!”蕭白一聲大吼,辛雲回過神來,猛地蹲下身子,只見一道虹光閃過,精準地劈開了蟲子的身體。
“呲”地一聲,蟲子猛地炸裂成碎片,四處飛散着,一股焦糊味彌漫開來。
“這、這是什麽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