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綠珠
辛雲緊緊地抓住蕭白的衣衫,頭深埋在他的懷中,她只能感覺到陰涼的風吹過她的後腦勺,旋即,突然安靜了下來。
呻|吟聲、呼救聲……地獄仿佛被鎖在了身後。
蕭白沒有說話,沉默着,辛雲分明感覺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在控制着什麽情緒。
辛雲不禁有些緊張,她甚至不敢擡起頭,悶悶地問道:“我們,出來——”
一只手突然放到她的唇上,打斷了她的話。辛雲擡起頭,只看到蕭白緊鎖的眉,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一個地方。
辛雲看過去,只見四個仆人,擡着一頂藍蓋小轎子晃悠悠地朝着攏翠庵的後門走來。她和蕭白正站在竹林深處,擋住了身影,卻能清楚地看到後門發生的一切。
昏黃的光線穿過竹林,青石板上滿是斑駁的碎影,一片幹燥,絲毫沒有下過雨的跡象。
此時此地,分明是傍晚時分,天氣晴朗。
而在之前,分明是子時左右,狂風暴雨,地面一片泥濘。
辛雲的心沉下來,直直地沉進萬丈深淵中,大腦陷入片刻的空白,她咬住唇,腥甜的血腥氣在口中散開。大腦終于開始運轉,從踏下馬車,到進入尼姑庵……一直到從修羅地獄出來的畫面,在她腦海中走馬燈似的播放着。
她擰眉思索着,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轎子。
轎子終于停下來,一只素白的手探出來,輕輕地撩開了轎簾,一名少女探出腦袋,如雲秀發僅用一枚白玉簪松松地绾起,輕柔地垂下來,擋住了大半張臉。
她身材纖細,穿着件綠色的衣衫,好似秀麗的翠竹。
綠衣少女……
辛雲呼吸一滞,忍不住想起那個慘死的少女,可惜她所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女側顏,而且被頭發擋住了一大半。她忍不住朝前探了探身子,腳卻踩到了一根枯枝,發出“咔擦”的聲音。
蕭白眼疾手快,拉過她的手,兩個人的身影完全隐藏在竹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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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綠衣少女轉過頭來。微風吹起她的頭發,露出她豔麗的容顏,只見她肌膚勝雪,眉如遠黛,眼波流轉之處滿是桃花春|色,卻又帶着少女的天真浪漫。
妩媚和天真這兩種矛盾的屬性,在她身上融合得如此和諧,生出動人心魄的美來。
一個尼姑走出來,低眉順眼,容貌秀麗。那樣子,赫然是清音。
清音施了個禮,擡眸看了少女一眼,卻呆住了。
那少女咯咯嬌笑起來,微微彎腰,素白纖細的手在清音面前晃動着:“師父?”她的聲音還帶着少女的軟糯,尾尖又帶了些撩人的沙啞,妩媚動人。
清音垂下頭,念了個佛號,微微笑起來:“施主可是侯府綠珠姑娘?”
綠珠收起笑,恭恭敬敬地回禮道:“正是,家母派我來此靜修,多有叨擾,還望師父多多擔待。”
“施主多慮了,鄙寺粗茶淡飯……”
兩人客套了一番,才一前一後進了尼姑庵,木門阖上,幾個家仆擡起轎子準備離去。
辛雲踏出一大步,恰巧蕭白也走了出來,兩人相視一笑,朝着家仆走去。
主子不在,家仆都竊竊私語起來,蕭白和辛雲悄聲跟在他們後面。
“……你說老夫人真地會讓小姐在這裏呆一個月嗎?”
“哎,可能吧……畢竟小姐這次做得也太過了……”
“噓……家醜不可外揚,小心家法伺候。”一個稍微年長點兒的家仆道。
聽到這句話,家仆都閉了嘴,悶聲擡着轎子,卻聽到身後有人叫住他們,回頭一看,竟是一個身材高大,面目俊郎的公子,卻不知為何整個人如同河水裏撈上來似的,濕漉漉的,看起來好不狼狽。仔細一看,他身後還跟了個穿着袈|裟的少女,卻是未剃發的。
好生奇怪的兩個人。
家仆互相使了個眼色,加快了腳上的步伐,一陣風飄過,那公子已經到了面前,一把劍橫在了那個年長家仆的脖子上。
“兄臺請留步。”男人笑得很溫和,“刀劍無眼,在下只是有事相詢。”
“你!”家仆們瞪大了眼睛,扔了轎子,圍上來。
男人微微一笑,也不知他使了什麽手段,剩餘的幾個家仆眨眼間便被擊倒在地,一枚銅錢咕嚕咕嚕地在地上滾着。
“如何?”男人長眉微挑,明明是一派疏懶的模樣,氣勢卻如此逼人,直教人腿都發起抖來。
“大俠有什麽想問的,小的一定如實回答。”那家仆也還算鎮定,倒像是個大世家出來的仆人。
“你們家姑娘為何被送到這裏?”
家仆猶豫了下,男人手中的劍逼得緊了些,家仆終于妥協:“我說、我說……姑娘和齊家公子私會,被夫人發現了,便令小的們把小姐送到這裏靜修。”
“你可認識張啓?”問話的卻是那個少女。
“他是禦史大夫張鳴的大公子,和小姐有婚約……”
“你是說他和綠珠有婚約?”少女擰着眉,聲音也有些尖銳,似乎很激動。
“對,下個月初八便是婚期。”
“……此人人品如何?”
家仆的目光閃爍,嘴唇動了動。男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咬咬牙道:“張公子色膽包天,平日處處拈花惹草,強搶民女,是妓院的常客。平時又喜歡擺弄些毒邪之物,聽說……他還養了一群人專門用作試藥,若是忤逆了他的下人,也都被扔到那藥園中,連屍骨也尋不着……”
“那你們夫人還把小姐許配給他?”少女眼中滿是怒火,聲音冷冷的。
“若不是家道中落,夫人也舍不得将小姐許配給他,況且小姐與齊家公子情投意合,只可惜,齊家公子家中窘迫,正好遇到張公子來提親,夫人便許了這門親事。為了防止小姐與齊公子私奔,便以靜修的名義,送到這攏翠庵來,實則為變相軟禁……”
少女還想問些什麽,男人卻拉住她,她便噤了聲。
男人收回劍,聲音冰冷:“還不快走。”
“是、是……”家仆們連滾帶爬地拖着轎子離開了攏翠庵。
男人摟着少女,飛身一躍到了牆頭。
“為什麽不讓我接着問下去?”少女盯着男人,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男人微微擡了擡下巴,眼睛盯着左下方,少女順着視線看過去,只見幾個大漢擡着一頂華麗的八擡大轎朝着攏翠庵走來。轎子前面,還有兩個帶刀的江湖漢子,滿臉橫肉,看起來就充滿殺氣。
少女張開嘴,并未發出聲音,只是用口型問道:“張啓?”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轎子,像是一只捕食的貓,一枚銅錢自他指間迸出,須臾便聽到有人“哎喲”地叫起來,幾個轎夫摔倒在地,轎子塌了下來,一個貴公子從裏面滾了出來。
這一切只發生在眨眼之間。
那兩個江湖大漢終于反應過來,拔劍護着那貴公子。
“明人不做暗事,躲在暗處發暗器算甚麽好漢?!”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吼道。
男人輕笑一聲,身形一動,瞬間便到了大漢面前,劍以穩穩地抵在了他的喉結處。
另外一個大漢見狀揮劍過來,卻被男人一腳踢開,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那大漢愣住了,張着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呵。”男人冷笑一聲,反手用劍柄擊暈了大漢,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那劍便到了貴公子脖頸處。
貴公子臉上的肌肉抖了抖,卻還是強裝鎮定,微笑道:“閣下是何人?”
“你不配知道。”男人的聲音冰冷。
貴公子斂了笑,呵斥道:“放肆!你可知本公子是何人?”
男人微微挑眉:“願聞其詳。”
“你給本公子聽着,當今聖上最信任的禦史大夫張鳴便是我爹。”貴公子得意地笑着。
“張啓?”
“哼,既然知道本公子的名諱,還不快快讓開?!”貴公子嘴上說得兇,卻一點兒不敢動彈,生怕刀割破他金貴的脖子。
“你知道如何控制蝕骨蟻?”男人不退反而逼近了些。
張啓臉色一變,嘴上卻硬咬着:“那些妖邪之物,本公子如何得知?!”
“哦?”男人微微笑着,鋒利冰冷的劍刃緊緊地貼在張啓的脖子上,一絲血滲了出來。
“我說我說!”張啓的聲音顫抖起來,“左邊香囊裏面有兩味藥和一包蟲卵,紅色粉末可以引誘蝕骨蟻孵化,白色粉末可以控制蝕骨蟻。”
“具體的用法?”男人的劍逼得更近了,血順着劍蜿蜒而下。
張啓抖得更厲害了,甚至帶了哭腔:“把蟲卵和兩樣粉末混起來,施在人身上,便可只讓一人受到蝕骨蟻的噬咬。”
“接着說。”男人的眼眸冰冷似寒夜。
“等只剩下白骨,用火燒了蝕骨蟻便是。”張啓咽了咽唾沫,伸手想去擦頭上的汗,卻被男人的眼神吓得不敢動彈。
“若是施用蝕骨蟻之時,遇水會如何?”
“兩味藥遇水,會催發藥效,加快蝕骨蟻的繁殖速度,還可能會生出蟲王——”話音剛落,張啓已經倒了下去,瞪着雙眼,似乎難以置信男人竟然就這樣殺了他。
男人撿起張啓身上的香囊,轉身看向牆頭:“丫頭……”
卻看那牆上,哪有甚麽人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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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販鬼記
B:聽說你在賣鬼?
C:鬼才知道我經歷了什麽
D:香辛料劄記
E:以上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