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氣鬼與貴人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蕭白坐在窗戶旁,也聽了一夜的雨。
偏偏到了清晨,那雨便停了,不知名的鳥兒啼叫着。蕭白推開窗,濕潤的桂花香氣沁進來,陽光透明似水,灰塵四處飛舞。
一如既往的,他轉身走到床頭,俯下身,看向那臉色蒼白的少女,聲音輕柔:“丫頭,起床了。”
少女的肌膚蒼白得近乎透明,睫毛上沾有細密的水珠,微微顫動着。蕭白忍不住伸手,拂過她的睫毛,分明是水,卻比冰還寒,從指尖一直傳到心底,蕭白動作一頓,呆愣住。
他看着沉睡的少女,突然嘆了口氣。
離開攏翠庵已經七日,綠珠已經被他收服,辛雲卻再也沒有醒過來。眼見着少女飽滿的臉頰快速地消瘦下去,顴骨突起,蕭白輕輕揉着她的太陽穴,手指微動,輕彈着少女深陷的眼窩。
這雙眼睛,笑起來時盛滿陽光,哭起來時,宛若薄霧下的朝陽……如此幹淨的一雙眸子,此刻卻緊閉着,唯剩那長而卷的睫毛顫動着,像是一只蝴蝶掃過他的指尖,微癢。
“你這小氣包。”指尖掃過少女的鼻頭,眼前浮現少女的笑顏。她笑起來時,鼻子會先皺起來,好似餘晖籠罩的湖光水色,碧波粼粼。
那樣的笑,極富感染力。
指尖向下,掃過少女微微翹起的唇。她的上唇略薄,若是笑起來,便只能看見那小巧整齊的貝齒,偏偏一顆尖尖的虎牙不老實地露出來,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揉揉她的頭。
果真是個尖牙利嘴的小丫頭。
“莫不是惱我說了你幾句。”蕭白輕笑起來。
世人常說薄唇的人薄情寡義,這丫頭倒也真薄情,竟現在也不願醒來。
“若是惱我,那便醒來,任你罵某,絕不還口。”
話畢,少女的睫毛只是顫了顫,嘴唇依然微微翹起,似乎不滿男人的話。
“薄情寡義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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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白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他低頭撚了撚被角,正欲起身,手上傳來冷冷的觸覺。
冰涼的,帶些黏膩的汗水。
蕭白本有些潔癖,此刻心中卻無絲毫不适,他竟難得地有些緊張,俯下身,看到那少女已然睜開了眼睛。大而明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蕭白的喉結動了動,壓住心頭泛起的萬千情緒,一出口才覺聲音已然沙啞:“你醒了。”
少女鼻頭泛起漣漪,眼眸彎起,露出小巧的虎牙:“我若再不醒來,某人怕是要給我扣上忘恩負義的大帽子了。”
“你這小氣鬼。”蕭白摸摸鼻子。
此時陽光正好,從他身後透過來,映得他微紅的耳尖近乎透明,可以看到細小的血管。
辛雲微微愣了片刻,旋即撇撇嘴,笑嘻嘻地道:“剛才可是有人說過,任我罵他,絕不還口的。”
“罷了罷了的,大人不計小人過。”蕭白端起一杯茶水,送到辛雲嘴邊,“先喝點水,可有什麽想吃的?”
辛雲借着蕭白的胳膊,撐起半個身子,湊到杯口,抿了幾口茶水,微微偏頭,眼波流轉,笑道:“蟹肉粥。”
少女特有的馨香鑽進蕭白的鼻中,他微微垂了垂睫毛,掩下眼底的情緒,揉揉辛雲毛茸茸的腦袋:“好,好好休息,我馬上回來。”
男人長腿一跨,兩步便走到了門口,他打開房門,陽光傾瀉進來,辛雲微微偏頭,躲開那刺眼的光芒。她半眯着眼睛,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門被輕輕地阖上,房間裏暗下去。
辛雲掀開被子,赤腳走下床,一直走到窗戶旁,把手伸出窗外,去觸碰陽光。
一滴水珠自房檐落下,她伸出手,水珠滑過她的食指,再慢慢地掉下去,陽光流動在她的指尖,是晶瑩剔透的瑩潤。
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她擡起手,透過手縫,去看遠處的天。初秋的天,高而遠,天空藍得有些虛幻。
因為昨日的大雨,四周的一切都籠了層水珠,陽光一照,便清澈透亮,所有的一切都泛着明亮的光。
空氣裏是濕潤而甜蜜的桂花香氣,沁人心脾。
不遠處傳來叫賣聲,有人在笑着,有人在哭着……
嘈雜喧嚣,光怪陸離,但最終還是個光明而溫暖的世界。
她撐着腮,似乎看入了迷。
蕭白走進來之時,看到的便是少女纖細的身子倚在窗戶旁,風揚起她的頭發,蒼白的臉染上了些許緋紅,眼眸深深,也不知看什麽如此入迷。
他輕輕地放下食盒,擰着眉,聲音帶了些不悅:“你怎的不穿鞋?”見辛雲只是身子動了動,并未任何反應,他繼續唠唠叨叨,“大病初愈,赤着腳四處亂跑像什麽樣子,一點兒也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辛雲轉過身,踮着腳尖刺溜一下竄上床,裹緊了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笑嘻嘻地道:“這樣行了罷。”
“不行。”說着蕭白打開食盒,取出一碗香氣撲鼻的蟹肉粥來。
“為什麽不行?”辛雲這話雖是問的蕭白,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蟹肉粥。
“因為你這樣做,會把被子弄髒。”蕭白一本正經,嫌棄地看着被子。
“哦。”辛雲鑽出被子,坐到床頭,晃着白裏透紅的腳丫,仰頭看着蕭白,耀武耀威地笑着。
少女的腳趾瑩潤小巧,天氣微涼,她白皙的足踝染上了胭脂似的紅潤。
蕭白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抿了抿唇,朝着辛雲大步走過來,把蟹肉粥遞到辛雲的面前,垂着睫毛,聲音不平不淡:“吶,蟹肉粥。”
辛雲雙手捧過白瓷碗,粥白蟹黃,冒着香氣的白霧騰騰,她咽了咽口水,瞅着蕭白:“沒有勺子嗎?”
“忘了。”蕭白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辛雲,這句話說得理直氣壯。
“哦。”辛雲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蕭白。
蕭白看着辛雲的眼睛,沉默不語。只是慢慢地俯下身,逼近她。他生得高大,這樣俯下身子看人之時,壓迫感自然就散發了出來,咄咄逼人的氣質就像一把出鞘的劍。
男人的氣息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似乎在宣揚他的領地。而辛雲,是他領地裏的獵物。
辛雲捏了捏衣角,努力迎上蕭白的眼睛,身子卻還是忍不住往後縮了縮,漲紅了臉,大着舌頭道:“你、你、你幹什麽?”
蕭白突然垂下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眼中滿是和煦的笑意,劍眉微挑,調侃道:“我倒要問你想幹什麽,我不過是忘了個勺子,你瞪我作甚?”
辛雲緩慢地眨眼睛,長而卷的睫毛繞了個圈兒,旋即低下頭,食指撩起垂在耳邊的秀發,吐了吐舌頭,莞爾一笑道:“你好看,便想瞪你,怎的?再說啦,忘了就忘了嘛,畢竟你是我的貴人,貴人最大。”
她倒豆子似的說出一大堆,纖細的腳踝晃動着。
蕭白溫柔地笑着,眼神滿是寵溺:“既然貴人最大,那你便聽貴人的話,把鞋穿上可好?”
辛雲仰起頭,笑盈盈地道:“好,都聽貴人的。”她用腳趾夾起鞋邊,踢着鞋子,使勁兒抻着腳,卻怎麽也穿不進去。少女白皙的臉都漲紅了,就是不願意用手去拿一下鞋子,只因她舍不得放下手中的蟹肉粥。
蕭白無奈地搖搖頭,蹲下身來,捏起小巧的鞋,扶着少女的腳踝,溫柔地把鞋穿上去。
他的手大而溫暖,指腹略微粗糙,撫過肌膚上,有些酥癢,在裸|露的肌膚上激起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辛雲不禁往後縮了縮。
蕭白擡起頭,兩人視線相交。
房間裏很安靜,淺淺的呼吸聲都被放大,少女慌忙地垂下睫毛,卻忍不住透過睫毛看他。
“我、我自己來吧。”她把碗放到一旁,慌忙地用手去拿鞋子,卻碰到了男人的手,一陣顫栗,她觸電似的縮回去。
空氣裏流動着暧昧的氣氛,羽毛似的撓着人心。
蕭白抿了抿唇,松開手,站起來轉過身子,看向窗外,眼眸沉沉,深似潭水。
辛雲看着蕭白的背影,勾起嘴角,笑意在眼底一閃而過,旋即垂下頭,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情緒,她漫不經心地穿着鞋。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來,蕭白突然想起攏翠庵的那一夜,心跳加速起來,他垂下眸子,壓住心上湧起的情愫。
“終于可以吃粥啦!”辛雲拍着手,語氣歡快。
蕭白轉過身,正欲提醒辛雲蟹肉粥很燙,卻見她低着頭,鼓起臉頰,呼哧呼哧地吹着蟹肉粥。
像只鼓了氣的河豚,可愛得緊。
“小心燙。”蕭白話剛說出口,便看到辛雲賭氣似的伸出了粉色的舌頭舔了舔白粥,然後被燙得猛地一縮脖子。
一只大手伸過來,拿走了碗,辛雲擡頭望去,眼睛裏已經帶了淚花,她吐着舌頭:“燙死我惹。”許是真被燙到了,連說話也不利索起來。
“不聽貴人言,吃虧在眼前。”蕭白遞給她一杯放涼了的茶水。
這樣的感覺,似曾相識,好似回到了初見之時。
蕭白看着低頭小口喝水的少女,眼神深邃。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上做夢,夢到自己收獲了十幾個差評,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然後正在努力地一個個回複時,就被吓醒了,醒來還在想着該如何回複,拿起手機,打開APP一看,放了心,哦,原來我根本沒有評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