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虛無之境
又是無盡的黑暗。
這樣沉沉的黑暗,一直延伸,延伸到天際,也不知何時才能到頭。
辛雲赤着腳,在這空曠的黑暗中奔跑着,她狂奔着,瘋狂地在追逐着什麽。
蕭白,蕭白。
她一遍一遍地默念着這個名字,只有如此,她才能看到男人眸子燦若星辰,照亮了曠野,方才覺得這黑暗也沒有那麽沉重。
“嘻嘻嘻。”女人柔媚入骨的笑聲響起,“真傻。”
辛雲停下來,聲音是控制不住的顫抖:“他怎麽樣?”
“你為何不問問你自己?”頓了頓,女人輕笑一聲,“我答應你的事,自然會做到。”
“希望如此。”辛雲定定地盯着聲音來源,淡淡地道,“我是不是死了?”
一點紅光出現,朝着辛雲飄過來,卻是一盞的紅色燈籠,暗紅色的光映着紅衣的女子。
這豔麗的女子,三千如瀑青絲僅用紅色的發帶绾起,肌膚勝雪,一雙桃花媚眼微微上挑,眼角一粒細小的淚痣,襯得她楚楚可憐。
她的唇精致小巧,嘴角微微上揚,給這張豔麗的臉添了一絲天真。
女子湊近辛雲的耳畔,素白的手撩起辛雲的頭發,吐氣如蘭:“你恐怕是忘了,你早已死了。”
辛雲微微偏頭,躲開女子的手,淡淡地道:“你恐怕也忘了,你早已死了。”旋即她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哎呀,畢竟都死了千年,哪裏還能記得那麽多呢?你說是吧,鏡靈。”
鏡靈歪頭,纖細的食指繞着一卷青絲,豔麗的桃花眼斜睨着辛雲,笑盈盈地道:“可惜呀,死了千年的女鬼就要複活,而你這死了沒多久的小丫頭,卻要呆在虛無之境飽受千年之苦。”
千年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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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雲只覺得一顆心好似墜入了這無盡的黑暗中,她呆了一瞬,才問道:“這裏是虛無之境?”
“既是,也不是。”鏡靈懶懶地笑着,不動聲色地欣賞着辛雲面上的表情。
看到故作鎮定的少女露出破綻,她心中充滿了報複的快感。
辛雲收斂了表情,冷冷地問道:“什麽意思?”
“瞧你這可憐見兒的樣子……”鏡靈咯咯笑起來。
辛雲目不轉睛,定定地盯着鏡靈。
鏡靈斂了笑,突然靠近許念。女子特有的馨香将許念裹住,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近得許念能看到她微卷的睫毛。
許念忍住心中的不适,冷冷地看着鏡靈。
鏡靈伸出手,輕輕地撫在辛雲的眼睛上。她的手白如雪,也冷如冰,許念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多麽漂亮的眼睛。”鏡靈彎起手指,掃過辛雲的睫毛,有些癢,辛雲忍不住微微垂了垂睫毛,眼眸依然冷冷。
“漂亮得我想把它挖出來。”分明是如此惡毒的話,鏡靈的聲音卻溫柔似水,好似在說着情話。
辛雲眨眨眼睛,笑嘻嘻地道:“那你便挖去。”
鏡靈臉色一沉,拂袖轉身,似乎怒極,片刻之後,她轉過身來,笑靥如花:“若是旁人這般待我,我定然早已剜掉了她的雙眼。”
“可惜我不是旁人。”辛雲笑得眉眼彎彎。
“真是個有意思的小丫頭。”鏡靈看着辛雲,眼波流轉,滿含秋水。
辛雲迎上她的眼睛,聲音冷淡:“我不好女色,你對我抛媚眼也沒用。”
“嗤。”鏡靈嗤笑一聲,她伸出手,把燈籠遞到辛雲面前。
只見那紅色的燈籠上面用金線描了一副精細的畫,正在緩慢地轉動着,暗紅的光透出來,令人頭暈目眩。
辛雲忍不住眨眨眼睛,再一擡眸,卻發現眼前的黑暗驟然褪去,一幢幢古意盎然的房屋出現在她的眼前,一條繁華的街道自她腳下蔓延開來。
像是畫卷展開,眼前的一切逐漸清晰起來。
“歡迎來到虛無之境。”鏡靈的聲音如同一道溫柔的風繞過辛雲的耳邊,紅色的身影隐沒在空氣之中。
方才還靜止不動的人,此刻熙攘起來。
這個世界,随着鏡靈的消失,瞬間活了起來。
“炊餅,新鮮出爐的炊餅!”
“胭脂,上好的胭脂!”
各種各樣的叫賣聲湧入辛雲的耳中。
紮着小辮的孩童四處跑着,衣衫褴褛的乞丐舉着碗,一身華服的貴公子扇着扇子……
陽光薄薄地撒下來,灰塵在光柱中飛舞。汗水味、幹燥的泥土氣息混着各種食物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到處都是世俗的煙火味,滿是生活的氣息,令辛雲覺得恍如隔世。
辛雲用力地呼吸着,心髒砰砰地跳動着,血液流入四肢百骸,身子漸漸溫暖起來。
目能觀世間百态,耳能聽四面八方,鼻能嗅紛呈諸味,口能嘗酸甜苦辣……真實的感覺,便是活着。
辛雲不禁熱淚盈眶,視線模糊之中,一匹駿馬朝着她狂奔而來。
馬的嘶鳴聲響起來,一個少年郎大聲地吼着:“快讓開!”
人群騷動,辛雲被推攘着根本無法跑開,反而被推到了馬蹄之下。
眼前那馬蹄就要踏到辛雲身上,驚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連眼睛也忘了眨。
卻見紅色的衣袂翻飛,恰似豔麗的花朵盛開,纖細的身影穩穩地飄落到馬鞍之上,素白的手拉住馬繩,及時地勒住了馬。
辛雲半眯起眼睛,卻見馬上的人肌膚勝雪,一雙桃花媚眼顧盼生輝,眼角的淚痣也活了起來。
鏡靈。
四周響起一片叫好聲,女子微微挑眉,翻身下馬,紅色的衣裙蝶翼般煽動着,她走到辛雲面前,淺笑道:“小丫頭可是吓壞了?”
辛雲捏緊了拳頭,睫毛顫了顫,然後身子一歪,軟軟地倒了下去。
“呀。”女子驚呼起來,抱起辛雲,看着衆人道,“四周可有醫館?”
女子身上散發着特有的馨香,緊緊地包圍着辛雲。辛雲心跳得極快,她自是假裝暈倒,為的只是接近這相貌酷似鏡靈的女子。
衆人七嘴八舌地為女子指了路,女子道了謝,抱着辛雲施展輕功,幾分鐘的功夫便進了一家醫館。
辛雲緊閉着眼,任由那年邁的郎中為自己把脈。
“大夫,她沒事兒吧?”
郎中撫着自己的胡子,搖頭晃腦:“無妨,只是受了些驚吓,開些鎮定安神的藥便可。”
“那我便放心了。”
趁着郎中開藥的功夫,辛雲顫顫巍巍地睜開眼,撞進女子關切的注視中。
辛雲心頭一動,眼前女子容貌雖和鏡靈一樣,但那眼神,卻和鏡靈完全不同。
這雙豔麗的桃花眼,清澈動人,幹淨得讓人不忍亵渎。
而鏡靈的眼睛,深如潭水,美則美矣,卻總是帶了刻意的笑,那笑意從未達到眼底,只是于睫毛根部繞了一個彎,将最深的情緒掩在深處。
這女子莫非也是像綠珠那般,受了什麽不公的待遇,才變成了那般模樣。
說到底,也是可憐之人。
驀地,腦海中閃過一句話:這世道,可憐人多得是。那是她感嘆盧松可憐之時,梅霜照說過的一句話。
盧松、綠珠皆是身世坎坷之人,可是自己身處深淵,便要将別人也拉入深淵之中嗎?
如果她找不到法子逃出這虛無之境,久而久之,也會變成那樣的人嗎?
當初為了救蕭白,她答應了鏡靈一個條件,若鏡靈救出自己和蕭白,便把身體讓給鏡靈。
如今,她被困在虛無之境,鏡靈恐怕已經奪了她的身體,也不知在外做些什麽事情,只希望她遵守諾言,不要傷害蕭白才好。
辛雲覺得有些好笑,她因病去世,莫名其妙奪了辛芸的身體,現在她又被鏡靈擠出了這具身體。
果真是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也不知道蕭白的身體好些沒有,鏡靈有沒有照顧好他……
“小丫頭,你醒啦?”女子展顏一笑,桃花眼眸彎彎。所謂笑靥如花,不過如此。
辛雲擡起頭,眼中淚水蒙蒙,她顫抖着,抽抽搭搭地道:“你、你、你是神仙姐姐嗎?我是已經死了嗎?”
那女子微愣,旋即莞爾一笑:“小丫頭命大着呢,死不了。”
“你騙人,沒死的話,怎麽能看見神仙姐姐?”辛雲繼續裝傻。
若是她穿越到一個面癱明星身上,沒準兒就能抱回一個小金人兒。可惜,穿越到一個多災多難的少女身上,哎。
“你個傻丫頭,你仔細瞧瞧,我分明是活生生的人,哪是什麽神仙姐姐。”女子嗔道,但依舊淺笑盈盈,面上染了緋紅的雲霞,容顏豔若桃李。
“長得這般好看,不是神仙姐姐,難道是畫裏的人跑出來了?”辛雲說這些話,倒也不違心,只因這女子是真地極美。
女子捂嘴輕笑:“這丫頭跟嘴上抹了蜜似的,你叫什麽名字?”
“辛雲。”辛雲仰頭甜甜地笑着,“神仙姐姐叫什麽名字?”
“你喚我一聲紅柳即可。”
就這樣,辛雲靠着裝傻充愣,緊緊地抱住紅柳的大腿,開始了她在虛無之境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爪子很痛,不知道是不是碼字碼得太多了。233每天搜狗輸入統計都超過一萬字,然後實際只碼了五六千,也是real心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