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書生無眼
辛雲頂着大紅臉,僵硬地去關窗子,無影饕餮卻輕飄飄地飛身進了房間。辛雲只覺得耳邊掠過一陣微風,便看到無影饕餮已端坐到了桌子旁。
她朝辛雲揚揚下巴,努嘴道:“喏,你的馄饨。”
辛雲順着視線看過去,只見桌上放了一碗馄饨,還冒着熱氣。
“你這是什麽意思?”辛雲蹙眉,“莫非,你是找不到玉瓷瓶了?”
無影饕餮挑眉,颌首道:“我這一生,還從未食言過。”
辛雲松了口氣,坐到無影饕餮旁,纖細的手指敲着桌面:“那你突然送碗馄饨過來?”
“哦,買得太多,吃不完。”說着無影饕餮伸了個懶腰,“介意我在床上躺一會兒嗎?”
辛雲抽抽嘴角,算是明白了。這無影饕餮說吃不完明顯是借口,分明是想用一碗馄饨上她的床……
“……介意,很介意。”辛雲雙手環胸,擺出嫌棄的表情,“你若犯困,為何不自己回家去睡?”
無影饕餮已經趴到了桌子上,聲音悶悶的:“我家離得遠,那厮太難纏,我追了他一夜。”她打了個哈欠,“我的好妹妹,你若是好心,便讓我歇一會兒。”
“馬上馬上,我就問最後一個問題就閉嘴。”
“嗯?”無影饕餮轉過頭,睡眼惺忪地看着辛雲。
辛雲湊過去,笑得眉眼彎彎:“那你找到東西了嗎?”
“暫時還沒。”無影饕餮無力地擺擺手,“你放心,今晚給你。”
“哦。”想了想,辛雲還是扯了扯無影饕餮的衣角,“你去床上睡吧。”
無影饕餮也不客氣,道完謝便爬床上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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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馄饨還冒着熱氣,辛雲咽了一大口口水,猶豫了一下,還是端着馄饨,慢慢地走到隔壁房間。
“咳咳……”她先是輕聲咳嗽了一聲,才敲響門。蕭白和長安估計喝了一夜的酒,興許房間裏一片亂,她得體貼地給他們留點兒收拾的時間,以免過于狼狽。
出乎辛雲的意料,門很快便打開了。
蕭白依舊穿着昨日的衣服,頭發一絲不茍地绾起來,眼底卻橫着一片青色,似乎一夜未睡,但依舊神采奕奕。他瞄了一眼辛雲手中的馄饨,順手接過,笑道:“你倒是有心,有勞你了。”
辛雲張着嘴,有些尴尬。她該怎麽開口告訴蕭白,她以為蕭白已經吃過了,所以送過來只是想讓他鑒定下這馄饨有沒有下藥……
“啧,怎麽就一碗馄饨?”長安突然從蕭白身後冒出來,飽含深意地看了辛雲一眼,“別有用心,區別對待啊。”
辛雲剜了長安一眼,看着蕭白讪讪一笑:“那個,其實這是無影饕餮送來的。”
言下之意,不是單獨給蕭白送的。蕭白面上的笑僵住,覺得手中的馄饨實在是燙手,放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幹脆遞到長安手中。
長安倒是接了,卻大驚小怪地叫起來:“無影饕餮?!”
“小聲點兒。”辛雲瞪着長安,輕聲道,“她就在隔壁呢。”
“哦。”長安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低頭瞧着手中的馄饨,湯色清亮,馄饨皮薄肉厚,鼻尖滿是香氣,忍不住嘀咕起來,“饕餮給傻丫頭送馄饨,沒安好心。”
“你話真多。”辛雲白了長安一眼。
長安居高臨下地看着辛雲,丹鳳眼半眯起來,迸發出攝人的光芒。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辛雲真怕他把手中的馄饨扣到自己頭上。
“好了,進門再說。”蕭白出來做和事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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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三個人正襟危坐,圍着一碗馄饨。辛雲和長安沒有拌嘴,而是認真地看着蕭白檢查馄饨。只見他先是嗅了嗅馄饨,又拿出幾根細細的針來,在碗中攪了幾下,才道:“無毒。”
“傳聞,無影饕餮從不糟蹋食物。”長安敲了敲桌子,斜睨着辛雲,“在馄饨中下毒,莫不是辱沒了她的饕餮之名?”
“可是你自己都說過,饕餮給傻丫頭送馄饨,沒安好心。”辛雲撇嘴。
“哈,你承認自己是傻丫頭了吧。”長安長眉一挑,細長的丹鳳眼滿是得意之色。
“……不和你一般見識。”辛雲白了長安一眼,轉頭看着蕭白,蹙起眉頭,“大叔,你說她真地能找回東西嗎?”
蕭白沉吟道:“無影饕餮從未食言,既然她說了今晚送回,我們且靜觀其變再做打算。”
“你們丢了東西?”長安囫囵不清地道。
“是啊……”辛雲随口應道,卻突然發覺長安的聲音有些不對,她轉頭看向長安,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埋頭吃起了馄饨。
“你……你竟然就吃起來了?”辛雲沒好氣瞪着他。
“是啊,又沒毒,難道不可以吃?”說着長安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罪過罪過,吃了專給蕭公子的馄饨……”
唯恐長安再說出什麽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來,辛雲急得吼道:“閉嘴吧你!”
少女的聲音有些尖銳,激得長安有些懵,竟真地閉上了嘴。
辛雲也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餘光瞟到蕭白正好笑地看着自己。她騰地一下紅了臉,急忙垂頭吶吶道:“那個……大叔,你也餓了吧,我出去買飯……”說着她就站起身來,想要逃跑。
蕭白卻拉住辛雲的衣袖,辛雲身子一僵,木木地轉過頭看着蕭白。只見他朝她眨眨眼睛,悠然一笑:“我已托小二買了醉香樓的酒菜來,過會兒便送到。”
“哦……”辛雲只得傻笑着坐下來,低頭絞着衣角,聲若蚊蠅,“還、還是大叔想得周到。”
少女的頭垂得很低,近乎埋到胸口上去。從蕭白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一段白皙的脖頸,視線上移,便能看到一些毛茸茸的碎發,不老實地翹起,張牙舞爪的樣子,和小丫頭的模樣如出一轍。
蕭白忍不住笑起來。
長安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兩人,眼眸沉沉,不知在想着什麽。沉默半晌之後,他終于開口道:“你們丢了什麽東西?為何會與無影饕餮扯上關系?”
辛雲聞聲擡起頭,卻撞進蕭白的眼眸中。她好不容易才讓臉恢複正常,卻被他的這一眼,灼得通紅。
蕭白急忙移開視線,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向長安,正色道:“此事說來話長……”
待蕭白講完虛無之境和無影饕餮的事,醉香樓的飯菜剛好送到。蕭白點的菜挺多,色香味俱全,勾得人食指大動。辛雲早已餓得頭暈眼花,拿了筷子,迫不及待地埋頭大吃起來。
長安剛吃了一碗馄饨,便不再吃飯,只拿了一盤花生米,配着小酒,吃得津津有味。
“可是,這流星書生為何會盯上你呢?”長安抿了口酒,只覺得渾身舒暢,忍不住舒适地半眯起眼睛。
蕭白雖未吃早飯,卻不像辛雲那般狼吞虎咽,而是吃得慢條斯理,優雅至極。他将口中的飯菜咽下,拿出一方月白的手帕擦了擦嘴,才應道:“我與流星書生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他這樣做,恐怕是為了與無影饕餮争一時之氣。”
“一時之氣?”辛雲終于忍不住插|嘴。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傻丫頭。”長安丹鳳眼微眯,眼角染上了微醺的紅,平添了一絲妩媚。
辛雲無視他,轉頭去看蕭白,柳眉微蹙:“這流星書生與無影饕餮争一時之氣,又和你有什麽關系呢?”
蕭白粲然一笑,正欲解釋,卻被長安搶了個先:“傻丫頭,蕭白這是被當成了賭注。”
“嗯,然後咧?”辛雲淡淡地問道。
長安也不惱,悠閑地翹着二郎腿,笑道:“其實這兩人也挺有意思的。在無影饕餮未出名之前,流星書生一直被說書老頭兒吹捧為’天下第一俠盜‘,說他輕功蓋世,江湖上無人可比。”
“直到無影饕餮出名,他想與她争個高低便偷了大叔的東西,借此來吸引無影饕餮的注意?”辛雲不禁插|嘴問道。
長安微醺的醉眼瞟了辛雲一眼,搖頭道:“非也,非也。後來無影饕餮潛入禦膳房,盜了禦膳,一戰成名,說書老頭兒便開始吹捧她。但流星書生并不在意這些,他雖是盜賊,對這些身外之物卻看得很輕。直到一件事情發生,才真正激起了他的鬥志。”
長安故意賣了個關子,他舉起酒杯喝了口酒,滿意地看到辛雲臉上露出好奇的表情,才接着道:“關于這件事,江湖上衆說紛纭,流傳最廣的一個說法是,流星書生與一個友人打賭,賭他能否潛入客棧悄無聲息地盜走一個人,等到天亮,再将人神不知鬼不覺送回去,令那人絲毫不能發覺自己早已被他馱着走了一夜。流星書生盜物無數,這偷人還是頭一次,便應了下來。那友人與流星書生随便在客棧中找了個男人,作為賭注。
待到入夜,流星書生潛入客棧,悄無聲息地連被子裹了一個人,擄到約定之處,卻被友人告知他擄錯了人。只因這流星書生有個毛病,對人臉辨識不清,加上夜色昏暗,便擄錯了人,且是個女子。流星書生這下才覺得鬧出了大事,深更半夜把一個女子偷了出來,他這可真成了’偷人‘了。
于是,流星書生急忙趁夜把這女子送回了客棧,便趕回去友人住處。友人卻告知他自己的錢袋被偷了,流星書生這時才發現自己的錢袋也被偷了。
流星書生自出道以來,向來只有他偷別人東西的份兒,誰知竟被一個黃毛丫頭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偷了東西,登時氣得火冒三丈。可惜,待他匆忙趕回客棧,那女子早已不見蹤影,只留下一句話:饕餮無影,書生無眼。
從此,這兩人便結下了梁子。流星書生發誓要找回自己的尊嚴,與無影饕餮鬥盜術,一決高下。奈何無影饕餮根本不願與他相鬥,那流星書生便變着法地逼着她與自己鬥盜術。江湖上為了這個吃苦的人頗多。
所以,你們丢的東西怕是也被淪為了賭注。”
作者有話要說:
捂臉,我把章綱不小心放上去了,已删掉,哭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