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你陪我玩

秋日雨後的陽光明亮澄澈,映得安樂堂四處都明晃晃的。但浣衣閣仿佛一條分界線,陽光在此處被隔絕,閣中的一切都被罩在陰霾中。

蕨類植物在陰暗處瘋狂地蔓延着,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潮水般把少女的身子淹沒在其中。

這少女,便是傳說中着了魔的辛雲。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最近幾日的折磨令她又瘦了些,兩頰微微凸起,雙眼大而空洞,看起來好似一只傀儡,被無形的繩索牽引着,僵着身子朝前走着。荒草滑過她赤|裸的腳踝,蒼白到近乎的透明的肌膚上起了紅色的刮痕,有些地方甚至沁出殷紅的血來,但她絲毫不介意,只知道朝前走着。

一陣陰風吹過,草叢搖晃,尖銳的葉片互相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音,好似有人在輕語。

辛雲突然蹲下身子,扒開密密麻麻的草叢,裹了繃帶的手不停地刨着黑色的泥土。她刨得又急又快,由于動作太大,繃帶被崩開,傷口暴露在外面,沁出鮮紅的血來。但她似乎不知道疼,連睫毛也未顫動,只是蒼白着臉,面無表情地繼續刨着土。

猩紅的血滴進濕潤的泥土中,片刻便消失不見。地面被她刨出了一個酒壇大小的坑,黑魆魆的,好似來自地獄的惡魔張開了嘴。

這片土地,好似在貪婪地吸食着血液。

陰風陣陣,以辛雲挖出的坑為中心,離坑最近的草叢忽然凹陷出一個又一個的小坑,好似有誰在上面走過。

那黑魆魆的坑張大了嘴,仿佛地底的惡魔從這裏逃了出來,如飓風般瘋狂掠過草叢,奔向人間。

幾乎是眨眼之間,辛雲四周的草都倒下去。方才青綠的葉片也在剎那之間轉為枯敗的黑色,與地面的顏色融為一體。

那個黑魆魆的坑,像是漩渦中心。

少女似乎沒有發現周遭場景突變,依然埋頭挖着坑。白色的繃帶染上了猩紅的血跡,和着黑色的污泥,像是結了痂的傷口被殘忍地撕開,露出鮮紅的血肉來。

“呵。”她突然輕笑一聲,猩紅的眼睛盯着洞口,閃着狂熱的光,蒼白的臉也露出病态的紅。

黑色的土坑中,滿是白骨。

辛雲狂笑起來,笑着笑着,她空洞的眼中卻流下淚來。她垂下頭,眼眸深深,似要沉進那枯骨中。她嘆了口氣,顫抖着手,指尖輕撫過一塊又一塊的白骨,淚水滴到沾了污泥的白骨上,綻開一朵黑色的花。

Advertisement

她緩慢而嘶啞地出聲:“終于,找到你了。”

說罷,她弓起身子,把那堆枯骨抱起來,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中。

“辛姑娘。”清冷的聲音忽然在少女身後響起,少女的睫毛顫了顫,蒼白如紙的唇顫動着。她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着前方,手卻把枯骨放到自己臉頰旁,溫柔地用臉頰蹭着。

果然如同着魔般!

紫衣女子見到這般場景,古井無波的眼眸也泛起了波瀾,臉色變得煞白。她秀眉微蹙,腳尖輕點,飛身至少女身旁,伸出素白的手挽起少女的身子,衣袂翻飛之間便躍出了浣衣閣外。

枯骨從半空中衰落,像是白色的冥紙紛紛揚揚。伴随着枯骨落下,浣衣閣的深處突然發出一聲尖銳而詭異的嗚咽聲,驚得紫衣女子身形不穩,差點兒從半空中摔下來。

枯敗下去的野草突然拔地而起,像是一簇簇的鬼手抓向天空。一株藤蔓驟然暴長,騰起幾丈高,青綠的藤纏上紫衣女子的裙擺。

紫衣女子眼眸一淩,薄唇緊抿,白皙光潔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水來。她一甩衣袖,無數暗’器如星子般飛’射’出,只聽得“嗖嗖”的風聲響起,那藤蔓被攔腰截斷,黑色的煙霧自端口噴’射’而’出,紫衣女子唯恐煙霧有毒,以手掩鼻,轉身快速地飛出了浣衣閣。

紫衣女子剛站穩在地,就聽得浣衣閣中又傳出詭異的哭聲。

“嗚——”尖細的聲音蛇一般地鑽進紫衣女子耳中,令人毛骨悚然。辛雲也聽到了這個聲音,方才清明的眸子又變得空洞起來,她掙脫紫衣女子,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繩牽引着,僵着身子直直地朝着浣衣閣走去。

紫衣女子見狀,急忙敲暈了她。

辛雲一暈倒,浣衣閣中的哭聲驟然停了下來。四周一片寂靜,連一絲風也沒有。秋日的陽光照在身上,紫衣女子這才發覺得已出了一身的冷汗,沁濕了薄薄的衣衫。

紫衣女子抿唇,拿出一方手帕緩慢地擦掉汗水。一直退到離浣衣閣十幾米開外的地方,方才停了下來。

四周陽光明媚,浣衣閣上方卻被霧霾籠罩着,令人不安。

紫衣女子凝眉看着那小小的院子,眼眸沉沉。

劉公公急匆匆地趕過來,剛好看到紫衣女子撫着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少女朝這邊走來。紫衣女子發絲微亂,衣袍也有些淩亂,裙擺似乎被什麽野獸也咬壞了,變得參差不齊。

他還從沒有見過柳貴妃如此狼狽的模樣。

劉公公收斂了表情,急忙跑過去,伸手接過辛雲,立到柳貴妃身後。他擡頭看了身後的浣衣閣一眼,眉頭緊蹙,嘴唇微張,卻最終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只是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沉默了半晌,柳貴妃終于輕聲道:“走吧。”

劉公公抱着辛雲,亦步亦趨地跟在紫衣女子身後,垂頭緊擰着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阿桃可午睡了?”柳貴妃突然開口問道。

劉公公微愣,回過神來,應道:“公主吃了桂花糖芋苗,已經歇息了。”

“嗯。”柳貴妃微微點頭,淡淡地瞥了辛雲一眼,見她緊閉着雙眼,眉頭微蹙,臉色蒼白得吓人,細密的汗水沁滿了額頭,似乎陷入了噩夢之中。視線下移,可以看到少女沾滿泥土的手蜷縮着,指甲縫中塞滿了黑色的泥土,血液沁在繃帶上,已經凝固,變得僵硬起來。随着劉公公走路的動作,一起一伏。

柳貴妃蹙眉,眼眸閃過一絲困惑,似乎想到了什麽,她突然停下腳步,劉公公也急忙停下來。

柳貴妃看了劉公公一眼,冷神道:“你先送她回去,注意封鎖消息。”說罷,腳尖輕點,紫色的身影消失在半空中,只剩下一縷淡淡的幽蘭清香。

劉公公仰頭半眯着眼睛,直到空中的清香飄散開,他才忍不住嘆道:“想不到娘娘的輕功竟比以前更精進了些。”他低頭嫌棄地看了懷中的少女一眼,看到她沾滿泥土的手,眼眸一凝,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隐沒在雜草中的浣衣閣,沉眸深思了半晌,方才抱着少女,快步朝客房走去。

剛過晌午,安樂堂的人皆有午睡的習慣,此刻都沉浸在睡夢中。整個安樂堂寂靜得很,偶爾可以看見一只貓慢悠悠地走過長廊,風搖動樹葉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劉公公把辛雲送回客房,準備去安排人來收拾一下這髒兮兮的丫頭。他剛轉身關上房門,餘光似乎看到了什麽,渾身的氣質立即變得淩冽起來。

他半眯着眼睛,側目看向拐角處,冷冷道:“出來吧。”

拐角處探出一張蒼白的臉,那個侍女瑟縮着身子,顫顫巍巍地走出來,眼眸蒙了水汽,快要哭出來。

“公公……”

劉公公面無表情,細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這瑟瑟發抖的侍女,吓得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忙不疊地磕着頭。劉公公這才俯視着她,微微一笑問道:“你叫碧羅是吧?”

“是。”碧羅仰起頭,額頭上已帶了血跡,和着淚水,狼狽不堪,她抽抽搭搭地道,“奴婢、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撿到一件東西,想還給辛姑娘。”

“哦。”劉公公故意拉常了聲音,“什麽東西?拿出來讓雜家瞧瞧。”

碧羅顫着手,從腰間拿出一個黃色的平安符,仰頭雙手遞給劉公公。劉公公拈起蘭花指,接了平安符,半眯着眼睛,眉頭緊蹙。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眸一亮,但很快他便斂了神色。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身旁的房間,似乎怕人偷聽,旋即揮了揮手,示意碧羅站起來。

“謝謝公公!”碧羅撐起身子,搖搖欲墜地站起來。

劉公公瞪了她一眼,将食指放到唇上,示意她安靜,碧羅急忙噤聲,緊咬着唇,瑟縮着腦袋。劉公公嘴角浮起一個嘲諷的笑,嫌棄地看了碧羅一眼,朝她努努嘴,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碧羅連眼淚都顧不得擦,急忙邁開碎步,小心地跟在劉公公身後。經過辛姑娘的房間時,她還是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赫然看到一雙猩紅的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驚得她連連後退,急忙捂住嘴,把湧上喉間的尖叫聲咽了下去。待她再回過神來時,卻發現哪有什麽眼睛,不過是門上雕的花紋。因為門也是棗色的,她一時看花了眼。

腦海中回想起那辛姑娘睜着猩紅的眼,僵着身子,如一只傀儡似的,直直地朝着浣衣閣走去的模樣。她當時叫了好幾聲“辛姑娘”,那少女才緩慢地轉過頭來,脖子發出“咔擦”的聲音,像是垂暮的老人。

她當時還好生奇怪,這辛姑娘年紀輕輕的,怎麽就像一個老年人似的呢?誰知,那辛姑娘突然湊近她的臉,朝她咧嘴一笑,像是嬰兒般,口中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她當時就驚得後退了一大步,但心裏也只是嘀咕,覺得這姑娘可能是在向她惡作劇,也或許是生了什麽怪病,還好心地問她要不要叫大夫。誰知那辛姑娘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湊到她的耳旁,奶聲奶氣地說道:“你也要陪我玩兒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辛姑娘臉上依然挂着天真的笑。可這笑,就好像把一張**貼在了她的臉上,實在是令人瘆得慌。而且襯着她那雙充斥着紅血絲的眼眸,令人毛骨悚然。

還有那聲音,根本不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可以發出來的。那根本就是嬰孩混着婦女的聲音!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覺得那是嬰孩混着婦女的聲音,但那時的感覺告訴她,辛姑娘身體裏好像不止一個人,有許多的人。也不止有小孩,還有婦人。

而且辛姑娘離自己如此之近,呼出的氣息都撲到了她的脖頸上。但她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熱氣,只覺得那氣息如寒冰一樣。

辛姑娘那時的模樣,真像一只傀儡!身體內裏塞滿了鬼魂的傀儡!

碧羅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心驚肉跳,渾身直冒冷汗。她晃了晃頭,把腦海中的畫面甩出去。

方才她看到劉公公把辛姑娘送了回來,看她渾身沾滿泥土的模樣,就好似……好似剛從墳頭爬出來。

碧羅暗暗慶幸,若不是她跑得快,興許就被辛姑娘抓到浣衣閣中去了,不知會發生什麽恐怖的事情哩。

碧羅突然很好奇辛姑娘到底看到了什麽,還覺得辛姑娘有些可憐……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門內,才收回視線,撫了撫胸口,垂頭小跑着跟上劉公公的步子。

她是安樂堂新來的侍女,一直在後廚打雜,興許是看她乖巧聽話,掌事的總是派給她一些輕松的活,卻沒想到今日只是送個飯而已,竟然就遇到了這等怪事。

碧羅低頭胡思亂想着,誰知劉公公突然停下來,碧羅一不留神便撞到了劉公公的背,一陣酸痛感自鼻腔中泛起,眼中也泛起了淚花,但碧羅連一絲’呻’|吟’也未發出,而是條件反射地跪下來求饒。

劉公公俯視着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的少女,眼中嫌棄之色更深。他冷哼一聲,拂袖推開門,冷聲道:“一個勁兒地給灑家磕頭作甚?灑家還沒死呢!”

他的聲音又尖又細,說話又如此刻薄,碧羅一時愣住,也不知如何回應。只知道急忙爬起來,低垂着頭,強忍住淚水。

劉公公更加不悅起來,他瞪着碧羅:“還杵着作甚?木頭一樣。”

碧羅急忙擦了把淚水,跑進房間,乖巧地站立在劉公公面前。

劉公公把玩着符紙,頭也不擡地問碧羅:“你把今兒中午發生的事好生地給我說說。”

“是。”碧羅忍不住撫了撫身上的雞皮疙瘩,“今天中午,奴婢得了命令,去給辛姑娘送午膳,敲門,門卻沒有關,奴婢叫辛姑娘,她也不應。

奴婢便自作主張地把打開門,把午膳送了進去,才看到辛姑娘坐在梳妝臺前,好似在梳妝,奴婢也沒有多想,施禮之後退出房間,準備過了午膳時間再來收拾。

奴婢剛走幾步,卻突然看到辛姑娘走了出來,雙眼猩紅,木木地朝着浣衣閣的方向走去,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中衣,奴婢怕辛姑娘不小心闖到浣衣閣去,也擔心她着涼,便出口叫住了她。

誰知道,連叫了幾聲,辛姑娘都不應……”

碧羅把聲音壓得很低,慢慢地講着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說到可怖之處,她還會忍不住發抖。

在這個過程中,劉公公沒有擡頭,一直埋頭把玩着符紙。碧羅本就受到了驚吓,見劉公公一直低頭,又不回應她,再看看緊閉的門,她心頭不禁浮起一個想法:莫非這劉公公也被鬼魂附身了?!

她越想越覺得恐懼,完全不敢擡頭看劉公公,說話也不利索了,肩膀不停地抖着,出了一身的冷汗。

劉公公終于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擡頭盯着她,冷聲道:“你抖什麽?你是誰手下的丫頭,怎麽連說話也不利索?”

“回、回劉公公的話,奴婢……奴婢是徐掌事手下的。”碧羅已經盡力地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她生性膽小懦弱,極怕這些靈異神怪之事,還急愛幻想,總是自己吓自己。

尤其是現在,劉公公細長的眼睛還盯着她,像條蛇似的,更令她害怕。

“哦。”徐公公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揚了揚手中的符紙,細長的眼定定地看着碧羅,似乎要看穿她。

“照你說來,你是在收拾那丫頭房間的時候撿到這符紙的?”劉公公眼睛微眯,撫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是……”碧羅縮了縮脖子,咽了口唾沫,小聲地道,“奴婢那時被辛姑娘的樣子給吓到了,一時打翻了午膳,只得待她離去之後,再去收拾,結果便撿到了這符紙。”

“哦,在你敲開那丫頭的門之前,可有聽到什麽奇怪的動靜,或者看到什麽奇怪的事情?”劉公公朝前傾了傾身子。

碧羅蹙眉,不停地絞着衣角,仔細地思索了一會兒,才道:“奴婢,好似……”她咬着唇,似乎在猶豫着該不該說。

“好似什麽?”劉公公站起來,不耐煩地打斷她。

劉公公一催促,碧羅急忙擡起頭,快速地答道:“奴婢好似看到了一只貓。”

一只貓?算得上什麽奇怪的事?

劉公公眉頭一擰,太陽穴青筋暴起,看起來好似要發怒。

碧羅急忙解釋道:“奴婢只是覺得那只貓有些邪氣,奴婢家鄉有傳言,說黑貓能看見人看不見的髒東西……奴婢之前也從未在安樂堂看到過那樣子的貓,因為沒有見過,奴婢便多看了一眼,結果便看到了那只貓的眼睛,簡直跟人一樣,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好像要看到人的心底去!”

“嗯。”得了解釋,劉公公方才氣消,坐下來一邊倒着茶水,一邊擡眸瞪着碧羅,“說下去。”

碧羅手中已經沁出了滑膩的汗水,她在衣裙上擦了擦,接着道:“那只貓見奴婢看向它,也瞪了奴婢一眼,然後突然轉身跑進了辛姑娘的房間。奴婢當時剛送完午膳,也是見那只貓跑過去,才忍不住回頭,這才看到辛姑娘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碧羅咽了咽口水,瞪大了眼睛,小聲道:“後來奴婢再看時,那貓已經不見了。老人家都說黑貓極有靈性,守靈之時,也不能讓黑貓靠近……

所以奴婢才鬥膽猜測,覺得那只黑貓不太簡單。奴婢就感覺,它就好像故意在提醒我,去看辛姑娘似的。如果奴婢不回頭,興許就不知道辛姑娘跑到浣衣閣去了。”

說罷,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劉公公的表情,卻看到劉公公低垂着頭,正俯視着她,細長的眼眸閃着奇怪的光。碧羅心頭一緊,心裏直打鼓,只覺得這劉公公看起來好像有些奇怪。

房間裏沒有點燈,門又緊閉着,只有薄薄的日光透進來,他的一半臉隐藏在黑暗中,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

午睡時分的安樂堂很安靜,房間裏更加安靜,碧羅只能聽見到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她突然反應過來,果然有什麽不對勁。

這劉公公,沒有喘氣聲!

碧羅渾身的血液一冷,大腦有片刻的空白,她剛回過神來,卻聽得“咔擦”一聲,劉公公猛然擡起頭,蒼白如紙的臉上,一雙猩紅如血的眼正盯着她。

“啊!”碧羅尖叫一聲,轉身就要跑,腳卻被什麽東西給抓住了。她低頭一看,只見一個粉嫩嫩的嬰兒,正抱着她的腳,朝她咧開嘴,露出沒有長牙的嘴,天真地笑着。

碧羅只覺得自己的腳好像沒了知覺,已經脫離了她的身子。大腦告訴她趕緊跑,但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腳,只能傻傻地站立在原地。

“咯咯咯……”那嬰兒依舊仰頭笑着,順着她的腳,慢慢地攀上她的身子。

嬰孩的身子冰冷至極,好似剛從地獄中爬出來,陰涼刺骨,碧羅只覺得自己的頭皮快要炸開。她張大了嘴,卻只能發出喘息聲,她吓得連尖叫聲也發不出來了!

“抓住你了。”劉公公的手捂住碧羅的眼睛,他的手冰涼刺骨,好似一塊冰插|進碧羅的眼中。黑暗把碧羅包圍起來,她緊咬着牙,渾身不停地顫抖着。

“咯咯咯……”孩童的笑聲在耳邊突然放大,與此同時,她只覺得耳蝸傳來冰冷滑膩的觸覺,像是有一只蟲子在往她的耳中鑽。

“小嬰孩,慢慢來,阿娘肚子還未撐開來。”劉公公慢慢地哼着一曲詭異的童謠,冰冷的氣息在碧羅脖頸處蔓延開來,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碧羅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眼前卻只是一片黑暗,她不停地掙紮着,伸手想把耳中的東西扒拉開。但只覺得四肢沉重得驚人,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感覺到似乎有許多的嬰兒,在抓着她的腳、她的手,努力地向上攀爬着。

還有些嬰兒甚至爬上了她的頭。她能感覺到,頭上的那個嬰孩一搖一擺,随着劉公公哼的童謠,晃着粉嫩的小腳。

“咯咯咯……陪我玩兒。”一個嬰兒抓住了碧羅的耳朵,聲音細細的,像是一條冰冷的蛇順着她的耳道鑽進了腦中。

不不不!誰能來救救她?

碧羅瞪着眼睛,張大了嘴,卻只能發出“咯咯咯”的笑聲。絕望像冰一樣把她的心凍起來,令她無法呼吸。

“小嬰孩,慢慢來,阿娘的肚子還未撐開。”劉公公輕聲哼着歌謠,把手從碧羅眼中移開。

碧羅終于看清了面前的場景,那是無數粉嫩的嬰兒,赤|裸着身子,裂開嘴,露出黑魆魆的嘴,天真地笑着。

碧羅睜着猩紅的眼,咧開嘴,笑起來:“咯咯咯……陪我玩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