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妾室

“盛齊梁,你給我滾!!!”

“娘子,你看你,這是,多大點事兒”

“滾,把兒子給我,我們娘兩去跳井,給你那狐貍精騰地兒”

“你小聲些,吓着孩子”

“你以為我和你開玩笑,好,好,好,盛齊梁”

“娘子,娘子,快來人吶”

南屋孟家人只能縮在屋裏幹聽着,這和普通的兩口子打架不一樣,鄰居們都沒辦法勸,盛校官得勝便領了個女子回來,盛娘子就炸了,直吵了一夜了,直到剛剛聽着動靜不對。

“娘,好像不對,快,快”

衆人出去,見盛娘子倒在院子裏井邊上,井口、額頭上都是血,盛齊梁急得蹲下叫,仆婦抱着孩子大哭,孟玉氏邊跑邊說“遠昭,快去請大夫,後街頭上那家姓李的醫術好”

“不,不,嫂子,去府裏請,府裏張全義醫術最好”,盛齊梁忽的擡頭道。

“好,好,遠昭你去”

“騎着我的馬,府裏人認得”

大夫請來了,府裏人也驚動了,治了兩天才把命保住了。

“那些年老家連年大旱,家裏沒吃的沒喝的,魚娘從娘家借了點糧食,給我爹娘熬粥喝,自己餓着,頓頓樹芽湯;大狗兒、大丫頭病了,沒錢治,就那麽沒了,她抱着哭了兩天,現在眼疾的毛病就是那時候落下的;跟随将軍,最早是沒糧草的,得了點她也都先緊着我吃;怕我殺人太多,造孽太深,你不知道,她在菩薩面前許了願,願折壽十年彌補……嘯卿,你說是不是我做錯了”

盛齊梁有些頹廢的蹲在牆邊,絮絮叨叨,也沒管虞嘯卿聽沒聽清楚,虞嘯卿覺得盛齊梁雖說平日裏溫吞、有些瞻前顧後,但上戰場也絕不含糊,沒想到……

“齊梁,這些以後你和大嫂去說,現在,府裏也驚動了,将軍最是不喜這般軍眷……你該想想”

“是啊”,将軍越來越不像他們自幼一起時的那般模樣了,“你嫂子速來剛強,這個将軍早就知曉,這倒沒什麽,我攬過來就是,請弟妹幫我照看着,我去趟府裏”,盛齊梁慢慢站起來,心中不住算計着,這事大家都知道,也沒啥,笑話就笑話,大不了說他怕老婆,只将軍會覺得那幫婦人有有樣學樣吧……其實,那怎麽能都一樣

“行,你放心”

“賈姐姐,你吃點東西吧,看看滿倉兒”,孟玉氏端着碗面湯,坐在床邊,床上盛娘子頭上包着、躺在那裏,也不說話,“盛大哥已經把那女人送走了,賈姐姐賭氣也不該拿命賭啊,要真有個差池,滿倉還這麽小……”

“弟妹,我來吧,滿倉先拜托你照看了”,盛齊梁從府裏回來便進了屋來,孟玉氏抱着孩子出去。

盛齊梁坐下,一聲重重的嘆息,賈魚娘眼角的淚滾落。

将軍府裏,侯破軍給攪得睡不着覺,叫了盛齊梁來,他說了一堆當年事、又說是自己先動手打了人才鬧成這樣的,侯破軍是無法理解這個夥伴了,說他怕老婆那是鬼扯,說盛嫂子潑婦那也是扯淡,和鄭英娘抱怨,“盛嫂子怎麽會變成這樣?我們三個外婆家是一個村子,從小熟識,當年她可不這樣”

“盛校官可有抱怨?”鄭英娘從床上坐起身。

“這倒沒有,老盛都在說他的錯,不就一個女人,也不是養不起,這有什麽錯”

“他擾了你,你罰他便是;他抱怨沒抱怨,終歸是他家事,難不成你一個統領幾萬兵馬的将軍還要摻和屬下家事不成?”

“也是,我哪兒管的過來,好了,好了,睡覺”,躺下又覺得哪裏不對,側過身,“英娘,你今天話裏有話嘛”

“還不是你賞給下面幾個女子,你雖是好意,覺得這是和将士同甘共苦,可到底沒看看适合不适合”,鄭英娘便也側過頭透着月光與他對視。

“就是幾個女人伺候不好便攆了,還能怎樣?”侯破軍不解。

“你呀,本來校官們若有意納小自己回家和夫人說不就得了,什麽樣他們自己看着辦,你賞下去的,夫人們想着這是你的恩德情面,便是她們張狂了也不好說什麽,校官們不收是撥了你面子,收了別人會不會覺得厚此薄彼?”這天還是有些悶熱,英娘又翻了身,“再者,你是統兵的将軍,何以做些婦人差事?”

“嘶,合着都是我錯了”,侯破軍一樂,閉上眼也不知在想什麽。

“是你啊,好心辦的錯了位,軍中尚未娶妻的兵士還很多,你若真想當紅娘不若想想他們”她相信丈夫明白她話裏的意思,至于那些自己求賞賜美人的,那她便沒什麽可說的了。

“你這張嘴,我是沒有說贏過的時候,睡吧”,侯破軍閉着眼睛,等身邊人呼吸均勻了才睜開,幾年相處也知道她不是小氣的人,這番話她是壓心裏很久才說的吧,到底是女人,沒個不吃醋的,其實盛家兩口子為何那般,他又何嘗真的不知道,青梅竹馬、患難夫妻,這營中也是獨一份了。只多情這個詞和他沒關系,才子佳人想的那些情情愛愛,在他眼裏純屬吃飽撐的,英娘這般最好,兩個人都不心累,當年她幾次舍命相救、最艱難時陪他餓肚子也沒回去,娶妻若此他已是知足。

等到老了,面對四方天下、金銀珠寶、美女佳肴,他還是不知足的時候,也會說一句,娶妻若此是他這輩子唯一知足、最知足的事。

這事就這麽過去了,沒人記着多久,日子照過。

文建德帶着幾個校官、文書守平湖,加之清掃一下周圍小勢力,侯破軍這邊也在穩紮穩打逐步擴張。立冬的時候,将士們都領到了冬衣棉鞋,在慶陵的日子也算穩固。

“陸續打聽來的消息,上游徐元帥反撲迅猛,這一帶都已是他底盤;下游,餘茂誠吞并了周圍四五處勢力,擊敗這些地方的蠻子軍,已然占據東南;江北孫、程兩家坐鎮,只最近的消息都說程元帥病的似乎不清,孫家虎視眈眈,安州一帶,鄧子明投降蠻子軍,萬家損失慘重;再往北,韓王與蠻子兵交戰最多,打的最吃力”

“我軍五萬兵馬,蝸居慶陵、平湖終是小了些,若想拿下金州,兵力尚不足”

“正是,金州少說有八萬人馬”

“但必須拿下金州方能立穩腳跟,與這些人抗衡,金州本是江南附近最大的城池”

“建德所言甚是,趁糧草尚充足越早拿下金州越好,只還需招兵”

男人們忙着打天下,婦人們也沒閑着,燒菜可以收了,腌制、儲藏,城外的莊稼也收了,上繳的、賣的、自己留着吃的,也是忙碌,城中安穩了,做小買賣的也就多了,買燒菜、蘿蔔、韭菜的生意最好,一般人家都要買些儲存過冬的。

“五嬸,蘿蔔洗好了嗎?”

“好了,好了,夫人”

孟家第一個仆婦五嬸把洗好的蘿蔔端進廚房,孟玉氏那邊次瓷罐也已經清洗好了,切了蘿蔔準備腌制,鹽巴比米還精貴,不敢多用,便也只腌一小罐罷了,冬菜倒是要腌兩缸。

“這是什麽?”

“是麻椒,奴婢老家那裏腌管了的,等好了,送與夫人嘗嘗”,盛家的仆婦也在忙碌着,聽孟玉氏問便答應着。

“好,我倒是不曾吃過腌制的麻椒”,奴婢這個詞從最初的不适應到現在也聽得習慣了,孟玉氏都顧不得感嘆人的适應能力,“娘,水燒好了嗎?”

“沒呢,再等一刻”,玉梁氏外面的竈上答應着,“盛娘子,你若累了,便去歇會兒,這裏我自己來就行”

“哎呀,嬸子,我是那般嬌貴人嗎?再說都生了三胎了,心裏有數”,盛娘子不以為意繼續坐在板凳上擇冬菜。

“你有數就行,昨天見你又看人,是要再買人來?”

“想着呢,我家少人幫襯,家裏還有地方住,滿倉也學着起步了,我這明年又生,也着實照看不來,便打算再買一個,根楚嫂子打聽了,府裏是沒了,南城那邊有,明天帶來看”

“我家是住不下了,先這麽着,左不過一些家事,人口多還忙的過來”

“針頭線腦的賣?胭脂珠釵的賣?”外面傳來叫賣聲,都停下出去看看,缺了梳子、針線、剪子之類的好添補。

“夫人,您看……”一頂轎子從不遠處經過,轎子外的仆人問轎子內。

“算了,繞路走”,一群鄉巴佬,轎內金家二夫人鄙夷的哼了一聲,她就不明白自家老爺看中這些泥腿子什麽了,瞧瞧那日宴會上,那幫子夫人都穿的帶的什麽啊?哎呦喂,又山又土還不配套,可老爺非得想把女兒嫁給那個比女人都漂亮的俞州,城中還有士紳想把女兒嫁給侯将軍的侄子,不過沒成,還有送妾的,侯将軍沒要。這世道,輪到泥腿子瞧不上他們這些“詩書人家”了。

“落轎”

将軍府到了,金二夫人整理整理頭面,下轎,将軍府後院也在收冬菜,看的金二夫人嘴角直抽抽,那個是侯家大夫人吧?

“夫人,請”,沈娘子躬身帶路。

“客氣”

正廳上,侯夫人着一身寬松的襦裙,頭上只帶了一根銀釵,月份已經大了,坐下有些吃力,金二夫人便長話短說,她也不是那麽不開眼的人。

“二夫人的小閨女可是上次來府裏那個?樣貌性情樣樣不差的,與俞校官倒是般配,只我畢竟不是他家人,他父親雖不再跟前,兄嫂卻在的,我也不好越過……”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我會再去俞府拜見,只想着他們若是同意,便求夫人做這個媒人”

“這是好事,我且應下了,等你們消息”,看她風風火火離去,鄭英娘才笑着搖搖頭,“一母同胞,做事也是這般不同”,金家老大見平湖得勝便送了兒子投軍,老二便讓人說親,還是這般沒和對方打好招呼就滿世界嚷嚷的,等等,她們不會以為這樣俞州就會就範吧,鄭英娘拿着帕子直笑,和一幫子最不講禮數的大老粗來這些,笑夠了,招呼人,“去二門看看,俞州俞傑在府上嗎?在就請他們過來一趟,不在就去俞家請俞夫人過來”

“夫人,您找我何事?”俞州今日正好在府上,放下文書直接過來。

“我問你,你不許和我扯謊,你見過金理家的姑娘嗎?”鄭英娘直接問他。

“誰家?沒見過”,俞州一頭霧水,“噢,這是又有人給我提親?我有那般吃香嗎?”金理?金家老二嘛,怪不得最近老往最近眼前湊,他家姑娘該不會是……

“等等,夫人,我好像想起來有那麽個姑娘最近總碰到,好個金理,他姑娘長得跟猴兒似得,也敢塞給小爺”,俞州一蹦三丈高。

“猴兒?你又胡扯,那姑娘雖不是天香國色,長得也不差了”

“瘦成那樣可不就是猴兒!夫人,嫂子,這事我曉得了,您就別管了,他們為個什麽,我心裏也有數”,俞州躬身道,“勞煩夫人為我的事費心了,可我就是個莊稼漢出身,朱門繡戶的姑娘雖好,卻不是我合得來的”

“真要找個莊戶人家的,你也瞧不上人家吧,得了回去謝謝你兄嫂,為你的事沒少操心”

“唉,夫人,我去了”

“一個兩個都這樣,冉誠的婚事也沒個着落,大嫂那邊的冬菜收完了嗎?”

“先生說八萬和嘯卿誰能先回來?”兩人各帶一路人馬去打前站了,誰輸了誰就罰酒,侯破軍看看時辰問張芳義。

“将軍,你都有了成算,還問老夫?老夫的酒量可是不行的”

兩人哈哈一樂。

“将軍,江北來人,說是帶着他家主人書信求見将軍,他家主人是安州萬岐山”,自下慶陵,各方豪傑亦有不少豪傑、塞兵來投,自元帥下各位将領亦帶兵向外周圍各縣擴張,侯破軍忙讓人想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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