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新局

“元帥已派孟将軍趁勢去收慶陵,淩軍只顧着往回逃命,怕是顧不得慶陵的”,周嫂看着夫人喝下藥,呈上清水,“衛姐姐說元帥夜裏寅初回來,可能夫人睡着又問了兩家幾位公子,便又回前院了,早起于亮來說是一夜未合眼,将軍先生們也早早的來府裏了,此時議事還沒散呢”

鄭英娘點頭,“告訴廚房随時備着飯食,要饅頭、面餅這些容易帶着的,來那般早估計是沒來得及吃飯,大郎呢?”

“他早起來看您,道您是累着了便不讓報您,此時還在堂裏,三郎哭着找您,清姑娘抱着他帶着二郎去小園子玩了。”周嫂忍着疲倦哈欠,這幾年她都覺得自己老的快,太過勞累了,“衛姐姐給您熬藥去了,別人她不放心,我也不放心便提前來了”

鄭英娘略略一笑,“你還知道我要問什麽?”

“老婦不敢”,周嫂腫着眼泡起身收拾藥碗、杯碟等物,“月姑娘讓人來報,東府小少爺已吃奶了,誠少夫人也是能吃些粥米,誠少爺安好如今正在前院議事,還有,幾位姨娘也是無事,如姑娘昨日只問了問外面如何便回自己屋裏呆着了,從程三少爺沒了後他一直如此,昨兒在府裏亂喊的小斯已被王少爺審出來了,他是聽着東府的同鄉喊才喊,那個同鄉原就拘着,怕死也招了,招了什麽老婦就不知了”

“我也知道你又該說我太操心了”,鄭英娘調侃了一句,藥勁上來,又困又乏的,讓她睡上兩日也是不夠的,可是不能夠,這樣不是法子,該再多用人才是上策,“午時前叫我,竟是這般困……”不一刻便又睡着了。

孟府上孟玉氏醒來時也快巳時了,丫頭端着飯進來時孟玉氏還在想果然人是經不得閑的,竟累不起了,以前種地可比這累多了。吃着飯也知道了丈夫沒顧上回家去打慶陵了,想起來那幾件衣服讓人拿出府送人。飽飽的吃了一頓,梳頭上妝,家裏前前後後都看過一圈,看看長子被褥夠不夠厚度,哄哄二兒子玩耍,查查女兒描紅,給母親找找城裏的新鮮花樣子,給丈夫繼續做鞋襪,便又要開始準備換季的衣衫,能這麽安穩的生活真好!

孟玉氏還是覺得自己是平常人,不會想着甚天下甚偉業,只是想着一家老小、不愁吃喝的過日子。

侯破軍一氣把淩雲重打回了大本營雲州,又趁熱打鐵拿下了雲州腹地安寧,可惜淩雲重也不是個吃素的,很快又奪了回去,雙方僵持着。餘茂誠很後悔沒有接受淩雲重的提議,錯過了一起滅掉侯破軍的機會,不過自己也沒閑着,南北一直擴張。江北的紅義軍狀況越發不好,韓王被殺,丞相擁立其子繼續統領中原一帶紅義軍,蠻子軍裏除了個很厲害的骁将,逐漸縮小包圍。

侯破軍再次接受韓王任命為吳國公,并進一步改組自己軍政,擴建七個樞密分院,立大都督府總管軍事。後又趁着淩雲重大意之時,饒過安寧,直下兩江重地雲州,逼得淩雲重逃亡西北部的楚州。侯破軍部便逐漸南擴,收複原本屬于淩部的領地,他的部将原就有不服他的,順勢投降,便是重地洪城也被人獻了出去。不到兩年時間,淩部與後部的上下風位置完全換了個。

“周管事”,路上的小丫頭們紛紛給周管事行禮,周嫂點頭回應,腳步不停。夫人改建後院,讓婦人們也慣了管事頭銜,各處分工更加分明,互不幹涉,又有三個內總管事,分管着不同處,另設一監管,直管各處抽查,如有隐瞞、不妥之處可直接禀報夫人,夫人現在只是不定時查查賬目、府庫。

“夫人還在見唐将軍和上官将軍的夫人?”,周嫂問廊上打簾子的兩個小丫頭小暑、大暑,這兩位都是才降了金州的将軍,家眷也才送來金州。

“兩位夫人已經告退了,夫人在聽沈師傅講風俗呢”,兩人應答。

周嫂子點頭,放輕步子進門,聽沈師傅正說道“洪城在漢時就已是興盛,千百年來都是必争之地,人傑地靈,夫人看,就是這裏,署時酷熱更甚金州,除卻我夏族,尚有不少番族聚居……”

鄭英娘看到了周嫂進來,等着沈師傅說完才看她。

“回夫人,四公子那裏已安置妥當,您讓換的帳子也換的了”

“嗯,說到這帳子還是唐夫人她們來時送的,确是比家裏敢用的輕便,只是給孩子們用些就夠了”,鄭英娘和下面微坐着的沈師傅說着,又吩咐道“給東府的小少爺送去一匹”

沈煥然明白鄭英娘的意思,“楚王好細腰,宮人多餓死”的典故,對于上位者來說卻不誠然都是典故,國公先時多吃了幾個蟹黃包子,便有人猜度着投其所好把人家的百年老店奪了專門僅限,後被舉發處置,侯破軍并鄭英娘便越發不會在這些上顯出來。說來也是謹慎憐民了,“國公夫人勤儉謹敏,多得先賢之精髓”

“甚先賢,我不過是江北一村婦”,鄭英娘擺手而笑,“閑來讀古時賢女子之作,方覺不足之處尚遠,怕是有天地之差了,可惜年代久遠多不能傳下來”

“予也是常憾此事,便立志此生搜集賢女之作,整備編輯成錄,可惜蠻族百年中毀了甚多夏族典籍,後天下大亂,命且常在旦夕,封夫人召入府才能繼續此志”,沈煥然連連可惜。

鄭英娘也是感嘆,她讀了沈師傅的文章和收錄的文章,可惜當真是太過艱難了,“楚州大族房家之女房鄧氏亦是聞名江南才女,此時也在來金州的路上了,沈師傅不日便能多一知己”

“可是房瑤之次女?太好了,我在閨中時便聽過她的大名”,如今想來也有些年紀了,夫人竟然能請得動,必是花了大功夫的,說了一有一會兒了,便起身告辭。

丫頭立春呈上備好的兩罐茶,鄭英娘道“這是杭郡的新茶,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慣這些,到不如贈給真正的雅士”

沈煥然微笑着謝過,退出,想着這家看起來也是早晚有稱帝的意向的,這位夫人雖出身不是名流大族,但品性倒是堪為賢後的,她留在這裏,志向總能更近一步的。

“夫人,楊姨娘的病不大好……”周嫂此時方道,“李大夫、喬大夫,還有城裏的名醫都看過了,都說是不太好,生五公子時虧了身子,當時能保的性命已是不易,怕是熬不過這個月的”

“五郎才不過滿月……多帶四郎去陪陪她吧,宋氏與她較厚,讓她幫着照看五郎,東西也去準備吧”,鄭英娘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她們原也沒那麽深情分,又想起來,“方信夫人是明日出殡?”

“夫人記得沒錯,說來也是生産時沒的,孩子也沒保住……她已是方将軍第二任妻室了,方将軍也不容易”,周嫂不好說他克妻,但家裏每個女主人,第一任妻子留下的孩子也沒個人照料,多在萬家,好不容易有了女主人了,這才一年多點又沒了。

“我原還想着将他與陳娘子湊作一處,結果兩人都沒同意,我差點亂點了鴛鴦,陳娘子如今在家修行也不肯再嫁”,鄭英娘只能說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想法吧,如今戰亂,人口驟減,各方都是鼓勵寡婦再嫁的,也沒人如前朝那般對再嫁女說的那般苛刻,可也不能強壓着人嫁的。

一時又到了見另一波夫人們的時間,這次來的多是這兩年帶了人馬投奔來的家眷夫人,其中最大的一處便是陳家,而陳元帥也曾是坐鎮一方的諸侯,不得已投了金州,陳夫人是個胖胖的愛笑的婦人,不到五十,常來府裏拜見,只這次來身份有些不同了。

侯破軍勢力擴張,手下文武也有千百,不似開始那般能迅速的領到好差事出人頭地,後來者想上位,除了真才實學者自然也有人想出各種手段露臉,這不一個叫郁正憲的文士便帶着幾個書生谏言元帥都是國公身份了,後院不過妻妾四人,不夠規模啊,該選些賢良女子充實才對,侯破軍看看自己兒女還是少了點兒,準了。消息出去,侯家地界範圍上幾夕之間便多了許多賢德女子。

如今軍中投來、降來更多将士,還有往來程家的舊将、侯家自己帶起來的心腹,境況越發複雜。聯姻自古被認為是最好的聯盟方法,雖然屢屢被證明它其實是靠不住的,但輪到自己頭上還是這麽用。

當然男人多數時候不會承認自己好色,總要拿子嗣、規模說事,也會給女人加上賢德的帽子,不過她丈夫想要多些兒子的心她還是能看出來的。這事早幾年她就看淡了,此時也能平靜的給丈夫選妾,有些賢德名聲的派人去打聽打聽,看看家裏都是些什麽人,那些個家裏人刁鑽或是一看就八面玲珑、其志不小的,就罷了。

其間算是身份最高的便是陳夫人家的義女了,那姑娘以前也随着母親來府裏參加過夫人小姐們的宴會,鄭英娘見過兩次,是個穩重的。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也就是讓家裏能盡力和睦些,觸犯這條她是不能接受的。

自己丈夫在打什麽主意鄭英娘猜到兩分,陳家他本就是沒打算重用的,肥肉到嘴邊了沒有不吞下的道理,雖說最後都是為了化為己有,但怎麽個吃法卻是不同的,連皮帶骨還是文火慢炖是要看對象的,吃相好一些總是相對的上選。

這便是這些争天下的男人們的想法,殘酷而現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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