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諸般心悅難訴心頭之人(二)
說着,便是将碗裏的酒一飲而盡,因為喝得有些急,酒水灑出了小半,山祖也只是伸手随意抹去,然後提起筷子便又是夾了大塊的肉到默斐的跟前:
“來,嘗一嘗他們家的醬牛肉,地不地道!”
默斐端正地坐在位子上,甚是嫌棄地看着山祖,道:“食不言。”
山祖聞言,卻是忍不住悶笑一聲道:“什麽食不言吶,我們這是喝酒,喝酒就是要大口吃肉,就是要高談闊論,興致高了,一幫人在一起行酒令,劃酒拳,那才是好玩!戰神大人會劃酒拳嗎?不會我教你啊,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山祖越說越起勁,索性從位子上站起來,擠到默斐身側,一只手将默斐的手拉過來,另一只手則有模有樣地比劃了幾個手勢,道:
“這是零,這是一,還有這是……”
默斐看着在自己身側鬧騰的山祖,恍惚之中竟然生出了一股錯覺,頭一次覺得這般咋咋呼呼的日子,好像要比從前在寂靜的明玉诏裏所度過的歲月要更加好一些。
山祖興致勃勃地将劃酒拳的規矩給講了一遍,又親自演示了一遍,然後對默斐問道:“看明白了嗎?”
默斐道:“嗯。”
山祖看着默斐那張永遠都好像只有一個表情——面無表情的臉,突然起了戲谑之心,道:“口說無憑,要不咱兩來劃酒拳,輸了的人就喝一碗酒,嗯……倘若你酒量不大好的話,也可以用回答贏的人一個問題來代替喝酒,如何?”
默斐看着山祖那張滿臉寫着躍躍欲試神情的模樣,突然就有了一股沖動,他說:“好。”
得了默斐的肯定回答,山祖簡直掩飾不住心裏的雀躍之情,他有十足的自信,劃酒拳,默斐一定玩不過他,依照默斐這十棍子打不出一句話來的性子,輸了之後必定會選擇喝酒,到時候不勝酒力喝醉了,堂堂戰神大人,因不勝酒力而在自己面前醜态百出,山祖想想就覺得很是刺激。
不過還是在心裏暗暗囑咐自己,點到為止就好了,否則将事情鬧得太難看,吃不了兜着走的,還該是他。
說了規矩,山祖便拎起酒壺将碗給滿上,道:“第一把我讓你,熟悉一下規矩,第二把便要動真格了。”
默斐道:“不必。”
山祖雖是這麽說,也料到了依照默斐的性子,必定是不稀罕他的讓的,便也拾級而下:“戰神大人說不必,那便不必,我們開始吧!”
意料之中,第一把,默斐輸給了山祖。
山祖興奮地将酒碗推到默斐跟前,道:“是戰神大人叫我不必讓你,可不是我欺負你。”
默斐意味莫測地瞟了山祖一眼,伸手将酒碗裏的酒一飲而盡,這最上頭的燒刀子,這麽一大碗下去,默斐竟是眉頭都不皺一下,山祖愣了愣,沒成想,默斐的酒量竟然這般好?
不過再好的酒量,也禁不住海量地灌!
山祖拎起酒壇子将酒續上,便緊随而上,開始了第二把。
第二把,依舊是默斐輸了。
這次不等山祖将酒碗推過去,默斐便自己端起酒,灌了下去,并且拎起酒壇子,主動給滿上了。
只聽默斐道:“再來。”
見狀,山祖莫名覺得背後好似有一股冷風掃過,禁不住抖了一抖。
随即,便給自己吃了顆定心丸,怕什麽,難不成他這久經俗世的人來瘋,還會輸給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戰神?
但是第三把,山祖卻輸了。
這次換做默斐将酒碗推到山祖跟前,道:“喝酒。”
山祖笑了笑,道:“這次讓你一把,下次我再贏回來。”
不過,并沒有所謂的下次。
默斐來勢洶洶,在接下來的三十九輪裏,山祖每次都是輸的一方,先前讓酒家夥計擡上來的十大壇高粱酒,除了默斐最開始喝的那兩碗,其餘的全部都進了山祖的肚子裏。
饒是山祖酒量再好,這麽多酒下肚,還是免不了頭重腳輕,看東西都出現了幻影。
山祖趴在桌子上,一手抓着酒壇子,一手拉着默斐的衣袖說道:“默……斐,咦?怎麽有兩個默斐呢?”
默斐伸手,将山祖抱在懷裏當寶貝似的酒壇子扒拉了下來,道:“你喝醉了。”
山祖一聽“喝醉”二詞,騰地站了起來,道:“小爺才沒有醉!誰敢說小爺我喝醉了!小爺我還能大戰三百回合!”
“好,那把這最後一碗酒給喝了。”
說着,默斐将酒壇子裏最後的酒,倒滿了山祖跟前的酒碗,并且端起來,放到了山祖的手裏。
山祖拿着酒碗,擡起頭看了看默斐道:“默斐,你欺負人。”
默斐道:“我怎麽欺負你?”
山祖道:“其實你是會劃酒拳的對不對?你騙我說你不會,就等着诳我喝酒呢。”
默斐道:“我不會。”
山祖嘟囔了一聲:“你當然不會承認,哪有人做了壞事會承認的。”
默斐心想,山祖恐怕是真的醉了,開始胡言亂語起來,搖了搖頭,心想算了,便要将山祖手裏的酒給拿回來,誰成想,山祖卻突然端起酒碗,一股腦地喝進了嘴巴裏,然後沖着默斐怪異地一笑,默斐愣了一愣,而便就是這一愣,給了山祖欺身上來的機會。
山祖伸出雙手圈住默斐的脖子,接着,默斐便覺得自己的唇上有個軟軟的東西貼了上來,帶着馨甜醉人的酒香味,還伴着炙人的溫度。
“唔!”
嗵!
山祖被默斐狠狠推了出去,腳下不穩,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卻反是很高興地說道:“雖說是你請我吃酒,卻不能……不能全讓我一個人都喝了,這最後一碗酒,你一半我一半,下次我再請你吃酒。”
光天化日,山祖便在酒館之內輕薄一男子,酒館內其他的酒客驚得呆若木雞,默斐更是難得地臉上有了表情,一陣紅一陣青,本想丢下山祖離開這尴尬的地方,但是只聽見噗通一聲,轉過頭只見原本還有力氣支着半邊身子,坐在地上的山祖,這下是徹底醉暈了過去,竟是席地便呼呼大睡。
又不好就這麽撇下人,轉身就走。
默斐冷着臉,拿出身上的鞭子,将山祖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然後便頂着一張由青轉黑的臉,在衆目睽睽之下,将山祖給拖出了酒樓。
吃瓜酒客們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只聽其中有人問道:“這是兩個男人對吧,可我剛才怎麽看見兩個男人親嘴呢!”
“我也看到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兩個男人就這麽白日宣淫,實在是……太有傷風化了!”
“我看被親的那個好像是被逼迫的,你沒看到他後來把親他的那人給推開了嗎!”
“你曉得個屁!這叫欲拒還迎!要真不樂意,他至于又大費周章地把那醉鬼給帶回去嗎!”
衆人恍然大悟:“哦……”
原來是兩情相悅吶。
默斐提着醉鬼山祖,面色鐵青地回了明玉诏,很是粗野地将山祖丢到了床上,那床頭是硬木做的,山祖的後腦勺“咚”地一聲撞在上頭,醉得不省人事的山祖,還是忍不住下意識吃痛地喊了一聲“诶唷”。
兔子精阿術,老遠聽見動靜,飛蹦過來,卻只來得及看見默斐在半空中一閃而過的身影,道了一聲“奇怪”,擡步走進屋子裏,一進屋子就聞見一股撲鼻而來的酒味,阿術捂着鼻子,“阿欠”、“阿欠”地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這醉鬼!是在酒壇子裏泡了幾天幾夜吧!”
像是聽見有人在說自己壞話,山祖翻了個聲,嘟囔了一下,阿術沒聽清他說了什麽,倒是被吓了一跳,一雙耳朵又不小心冒了出來,踱着小碎步,來到山祖跟前,仔細打量了他半天,确認他并沒醒來,這才舒了口氣。
“哼!喝醉酒了還不消停,看我怎麽懲罰你!”
阿術心生一計,匆匆跑出屋外,過了片刻,又一陣風似的跑了回來,并且手上還拿了一個巨大的包裹,阿術拿着包裹走到山祖跟前,露出一個奸笑,道:
“次次都叫你捉弄我,看吧,報應不爽,這就讓我逮着機會了,哼,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山祖這一覺睡得分外冗長,一睜開眼睛,卻見自己竟是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了明玉诏。一臉茫然地從床上爬起來,倒是宿醉之後的口幹舌燥,提醒了他,昨日自己是和默斐在明玉诏下的一座小鎮裏逛集市,然後默斐請他喝了酒。
喝酒?
山祖敲了敲腦袋瓜子,後來發生了什麽,他怎全然不記得了?
而就是這敲腦袋的一記動作,讓山祖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尋常時候常穿的衣服,這衣服,顏色豔紅亮麗,窄腰寬袖的流雲設計,胸口和袖間的位置,還繡着纏金絲的鳳凰圖樣!
這……這……這……誰給他換上了人間新嫁娘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