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哼……”湯睦現在氣頭上，想離這個星艦遠遠的。

他撒開腳丫子就往遠處跑，邊抽泣邊跑着，周圍的一切他都沒有理會，只知道要離這些讨厭的壞人遠遠的，最好永遠也不要再見了！！

湯睦一個神跑了很遠，當他終于累極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時候，他終于發現周圍的不對勁了。

——這裏死寂得可怕。

他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樣沒有生機的土地，除了光禿禿的岩石什麽也沒有了。

在他的印象中，他到達的每一個世界都是生機勃勃、充滿活力的，就像是在神界中永遠不會凋謝的花朵與常年青蔥的綠樹，哪怕是在別的小世界中，他也能看見所有生命在依照着自己的規律生長，充滿着生命的能量。

而不是現在這樣……

荒涼得連生命的存在都是奢侈。

在三千世界裏，還存在着這樣地方嗎？

它們會一直都是這樣嗎？沒有生命，死氣沉沉？

它們好可憐……

湯睦蹲下身抓住地上的一塊小石頭，撫摸着它粗糙的紋路和尖銳的棱角。

衆所周知，在所有神祇裏，新生的和平之神的心腸是最軟的，也是最容易被觸動的。他被所有的神祇保護得很好，不知世事，雖然任性但是本心是最光明不過的了。

“只可惜我現在神力不夠……”湯睦說，還抖了抖翅膀，“等大哥來了，我就讓他幫你們恢複生機。”

太陽已經漸漸落山了，天黑了下來，很快就伸手不見五指了。

湯睦将自己縮成了一團，窩在一塊擋風的岩石下。巨大的羽翼将他幼小的身軀整個包裹起來，他扯緊自己身上單薄的小外套，整個神都冷得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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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睡着了就不冷了……睡醒了大哥他們就會來接我回神界了……我、我才不怕！！

湯睦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入睡，可是一閉上眼睛，周圍刺耳的風聲就會無限倍數的放大，鼓進湯睦的耳朵，就像是野獸的哀嚎。

不怕！我不怕！！

我可是和平之神，是這個世界最神聖的存在！這裏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傷害我的！

湯睦揪了揪自己的小羽毛給自己打氣。

————

而在這時，剛剛離開的蟲族們已經到達了原本最開始湯睦所呆的懸崖邊上，這個懸崖已經倒塌，只留下一塊塊被撞擊的岩石。

蟲族們盤旋在空中發出沙啞的嘶鳴聲，就好像在歡呼它們的王後。

一個體型略小的蟲後安靜地卧在最頂端的巨大岩石上，它的觸角在不斷地擺動着，死綠色的眼珠子轉動着，好像在觀察着些什麽。

“嘶————”

把裏面的神冠挖出來！

蟲後發出一聲沙啞的嘶鳴後，所有的蟲族都像是受到最高指令一樣，嗡嗡嗡地在地上挖掘起來，岩石被粉碎的聲音在周圍徘徊不息。

蟲後飛在空中，等待它的臣民為它獻上最珍貴的禮物。

————

這時的簡澤颍已經快要被氣炸了，就算面前是鐘隊也阻止不了簡澤颍怼他的心情。——這是我上司，忍住忍住，我打不過他的……媽的還是超想揍人！

簡澤颍冷哼一聲，什麽也沒說，直接走進拉開艙門就想下星艦。

“簡仔你幹嘛去？”謝梓維拉住他的手腕。

“我能幹嘛去？”簡澤颍說，甩開他的手，“小天神一個人在外面我不放心，生命檢測儀也沒辦法檢查到他，我不去找他還能去幹什麽？”

簡澤颍邊換鞋邊說，“我告訴你們，他在我眼中可是救世主的存在，哪怕他現在特別弱小，對你們來說疑點重重，我要去找他，你們自便。”

“什麽救世主，不準去。”鐘陵的語氣幾乎是結冰了，“我以隊長的身份命令你不準去！”

“鐘隊，我真搞不懂你。”簡澤颍說，“當初執意要把蛋帶回來的是你，細心照顧的也是你，現在怎麽就忍心把他一個人放在外面？你就不怕他遇上一個落單的蟲族直接将他吃掉嗎？你也還真狠得下心。”

鐘陵重複道，“不準去。”

高大的男人攔在星艦門出，眼裏的厲光更盛了。

簡澤颍簡直要被氣笑了，“好好好，你是隊長，你說了算！”他脫下剛剛換好的鞋子，快步走出星艦門，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猛地将門甩上。

“這個……鐘隊……”謝梓維這時才開口了，可是身為一個大老粗的他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緩解這種氣氛，“雖然我也覺得那個小孩怪怪的，但是把他獨自一個小孩扔到外面确實也不太好……”

鐘隊轉過頭去看着他。

謝梓維頂着壓力繼續說，“要不，我們還是先把他找回來再說？”

“難道你也覺得我這種做法不好？”鐘陵問。

謝梓維都無奈了，你把人一小孩扔在外面這種做法能好？！

“他可不一定是個小孩。”鐘陵說着，“至少沒有一個小孩控制光球，也沒有一個小孩能影響蟲族的行為，我心裏有數。現在先回去休息，很快我們就要進行下一步偵查工作。”

鐘陵朝他點點頭，大步跨過他的身邊，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謝梓維點點頭，在鐘陵回房後，站在簡澤颍房門徘徊了好一會，才猶豫地地敲了一下門。

————

湯睦此刻正在寒風裏瑟縮着，全身發冷。

——當、當初大哥教我取暖的咒語怎麽念來着？是這樣？不對！是這樣？也不對！

湯睦委屈極了，當初我就應該好好跟大哥和其他神祇學習咒語，現在也不至于連個生火也不會了……大哥……你到底什麽時候來……

咕嚕咕嚕——

好餓——

湯睦把自己抱成一團，我好想回神界……以後我一定聽大哥的話，不随便出來玩了……

小小的神靈在寒風裏小聲地抽泣着，哭紅了眼。

他現在的場景實實在在地被印在了光腦內，被傳輸回星艦內。

鐘陵這時正看着小朋友瑟瑟縮縮地窩在一塊大岩石下，眼淚都快把他的衣服浸濕了。沒有人幫他打理着裝，小朋友的長發都已經散了下來，被風吹得亂糟糟的，隔着呼嘯的風聲還能聽見他抽泣的聲音和肚子咕咕的叫聲。

鐘陵原本想要把這個孩子獨自放在外面三天，觀察他的行為。

鐘陵的拇指與食指摩擦，房間裏寂靜一片。

鐘陵在床上翻了一個身，原本的他已經三天沒有睡了，可是他現在無論如何也睡不着，只要一閉上眼睛他就好像看見湯睦窩在他的肩膀上哭的樣子。

不行，我還是得去親自監視他。

星艦裏特別安靜，已經再次啓動了隐形功能。

鐘陵很快就收回好了自己的東西，他打開星艦的艙門，悄悄地離開了星艦，沒有打攪到任何一個隊員。

鐘陵快步走過一塊塊岩石，這孩子怎麽一個人跑了那麽遠？

周圍的溫度很低，岩石上結了霜，鋪上了白白的一層，哪怕是一個成年人也很難抵擋這樣的低溫。鐘陵留意到地上、壁上還有許多尖銳的石塊，稍不留神就可能被刺破皮膚。

當鐘陵終于看見小朋友了。

潔白的羽翼已經染上了灰，小朋友藕白的手臂上還有被尖銳石塊刺破的血跡，他已經睡着了，眼角已經紅腫起來了。他整個身體縮在了一切，窩在岩石下，顯得更小了。

鐘陵沉默着沒說話。

這個孩子表現出來的姿态完全是一個不知世事也不懂照顧自己天真孩童。這樣的孩子很好騙是真的，鐘陵心想，要是自己小小地騙個一回，說不定他就全部都招了。

鐘陵的腳步聲一下子驚醒了淺眠中的湯睦。

湯睦揉了揉眼，一下子就看見了站在他面前高大的男人。他的委屈一下子又上來了，把腦袋低下來裝作看不見他，還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不一會兒，湯睦就發現自己整個被抱了起來，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湯睦劇烈地掙紮起來，猛地推開男人結實的手臂，直接摔倒了地上。男人想要重新抱起他，被他一把甩開了手。

湯睦也不理他，重新窩回自己的位置上用羽翼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一句話也不和男人說。——你別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哄我……我不會再理你了……

男人站在那裏，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下來，圍在小朋友的背上，至少讓他沒那麽冷。

“跟我回去吧。”男人說道。

湯睦沒理他。

“我向你道歉。”鐘陵說。

湯睦還是沒理他。

鐘陵又反反複複地問了好多次，問得湯睦都已經煩不勝煩了。湯睦氣的自己站了起來，把鋪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往地上一扔，就往周圍的另一塊岩石下跑，看也不看男人一眼。

他重新找了一個沒那麽大風的地方窩了起來。

鐘陵看着他頂着寒風跑到了另一塊岩石下，一句話也不說，一副拒絕溝通的模樣。

“我這裏有暖暖的牛奶和小蛋糕，聽管家說你很喜歡吃……”鐘陵還沒說完，就看見湯睦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裝作聽不見的樣子。

鐘陵想要重新走回他的身邊，被湯睦自以為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我告訴你！”湯睦的聲音裏已經帶着哭腔了，“你別以為我好欺負，我以後一定要揍你！！我不會再理你了！！哼！！”

鐘陵一下子止住了腳步。

“我向你道歉好不好？”鐘陵今晚已經不知道多少次重複這句話了，可惜對面的小朋友一直都聽不進去。鐘陵指了指他背後的背包，“我還帶有東西給你，向你道歉。”

“我才不要你的東西！你走開！！我不要再見到你了！！”

————

湯睦窩在了另一個沒有那麽好睡的岩石下，淺淺地睡了一覺。

一大早湯睦就被刺眼的陽光鬧醒了，他伸了個小懶腰、打了個哈欠，懵懵懂懂地就醒了。他正想站起來，就看見鐘陵依靠在一塊岩石也在睡覺。

哼，我才不要理你呢。

湯睦的動作放輕了，悄悄地跑掉了，一點兒也沒有影響到在睡眠中的鐘陵。

鐘陵太累了，三天不休不眠地與蟲族對抗，大半夜的又跑出了找湯睦還哄了他好久，這一睡就睡沉了一些，連湯睦悄悄跑掉都沒有發現。

在大哥來之前我可以先去找找我的神冠呀。

湯睦想着，找不到再讓大哥幫我好了！他搖頭晃腦了一下，順便用神力瑩出一些小光球食用起來，沒有食物，這些小光球也勉強能夠吃飽，就是味道沒有那麽好而已。

那我今天要去哪裏找我的神冠呢？

這裏好荒涼啊……

什麽也沒有，它們會一直這樣嗎？

湯睦走過一塊塊土地，地上的泥土已經幹裂成一塊一塊的了，皺巴巴的，比烏龜上的龜殼紋路難看得多。他撿起一塊小石子，放在鼻子邊輕輕地嗅了一下。

是死亡的氣味——湯睦可最不喜歡這種味道了。

他能感受到從石頭中散發出的毫無生機、死氣沉沉的味道，這不單單是一種味道，更像是一種情緒，可以傳染的、負面的情緒。

這讓湯睦相當不舒服。

“你說什麽？”湯睦能聽見石頭朝他低聲的呼喚，“你說大聲點，我聽不見……”湯睦把石頭放在了耳朵旁，才勉強聽得見大地的聲音。

這片大地的情緒一下子就通過石頭傳遞到了和平之神心裏。

那時曾經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生命——

神！

救救我們！

蟲族如暴風般席卷了這個星球，它們不斷地吞噬着周圍的一切，動物植物沒有一樣放過。死綠色的眼睛只要鎖定了某一個區域，那片區域很快就會寸草不生，荒涼得只剩下了光禿禿的岩石。

湯睦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被迫接受各種負面的情緒沖擊——失落、不甘、絕望、妒忌，樹木被注入毒素，鳥雀被啃咬而死，動物被碾壓被撕咬開而死。

空氣中只有蟲族嗡嗡的翅鳴聲，周圍一片死去沉沉。

——不想死！不想死！

這是湯睦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可怕的情緒，世界上可怕的事情還有很多，遠遠不是一個“欺負”就能夠概況的。

神，幫幫我們！

湯睦覺得臉上涼涼的，他伸出已經滿灰塵的手往臉上一抹，是眼淚。

他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身為九大神祇之一，他連一個取暖的咒語都不會，根本就幫不了他們。

湯睦第一次覺得自己無能又弱小。

“等、等我找到神冠，我就能幫你們了……”湯睦後退了好幾步，聲音裏帶着哭腔，“我還可以讓生長之神幫你們……我會幫你們的……我從來就不說謊的……”

小朋友一轉過頭就往外跑，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塊尖銳的大岩石。把他的額頭的皮都磕破了，紅腫了一大塊，留下血來。

小小的神靈癱在地上，終于嚎啕大哭。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麽麽噠>3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