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8
其實最能感受到邱和進步的，還得是小王。
且不說剛接回家只會躺的悲慘歲月，就說邱和将将能坐的時候，上下輪椅都是靠他辛苦練出來的臂力和腰力。
那段日子邱和渾身的精力無處使，要麽嘤嘤呀呀找他麻煩，要麽冷不丁一個大痙攣，抽得人滿頭大汗，再踹上他幾腳。不光是邱和，連他都看起來要用上個一整天來恢複。
如今雖說時還是做不了，但肌力有在慢慢恢複，具體表現為套圈的時候命中率明顯上升——不光是因為邱和越來越得心應手，也因為他持物的時候哆嗦得沒那麽厲害。
小王知道邱和一直以來的情況，倒黴孩子小小年紀腰就受了傷，但一直都在堅持康複訓練。雖然做不到長時間離開輪椅，但偶爾站起來吓吓人還是沒問題的。誰知道自律養生，沒犯啥大病得長大成才，又碰上了車禍，還好腰沒遭重，但腦瓜子磕到了，金貴的脖子也傷到了。
……
都是些折磨人的地方。
他不能細問雇主的隐私，能做的就是好生照看邱和的身體。畢竟醫生說邱和以前在這上面投入挺大的，年輕的傷損盡力彌補了，這次手術把舊時病竈也修補了一下，剩下的一切都看造化了。
雖然小老板看起來是是個非酋，不過好歹投了個好胎，健康求不來，但不用為生計操心。
他怎麽又跟資本家共情……
想他王宇寧，辛辛苦苦讀書，大學學的專業也苦，就是為了将來能體面地躺平養老。今時今日，住在豪宅，他忍辱負重，必須忘記守着平板擔心邱和身體出問題卻被怒視的悲催，天天打滿雞血等着伺候邱和日常生活，一轉眼他還要種地！
他可不就是為了不種地才當護工的嘛！
有牢騷是一回事，為了未來的幸福生活，小王還得重新振作，照着邢銳給他發來的提示把菜苗養護好，然後拍拍衣服照顧金主。
邱和守在門口，經歷了上次的灰頭土臉，送別最近最為适應的座駕，好像覺得自己沒什麽踏足菜地的資格。別人只是願意哄着自己，他卻越發在意這些菜苗的死活。邢銳彎着腰鋤着地一點一點種下去的，是許久之後便會茁壯拔節的植物，挂着清晨的露珠，在陽光下舒展莖葉。他和這些根植土壤的植物一樣不能動彈，是不是也能跟他們一樣，每日都是不一樣的新面貌。
于是吃得越發認真，小口抿掉整杯稀粥，等着小王的時間，他自己低頭看着手，用肩膀的力量以肘關節為支點，偶爾也能把小臂一下翻過來。
好像自己也曾這般計較過每一分每一秒，恨不得把時間掰開了揉碎了，害怕浪費，害怕耽擱。盡管自己這份身體于別人而言盡是耽誤，似乎連時間的計量都不是統一标準。
但他在努力了。好像不只是為了邢銳，是為了自己總是縮緊的心能夠多一點放松，是為了讓自己更能成為自己，不是那個表達意願然後由他人經手操勞，又或許被投以明令禁止的目光。
19
“今天如何了？”
大老板的消息彈出來，小王背着邱和把屏幕熄掉。
所謂大老板，才是底層小王真正的主人，邱和的所有動向都會被一五一十地上報。最近還是邱和恢複的關鍵期，加上人更積極主動了，他們兩個操心的人一邊欣慰，一邊又擔心欲速則不達。
小王看了眼邱和，他上身被吊起，兩只手靠牽引太高，正拿着筆在面前的板子上描畫。擺看的腳也沒閑着，綁在踏板上踩着小車。
本來挺投入的一個人，突然圖也描歪了，手翻到外邊去怎麽也翻不回來。小王趕緊上去按了按再調整，沒想到邱和直接問，“你是不是準備跟我哥發消息？”
“啊這，我就是聊天呢。”
“你敢摸魚？”邱和雖然一貫喜歡怼小王，但自己日子過得舒坦也證明了小王的專業能力，“就是大老板找你，你才理直氣壯。”
他聳動肩頭，牽引器比水的浮力更好使，沒有重力的桎梏，可以很輕松地平移，然後躲掉了小王的細心呵護。
一邊嘗試自己翻回去，一邊說，“菜園子裏的小東西長這麽好，肯定是我哥教的。之前也是，什麽打點，什麽買種子，肯定都是他的授意。”
任何人過得沒有一點自由都會覺得壓抑，何況邱和沒有發洩的手段。小王擔心他會因為約等于被監視的事實發脾氣，仔細一想又覺得邱和的腦回路一向異于常人，決定再觀察觀察。
“今天玩手機的時間，能給我看看聊天記錄嗎？”
……好吧，邱和的脆弱都是假的，人一門心思談戀愛，現在好歹還加了個認真複健。
他沒想立馬搶手機，繼續跟面前這張簡筆畫較勁，不過明顯沒之前集中。又錯一筆之後他不高興地甩手，筆徑直從輔具裏掉了出來，從中間畫噼了整圖案。邱和沒多喪氣，只是知道該處理一下自己的心境，他借着牽引坐起了點，問小王：“那你今天本來準備回什麽的？”
“我一直以為大老板擔心你厭惡被監視，沒想到他懂您，知道您只是會因此畏手畏腳胡思亂想。”小王起身撿起筆，又固定回邱和的手套上，順便檢查一下一直套着手套舉高的手有沒有因為血液循環太差而發白發涼。
邱和的手指沒有絲毫恢複跡象，既是遠端又是精密的部位，卻只能靠輔具或者恰到好處的張力做點事情，似乎是因為損傷廢得挺絕的。
小王之前認識過受傷的畫家，以及鋼琴家，靠手吃飯的人遭此厄運，好像一輩子也走到頭了，要重新生活還得找到自己新的意義。邱和的工作他不了解，但他好像對手的情況接受良好，反倒是腿上肌力的恢複會讓他開心還一陣，總想着等他哥回來表演一個擰動大腿。
所以他說，“我準備告訴老板，您最近站床表現良好，而且好像因為有一些腿部鍛煉的經驗，所以恢複進程比預計順利很多。最近已經在考慮再加定制外骨骼多做一些模拟行走的訓練……”
“走路？”
“不是單純被靠機器那種。但可能還得補補，看看骨骼和肌肉的狀況，下次檢查會做評估的。”
“後面一部分能不告訴他嗎？”邱和低頭看着自己跟着機器被動運動的腿，“我想給哥哥一個驚喜。”
邱和的腦子長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