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36

邢銳送的料理機器人分擔了沉重的做飯負擔,恰到好處地點燃了邱和并不富裕的掌廚熱情。邱和并不會覺得這讓他“自己做”這件事摻雜雜質,相反認為這是他跟他哥遠程的互動,是情趣。

原來他哥是真懂情趣的!

最大障礙被掃清,邱和需要做的不過是把菜準備好塞進機器,這個時候,輕便的廚具就派上了用場。邱和讓小王在取了顆生菜,然後就大手一揮給人放小假,為他量身準備的廚房就是他晚間表演的舞臺,寬敞自由,唯他一人,至于觀衆,就是下班回來的邢銳啦。

光準備吃食還不夠,邱和慢悠悠剝着生菜,丢進水池裏,拿關節搓洗,放幹淨水。雖然做不到用手把生菜取出來,但水池外側有個小門,打開就可以像抽屜一樣把生菜用籃子拖出來,卡進滑道裏能送到臺面上。至于切菜什麽的,若是沒有力氣,側面也有個可以這打開的低臺,偷懶的高度就在大腿上一點點,就是不能用太久了,因為對脖子實在算不上友好。

邱和興沖沖地把廚房玩轉了,生菜準備好了,肉也勉強切成了塊,粉條泡在水裏還要些時間。他跟料理機就之後的操作展開了愉快的交流,神似邢銳的聲音特別能激起他逗弄的欲望。除卻一人一機相互配合完成了做飯的任務,邱和還記得這小機器人還要他提意見呢。

能幫到邢銳的工作,這位資深截癱病人,兼半吊子cmf設計師,樂意至極。他食指關節壓在語音鍵上,清幹淨嗓子,一本正經地說:“我是适用員邱和,今天使用貴司産品,榮幸之至。可以感受到貴司的用心,不論是外形、功能、交互,還是很多細節,同時無障礙的植入基于使用流程和安全問題并不生硬,體現出人性化的關懷。本人想提出的愚見是關于外表材質的,親膚磨砂質感給人的視覺感受足夠溫和,但大面積的使用在成本方面有些過耗,而且忽視了區分功能的利用。同時視覺上的輕盈得以滿足,但實際的輕體量或許是設計值得突破的方向。如今領域內不少有關方面的項目,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當然,以上只是個人基于一次使用體驗後的感想,粗淺随意,體量上的考慮不一定具有普适性。使用者和制造方的直接對話實屬難得,後續若有其他想法一定詳細記錄。”

大段大段的話還要機器識別再傳往雲端,邱和劃拉一遍,把錯誤的标點改了改,然後哼着曲兒掌根怼上确認鍵。

邱和猜這臺機器是邢銳特意為他改的,果然,不多時,屏幕上就回了條文本信息:

“收到,感謝您的配合。”

然後手環震了下,邱和支着下巴在屏幕上滑幾下,不遠處的音響就發出聲音,“菜可以上桌了,馬上到家。”

好像,還是挺不一樣的,邢銳的語氣更平一些。

37

菜被小王端上桌,邱和悠哉悠哉地擺弄餐具,一邊是骨碟、飯碗和筷子,另一邊是帶柄的纖維碗,上面放着個形狀奇異的勺子,頂頭有幾個鋸齒,勺柄還是個管路,上面随機分布着點狀紋理,看起來自然輕巧。他操控輪椅這邊走走,對面晃晃,各個角度看這簡單的兩個菜和擺盤怎麽更美觀。想到的應景歌是《一葷一素》,可惜曲調太悲涼,他也不會唱,哼哼着還是回到了《好日子》。

邢銳開門的聲音響起,他又一溜煙地梭到門口,“哥哥上班辛苦,今天怎麽回得這麽早?”

“不是有人叫我回家吃飯?”邢銳把外套脫了,邱和不讓他挂在手上,開着輪椅上前,掌根一夾拖在自己身上。

做完飯他就聞了聞,料理機好使所以他身上沒有油煙味,所以邢銳的西服上也不會沾染,“我只是詳細彙報了一下使用感受,哥哥是不是覺得我啰嗦?”

邢銳拖着他的輪椅換一個邊,拍拍肩膀讓他餐廳開,“我謹代表公司表示對邱和先生如此配合的謝意。”

“我要你們公司的謝意幹什麽?”邱和熟門熟路,已經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最近他已經基本上可以自己吃飯,那些簡單的小塊,或是可以叉取的菜葉,邱和都可以上手。至于湯湯水水,就要靠別人舀一舀,面條細絲,得弄得長度合适。之前小王陪他慢慢練,那今天是他揚眉吐氣的日子。然而一看嗆生菜的旁邊——豬肉炖粉條,對他來說可不怎麽友好。

別的不會用筷子的人,還可以用叉子轉幾個大圈纏出一團粉條,但這個動作是邱和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做到的動作高級勺子往下一伸一撈,老天爺看他可憐會賞他一根。邱和老老實實只弄了半勺唐,推着自己的碗上去,說自己就喝點酸湯開開胃。

邱和低頭用吸管部分抿着湯,料理機調出的口味跟邢銳的很像,清淡稍稍有些口感,似乎是可以慢悠悠吃一輩子的味道。

吃東西的動作也沒有以前需要那麽多工具和空間,邢銳瞅着這小可憐模樣,提着自己的椅子帶碗筷一起搬到了對面,也就是邱和的左邊,“那我給你添點粉條聊表謝意?”

那自然是不夠的,邱和想着,但還是把碗又一下一下推了出去。吃流食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這麽喜歡吃酸東西,之後的菜品帶了點醋他明顯胃口更好,但是喜歡“吃醋”聽起來不像個好嗜好——這個跟喜歡邢銳的感覺有點像,是種誘惑,忍耐不住。他看着晶瑩的粉條圈圈疊在碗中,邢銳還挑了塊煮爛的瘦肉,全用筷子弄小,添上湯拌了拌。

他眼前是那雙清瘦的手耐心地動作,骨節和青筋明顯,一動一動彰顯着力量——但好像瘦了。

有些遺憾邢銳坐在他旁邊,就不好把表情和動作一覽無遺,偷偷側過頭,一下就被發覺。

問他怎麽了,邱和馬上搪塞,“為什麽我做得不好哥哥不說,是覺得說了我也不會變好嗎?”

他沒有手味還控制不好,更何況廚藝上本就沒什麽天賦,倚仗的都是耐心和愛意。

邢銳笑了笑,把碗擺在他好使力的地方,“我只是等着以後一起做。”

“以後?”聽起來是個很美好的詞。但是會落地的甜棗對邱和才更有吸引力,因為他難以摘取,只能用無盡的耐心等待。有些得寸進尺了,但邱和還是問了,“我能知道是多久以後嗎?”

這個問題好像有點難度。

邢銳吃下一整片生菜,笑着咀嚼,似乎是想起了邱和之前做出來的佳肴。一個人眨着眼等待,眼神越發焦灼,邢銳開口:“其實我也不知道。

“這個以後可以很複雜。

“也可以很簡單。

“說不定我們再堅持一下,再努力一下,明天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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