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重回潮莊 (1)

“那就依你所言, 若是再辦事不利,這正室的位置可就要換人做了, ”那修士站起了身來,負手朝外走去,只留下柳妙音捏緊了粉拳,咬緊了嘴唇。

即便再柔情蜜意, 一旦時間過了些,男人的柔情總會消失, 依靠男人的情義自然是靠不住的,唯一的也就是修為了。

吳德雖重要, 可她同樣是煉氣六層的修士,便是離了那個男人,照樣能過的逍遙自在,這就是她跟姐姐之間的不同。

王家的人愈發的少了,自從王家老爺的葬禮以後,這裏的家仆幾乎就是能跑的跑,能辭的辭, 甚至有的連月錢都不要了,只想離開那塊兒陰森森的地方。

只因那昔日金碧輝煌的地方, 如今卻是灰撲撲黏膩膩, 雕廊畫柱之上也不知道沾染了什麽, 腥臭無比還招惹蒼蠅,白日看起來已然陰森森的,到了夜間, 更是比那鬼莊還不如,隐隐約約的不知道從哪裏還能傳些哭聲過來,使得這裏更加的人煙凋零,連打更的都不敢從這家門前經過。

“好好的靈仙鎮怎麽就弄成現在這副模樣了,”靈仙鎮中越來越稀少的人家偶爾碰見議論道。

“還不是那個王家,知道什麽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麽,這就是,能走就趕緊走吧,招惹這麽個倒黴的,也是咱們靈仙鎮的禍事啊,”柱着拐杖的老人說道,“報應這回事啊,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可那些死了的姑娘到底無辜啊,”那過路之人感慨道。

“風月坊中不知道多少男人流連,多少家裏家破人亡,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啊……可嘆可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王家一事,造的人心惶惶,連帶着家仆失蹤,更是讓靈仙鎮中人感慨不知道這事什麽時候是個盡頭。

而就在人們惶惶入睡的一天晚上,本是烏雲陣陣,連日來的火氣被遮了一些,卻又悶悶的讓人睡不安穩,可就在後半夜的時候,一股子幹燥之意突然襲來,卻是引的人睡的更沉了。

王家宅院,一片大火,不管是多麽金光璀璨的東西,都在這火焰的吞吐中化為了一片的烏有,連帶着那些人,都成了火焰之中的犧牲品。

正庭之中,仆人們紛紛找水想要撲滅大火,只有王夫人坐在那梳妝臺前,一根一根的往白色的發間插着珠釵,金步搖随着熱浪一晃一晃的,在門從她的身後打開時,她甚至是帶着悠閑轉身的。

“我就知道你會來,”王夫人看着那站在門口的朝縱,塗抹了胭脂的唇紅豔豔的吓人,笑起來更是瘆人的厲害,“恨我恨的不得了吧……我也恨你恨的不得了。”

“你的死期到了,”朝縱抱着懷裏的妖獸說道,那火在他的背後燃燒,對于普通的人,連帶着呼吸的空間都會焚燒殆盡,可是對于朝縱來講,凡火一時半會對他造不成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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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懼怕爐中的炭火,因為只要他曾經敢反抗,就會被人威脅用熱碳燒他的嘴,現在的火焰勾起了曾經的回憶,讓他痛恨厭惡,卻也意識到力量對于一個人有多麽的重要。

“我本來就沒想活,夫君都死了,我還活着幹什麽呢,”王夫人的目光有些出神,“只不過你小小年紀也太狠心了,那些家仆又沒有對不起你,連他們也殺,不怕遭報應麽?”

“他們是怎麽對我的,不肖你來說,”朝縱撫摸着懷裏的妖獸,火浪卷起了他的衣擺,映襯在那雙眸中的火光就像是在那眼睛中灼燒一樣,使那瞳孔紅的發黑,“我現在只管你的死活。”

“只有你一個人來,那個小子沒來?”王夫人朝他的背後看了看,舔了舔有些鮮豔過頭的紅唇道。

朝縱的眸中閃過一抹厭惡:“不需要他來,我一個人也就足夠了。”

“你倒是膽子大的很,”王夫人從梳妝臺前起身,緩緩的朝着朝縱走了過去,目光之中帶着盈盈的笑意,“我可以死,但是你也得給我陪葬,知道我為什麽憎恨厭惡你麽?如果不是你娘的存在,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娘死了,我當然要在你這個小雜種的身上出氣,可你說你被丢棄的時候直接死了多好,幹嘛又要活着受罪,讓我家破人亡呢!!!”

她的話說到最後已經一片的猙獰,眼睛之中竟有血淚掉落了出來:“我只是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已,到底哪裏做錯了呢?我哪裏做錯了?”

“你錯在沒有本事,只會空想,自作孽不可活,”朝縱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了過去,“你說你沒錯,那我娘又錯在了哪裏,我又錯在了哪裏?”

他身影雖小,卻不可忽略,直問的王夫人竟有幾分的啞口無言。

“你們的存在就是錯誤,你娘不想死可以啊,她哪裏的路不好走,偏偏到靈仙鎮來!這就是她的錯!”王夫人一甩衣袖,紅色的衣擺上好像都沾染着血液,她的身形朝着朝縱沖了過去,“她是賤人,你自然是賤種,不該留存在這個世上!!!”

她沖了過來,一舉一動卻頗有章法,原本紅豔豔的指甲更是宛如野獸的爪子帶着鋒芒,若是被抓上一下,只怕尋常都要掉下半塊肉來。

湊近的呼吸之間帶着點點腥氣,朝縱退了幾步拉開距離,再看王夫人的樣子,猩紅的舌頭舔着嘴唇,火茬掉在她的衣服上面,她似乎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這個女人……

“她已經不是人類了,”朝縱懷裏的妖獸抽了抽鼻子道,“她身上有屍體的味道。”

人類可以修真,靈魂一類存在,怨氣滋生,死了的可以化作僵屍,凡塵的道士或是修士都可驅逐,活着的那一類若是怨氣極深,又得了莫名的力量,便是化作活屍也不是沒有可能。

“嘿嘿,你這抱的狗倒是鼻子靈敏,”王夫人的舌頭舔過牙齒,“我已經死了,可是我覺得比活着的時候更加暢快,想殺誰就殺誰,想吃誰就吃誰,嘻嘻嘻……”

她笑的形同鬼魅,那妖獸卻哼了一聲十分不滿:“惡心的女人,你才是狗呢,就你這副樣子還想吃誰就吃誰,左不過是吃了一個煉氣六層修士的血肉,又吃了不少活人的精血,還不夠姑奶奶我一腳蹬的。”

“你不是她的對手,留在這兒,”那妖獸從朝縱懷裏竄了出去,直接對上了王夫人,朝縱連忙往後退去,在遇到一些在火焰之中打滾的人時,直接一腳将他們踹的更深了些。

王家的家仆人人身上沾染着他人的血液,死不足惜。

慘叫聲在火海之中不斷響起,而在那房屋之中,一道紅色的身影跳上了房頂,白發飄揚宛如狗啃,衣袖更是破破爛爛的露出了裏面的皮膚來,若說是臉上的皮膚還算正常,那麽她裸露出來的皮膚已然是青紫一片,宛如幹柴了。

那妖獸也越上了屋頂,蹲身下去優雅的舔了舔自己的前爪道:“跑跑跑,就知道跑,看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子。”

它口氣之中頗為不屑,可王夫人哪裏還有之前的一分淡定,口中甚至不發人音,而是一聲又一聲受到威脅時的嘶吼出聲。

“讓她跑,只要找到一個人,她想跑也跑不了了,”朝縱推開了一間屋舍,在裏面張往了一下,沒有找到蹤跡的時候探頭出來,漆黑發紅的眸子之中泛着宛如深淵一樣的邪惡,“你幫我聞聞,這莊子裏面應該有一個孩子的味道,找到那個孩子,就不愁抓不到她。”

他自己還是個孩子,可是對于那個孩子卻似乎在說一個死物一般。

那妖獸自然沒有對于普通人類的憐憫,抽了抽鼻子道:“倒是有點兒味道,這火太大了,人應該不在這裏。”

“那應該是逃走了,”朝縱仰着粉嫩的小臉,看起來一片的天真,“你快把她抓起來,我們好去找她的兒子。”

“把她殺了再找她的兒子不行麽?”那妖獸不明所以。

“不行哦,”朝縱眉宇間都帶了惡意,“她當着我娘的面将我帶走,險些殺了我,我當然要當着她的面殺了她的兒子,讓她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當然,你還有另外一個選擇,那就是跪在我的面前自盡,我就留你兒子一個全屍,免了他萬箭穿心之苦,你自己選。”

後面的話,卻是對着王夫人說的。

火焰之中,明明熱的人全身滾燙,可是連那妖獸都覺得心裏有些發涼,這孩子若是長成了,絕對不會是什麽善茬,可哪個登頂之人,都必不會是心慈手軟之輩,那些人的手中,還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性命。

憐憫自己的仇人,就是對自己捅刀,這小子果然合乎它的胃口。

“你自己選,”那妖獸對着王夫人說道,舔着爪子的姿勢越發的優雅,“要不然我就将你兒子撕成一塊一塊的喂狗。”

“禽獸,你們都是禽獸!!!”王夫人嘶吼出聲,之前她還有諸多不信,可是在切切實實的實力對比下,卻由不得她不信,“要殺就殺我,別動我兒子,你們要是敢動我兒子,我到了陰曹地府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所以讓你自己選,”朝縱選了院落的一塊空地,在一塊假山石上坐了下來,“從前,你可沒有給過我和我娘選擇的機會,我已經足夠仁慈了。”

王夫人呆呆的站在屋頂之上,在對上朝縱的視線時哈哈大笑了起來,随即從屋頂上跳了下去,站在了朝縱的面前道:“你有本事,你真真是有本事。”

“若是沒有你,我不會這麽有本事的,”朝縱一個眼神,那妖獸打了個哈欠,身形在轉瞬之間變大,在王夫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一個爪子直接将那躍躍欲試的女人壓在了爪子底下。

“放開我!你們不得好死!”王夫人的聲音已經破的厲害,可想要掙紮卻掙紮不出。

“還是不長教訓,”朝縱慢慢的揣着手走到了她的跟前,蹲下去看着王夫人不甘心的神色道,“怎麽,覺得我死了你兒子就能安全無虞了?我死了,還有人能替我報仇,你死了,你背後的人敢動彈麽?”

朝縱伸手拔下了她頭頂的金釵,上面鋒利,在火光之中看起來尤為的紮眼,朝縱用那尖頭在王夫人的臉上劃過,冰冰涼涼的觸感卻讓王夫人驚恐連連。

“你要幹什麽?你個小畜生你敢幹什麽?!啊!!!”

“聽說你丈夫死了,我總是想着你應該想跟他在陰間團聚的,”朝縱每說一句話,就在她的臉上輕描淡寫的劃上一下。

“啊!畜生!”

“你那丈夫極愛美色,他要是看見你這個樣子,只怕隔夜飯都能夠吐出來了。”

“啊!!!我要你生不如死!!!”

“真可惜,本來就生的比我娘醜,到了陰間更是難以入眼了。”

“求你,求求你……”

“好沒意思,”朝縱最後一下直接紮進了她的心窩之中,血液從那裏噴灑了出來,等到金釵拔出的時候,王夫人的氣息已經絕了。

活屍的致命處就是心髒,跟人類一模一樣。

那妖獸擡起了沾了血的爪子,低頭将朝縱叼了起來,從滿是火焰的王家躍了出去,有未睡的看到那一幕,直摔了手上的燭火跑的連滾帶爬的喊着有怪物,只顧的跑的無影無蹤了。

“兒子,真要去追她的兒子麽?”妖獸将朝縱在山林之中放下問道。

朝縱搖了搖頭,看了看身上的血液道:“馬上要天亮了,我想先洗個澡。”

“不用洗澡,那個家夥會清塵訣,我也會,”妖獸自告奮勇道,還實地演示了一遍,之前毛爪子的血液果然都消失不見了。

它又故技重施,讓朝縱身上的血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可朝縱低着頭看着自己身上,悶聲道:“我要洗澡。”

雖然痕跡去掉了,但是之前的血腥味好像還在一樣,沒有經過水流的沖刷,就好像指甲縫裏面都還流淌着血液。

那妖獸歪了歪腦袋實在不明白他的想法,但秉持着為兒子服務的精神,還是帶他找到了一條溪流,反正它已經記住了那個小孩兒的氣味,只要跑的不是太遠,以它的修為想要找到還是綽綽有餘的。

一人一獸在這裏洗洗涮涮,而在一條塵土飛揚的小道上,一道修長的人影在那裏晃晃悠悠的走着,有一搭沒一搭的像是漫無目的,又像是在等什麽人一樣。

他不斷的仰頭眺望,一直到一輛馬車出現在視線範圍之內的時候,停下了腳步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打了個哈欠。

那馬車疾馳而過,像是要逃命一樣,朝硯遮了遮彌漫的塵土,在那馬車到了近前的時候,直接一腳踹上了人家的車轍。

木頭做的車轍沒有煉氣修士的腳來的堅硬,那本來奔騰的馬直接仰起身來嘶鳴了一聲,那馬車更是因為一側停止直接側翻在了地上。

一場不怎麽巨大的事故造成,這要擱在現代一準被警察叔叔拉進局子裏面思想教育上幾天。

“找死啊你混蛋!”馬車夫罵罵咧咧的聲音從馬車下面傳了過來,馬車裏面更是哭喊聲響成了一片,孩子的哭叫聲尤為的響亮。

那馬車夫好容易從車下面扶着腿爬了出來,看見朝硯形單影只的一個正要發難,結果在看見朝硯單手将倒在地上的馬車輕描淡寫的拉起來時,所有罵罵咧咧的話語全部咽回了肚子裏面去,甚至本來揮舞的馬鞭都靜悄悄的躺在了塵土裏面。

車廂裏面的哭聲還在繼續,朝硯繞過了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馬車夫,撩起了車簾看向了車裏面。

車廂之內十分寬敞,被褥軟枕更是一應俱全,只是因為剛才的側翻,那些個玉器擺件和被褥通通翻了個通透,那正哭的聲嘶力竭的孩子倒是除了臉色漲的通紅沒有半分的損傷。

孩子的身邊陪伴着一個婆子,正在細細的哄着,看見有人探進來斥聲道:“你是什麽人,你可知道你攔的是誰家的車架?!”

“王家的嘛,”朝硯扶着車轍坐了上去,去嶺佑城的路這條最寬敞最近,不走這條簡直沒有天理嘛。

“知道你還……”那婆子眉宇之間閃過一絲的忌憚,“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知道了你也打不過我,”朝硯笑眯眯的道,“你要打着什麽秋後算賬的主意,那我更不能告訴你了。”

他朝某人耍起賴皮的時候,沒有人能出其右。

“你只需要知道呢,你這輛馬車被我征收了,識趣的呢,自己抱着孩子走,不識趣呢……”朝硯掰的手指咔吧作響,十分的不尊老愛幼。

那婆子還想說什麽,可是看着車外呆呆站着的車夫,終是知道什麽叫做形勢比人強,只能悻悻的抱着那粉雕玉琢的孩子下了馬車。

那孩子左不過三四歲模樣,大小卻跟朝硯之前遇到崽兒時差不多,臉頰通紅,一看那膚色就是長時間沒有曬過太陽,在涼房裏面待着長大的。

那皮膚白嫩剔透,五官也長的周正,只是兩廂對比之下,朝硯莫名覺得這孩子哪兒哪兒沒有他家崽兒長的好看。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母親看自己孩子,越看越愛?

好像突然能夠理解那頭妖獸說崽兒長的好看的根源了,雖然小家夥本身就長的好看。

“大人,請容許我們收拾些衣服,”那婆子趴在車轍上往車廂裏面掏着什麽,卻又不敢讓朝硯看見,只一個勁的往懷裏塞的鼓鼓囊囊,直到再也塞不下的時候抱着孩子後退了兩步。

朝硯摸了摸那馬的鬃毛,看着他們站定後指着岔路道:“你們呢從那條路走,遇見路口就左拐,不要走回頭路,要不然爺爺我天天在這裏守着你們。”

他一副鼻孔朝天兇神惡煞的模樣,婆子瑟縮了兩下,抱着那哭的淅淅瀝瀝的孩子連忙朝那天岔路跑了過去,頭都不帶回的那種。

朝硯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有時候這種鼻孔長腦袋上的姿勢還是頗為好用的,要不然就換他前世那張臉,只怕是說破了嘴皮子人家都得認為他是個好人。

“這馬車真不錯,就不知道便宜誰了,”朝硯往車廂裏面上下左右探了一下,十分确定這是一個睡覺晃悠的好地兒,只可惜不能留。

撿起了地上的馬鞭,朝硯朝那在原地猶猶豫豫的馬屁股揮了一鞭,順手将那馬鞭丢進了車廂裏面,在馬屁與塵土的飛揚之中,朝那輛看起來就很舒服的馬車揮了揮手。

等他以後有錢了,出林子了,一定給自己置辦一個比那個還舒服的馬車,到哪兒不用走的,用躺的。

那才是人過的生活啊。

朝硯目送那馬車遠去,拍了拍手朝着山林之中踱步了過去,不管大人做了什麽孽事,總之稚子無辜。

朝硯走了許久以後,一個嬌小的人影坐在一頭巨大的妖獸背上路過了此地,那妖獸本來一往無前,卻在原地踱步了兩下,左右嗅聞,有些止步不前。

“怎麽了?”坐在它背上的朝縱扒着它的皮毛問道。

“兩邊都有氣味,而且還有點兒熟悉的味道,”那妖獸操着一口仿佛開玩笑的蘿莉音說道,“咳咳,滿嘴土,這哪是妖獸走的道。”

“那哪邊味道重走哪邊,”朝縱板着小臉捂着鼻子悶聲悶氣道。

“好吧,”那妖獸本想再聞一下,看着那滿天的塵土,終究是朝着一個方向跑了過去。

一輛空置的馬車翻滾在了懸崖邊上,不知道翻了幾個跟頭,早已是粉身碎骨,那車轍上的繩子脫落,那拉車的馬更是不知道跑到了什麽地方去了。

朝縱看着那不斷旋轉的車輪,小臉繃的有些緊:“他們是跑了麽?”

“前面沒有味道了吖,味道在這裏終止了,”那妖獸扒拉了兩下車廂,本來就破碎不堪的車廂頓時化作了一堆的齑粉,什麽也沒有留下了。

“被耍了,那就是在之前那個岔道那裏,”朝縱的小手一拍旁邊的石頭,本該疼的是那粉嫩嫩的小粉拳,可偏偏那石頭被一砸之下直接裂開了一條縫隙。

感覺兒子生氣了,那妖獸頓時蹲坐的比訓練有素的警犬還端正。

“那我們要去追麽?現在追肯定追得上,”妖獸低頭說道,蘿莉音震天響。

“……不去了,”朝縱抿了抿嘴唇,看着已經垂到邊緣的日頭,出來一天了,再不回去,那個人該着急了。

這次算那個孩子運氣好,若是再讓他碰見,絕對不會留下活口。

朝縱歸來的時候竹屋還是一堆的廢墟,而他擔心擔心他的人,正削着一截一截的竹子烤着魚,魚插在火焰的旁邊,看不出來熟不熟,朝硯看見他們的時候,在火堆的映照下笑了一下,朝他們揮了揮手。

他一揮手,朝縱就莫名覺得安寧,邁着小步子走到了火堆跟前,探頭看了看那些魚道:“再烤就糊了。”

“唉,你爹我也不能樣樣都會不是,”朝硯戳了一下那魚道,“這就是在這裏擺着,等你回來烤呢。”

朝縱将那些戳在竹子上的魚一一翻了個面,又從竹屋裏面扒拉出來那些剩餘的鹽巴抹在了上面,頓時剛才撲鼻的魚腥味轉為了一種香噴噴的味道。

朝硯愣在當場,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拉着小孩兒還沾着鹽巴的小手道:“崽兒,你這簡直就是廚神的手啊!”

“這魚聞起來好香啊,”那妖獸圍着火堆轉了一圈,火堆旁有五只烤魚,它一個爪子一個爪子的點,“這三個都是我的了,誰都不準搶。”

“吃那麽多小心發胖,知道什麽叫做好女不過百麽?”朝硯撥了撥火堆懶洋洋的道。

“嗯?”那妖獸湊到了朝硯的跟前問道,“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呢,”朝硯又開啓了忽悠模式,“一個女孩子,如果超過了一百斤,那她一定不會好看,作為一個優秀的女子,體重一定不會超過一百斤,來來來,我來掂量一下你多重。”

“住手!”那妖獸吓得連連後退,“我我我肯定沒有過百,不用掂量……”

它那退的距離,就差退到火焰能照射的地方之外了,顯然作為一個母獸,也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體重。

朝硯表示十分滿意,他今晚能吃兩條魚,可就在他志得意滿的時候,旁邊傳來了小孩兒清淩淩的問詢聲:“那好男呢?”

朝硯瞅了瞅小孩兒那嬌小的身體道:“你還沒有長成呢,不算。”

“那你呢?”朝縱拉了拉他的衣袖道。

朝硯滞了一下,低頭笑道:“我不算好男啊。”

勇于承認自己的缺點,并絕不改正。

朝縱再次被這個人的無恥所震懾,學霸精神再次發揚,拉着朝硯的衣袖道:“你要做一個好男。”

“我不,”朝硯拒絕的特別幹淨利落。

朝縱松開了他的衣袖,默默的轉過身去,生動形象的用自己的動作表示了什麽叫做生悶氣。

朝硯瞅了瞅趴在遠處的妖獸,又瞅了瞅一言不合就鬧別扭的小孩兒,低頭附耳道:“其實我都是騙你老母親的,所謂的女人體重不過百,不是平胸就是矮,男人體重不過百,不是骷髅就是猴,為了今晚咱倆都有魚吃……”

“它矮啊,”朝縱一臉正直的接話道。

“說的對啊!”朝硯一把摟住了小崽兒的肩膀道,“所以它得減肥,咱倆不用。”

朝硯暗搓搓的在心裏數魚,卻聽遠處蘿莉音乍起,本以為是陰謀敗露,但是在聽到那妖獸說什麽的時候眯了一下眼睛。

“我想起來今天在那個岔路口聞到的熟悉的味道是誰了!”它一驚一乍的跳了起來,本欲開口的時候卻發現發出來的聲音是獸類的吼叫聲,“嗷嗚嗷嗚…”是你,朝硯!

驟然成了獸語,那少女心的老母親頓時急的團團轉,圍着火堆咆哮了一圈,又上竄下跳的咆哮了一圈,愣是沒有任何恢複成人語的征兆。

“嗷嗚嗷嗚~”朝硯你對我做了什麽?!

“惡龍咆哮~好了好了,”朝硯拔起了火堆旁烤的噴香的一條魚放在了那妖獸的跟前道:“吃魚吃魚,不會說人話不影響吃魚的。”

那妖獸氣的想抓朝硯一爪子,可是爪子探出來了,又想起抓這個人一爪子的後果相當的慘重,于是又收了回去,低頭憤憤的吃魚,并且詛咒朝硯這個沒有一點兒憐香惜玉之心的男人一輩子娶不到老婆。

晚餐到了最後,化悲憤為食欲的母獸一只吞掉了三條魚,憤怒之下,什麽好女不過百的話早就扔進了洞穴裏面還踩上了兩腳。

“打算什麽時候離開這裏呀?”朝硯在溪水邊洗着手,順便給小孩兒洗着油乎乎的小爪子問道。

朝縱本來撩着水的手一僵,別過了臉去:“随便什麽時候都行。”

“那咱們就明天動身,離開之前再去靈仙鎮一趟吧,”朝硯好像沒有察覺一樣的說道。

朝縱本來放松下來的身體又僵硬了起來,半晌,仿佛嘀咕一樣的說道:“不去不行麽?”

“你之前不是還說舍不得潮莊的麽,”朝硯就着月色看他,“總不能因為報了仇了,就連潮莊也不想回去了吧,估計以後都不會去了,緬懷一下,順便給咱倆換身衣服。”

這才是重中之重,就他今天那衣衫褴褛的裝扮,難怪被人家看成土匪,跑的比兔子還快。

“你知道了?!”朝縱從溪水邊站了起來,因為起勢太猛晃了兩下,要不是朝硯拉的及時,一準掉河裏洗個涼水澡。

可朝縱現在不在意這個,他在意的是這個人知道了:“你怎麽知道的?什麽時候知道的?為什麽會知道?”

一連三個問題,小孩兒問的急切,似乎下一秒就想從朝硯的口中得個答案出來。

“哎哎哎,問題要一個一個的問,這一大堆的,我得先回答哪個?”不知道記住問題也是需要腦細胞的麽?朝硯只想躺平睡覺。

“你快回答,”朝縱抓着他的肩膀搖晃道,顯然十分的急切。

朝硯只能沒精打采的跟他說道:“這不是一猜就猜出來了,你大晚上的不告而別,除了被那妖獸叼回洞裏去了,可不就是去報仇了麽,二選一,我覺得後者比較大,就你老母親那爪黑的程度,你的報仇過程一定相當的順利,還有什麽要問的?”

“你不知道,”朝縱咬着牙,好像破罐子破摔一樣深呼吸道,“我殺了好多人。”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有什麽不對麽?”朝硯顯然沒覺得哪裏不對,現代社會那個講法度的地方都講究這個道理,更別說小家夥明顯是那種睚眦必報那種型的。

王家的慘烈程度,想想就知道怎麽回事,雖說殘忍,可讓他阻止?仇恨不在他自己身上,選取什麽樣的方式報仇,當然也不由他說了算。

不贊成,不反對,不評論,是對于這件事情最好的一個态度。

“你真的不在意啊?”朝縱看他這無所謂的态度,提起的心慢慢的放回了原位。

朝硯點了點頭道:“說實在的,我也算幫忙遞刀的那一個,既然決定做了,就不要瞻前顧後,怕東怕西的,曉得不,有功夫擔心我在不在意,哈欠……還不如睡一覺呢。”

就他倆這種狀态,回潮莊都得悄摸的,要不然人家還以為是他倆滅的王家呢,雖然确實如此,但是做人嘛,都要低調行事。

于是在天将明的時候,朝硯他們悄悄溜回了潮莊找衣服。

一推開門,先是土掉了一地,然後再看裏面,曾經收拾的整齊的院落好像是被人洗劫了一遍似的,菜地裏面的菜被人拔了個幹幹淨淨,葡萄架連藤都給挖走了,曾經除掉的雜草又郁郁蔥蔥的長了起來,這個沒人挖,喂牛都嫌草老。

房屋破敗,門掉了地上,糊的紙更是破碎不堪,曾經生活的痕跡哪裏還能尋得到一絲一毫。

朝縱捏緊了小拳頭,朝硯卻從門口探了進去道:“這跟鬼子進村似的,估計找衣服不太好找了。”

“你們原來住在廢墟啊,這還不如我的山洞呢,”妖獸邁着步伐越過草叢,那草尖蹭到了它的鼻尖,惹的它抽了兩下,到底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米果兒姑奶奶,這地方原來不長這樣的,幾個月沒住,總是要發生一些變化的,”朝硯尊稱着那妖獸的名字。

“不要加那三個字,難聽死了,”米果兒一腳将那草葉踩在了腳底下,給爪子染的綠綠的發飙。

朝硯十分聽命:“好的,姑奶奶。”

米果兒:“……”

好想爆炸。

它好可憐,碰上這麽一個人,還簽了那麽一個不公平的契約,這個人還分分鐘能氣死人,但是你還不能打他。

“我的命好苦哇……”米果兒暗自垂淚,在從草叢裏面找到了一窩白嫩嫩的兔子以後,專心玩兔子去了。

“你都不生氣麽?”朝縱跟在朝硯的屁股後面走進了房間裏面,曾經的床板桌椅都已經被搬了個幹幹淨淨,那些個書籍沒帶走的要麽被人扔在了地上,要麽被撕掉了不知道多少頁,上面印上了腳印,更是落滿了灰塵。

原來生活的痕跡被破壞殆盡,朝縱很生氣。

“唔,還好,這種結果可以預想到,沒什麽好生氣的,”朝硯試圖從曾經的衣櫃裏面翻找兩件衣服出來,但是這裏簡直比蝗蟲過玉米地還要幹淨,他在自己家裏找了一圈,愣是沒有找到一件衣服出來。

朝硯在那裏忙忙碌碌,好不容易閑下來扭頭看着小孩兒,才發現那小臉陰沉的像是要滴黑水。

他抓了抓頭發道:“你想啊,那些東西都是能用錢買到的,所謂莫生氣,生了氣來無人替,回頭想想又何必……所謂生氣,就是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哎,別走啊,我還沒有說完呢。”

朝硯念了一通,小孩兒還是很生氣,朝硯頓覺唐僧式的教育法果然能逼瘋孫悟空,下次換個教育方式。

朝硯在裏面翻着東西仿佛尋寶,朝縱卻踏出門來,看着那郁郁蔥蔥的草叢心裏火焰竄的很高。

曾經熟悉的地方面目全非,他小小的心髒想不了太多成人的道理,但是他知道自己難過,生氣,竹屋是回不去的地方,這裏也是,記憶裏面的地方被毀去,難道不應該去難過并且痛恨那些毀掉這裏的人麽?

這裏是他們的地盤,無論毀損于否都由他們來決定,而不是任由那些無謂的人踐踏這裏。

朝縱看着朝硯一點兒都無所謂的背影,帶着十足的不解,為什麽有人能夠對于曾經熟悉的地方一點兒都不在意,地方是這樣,那麽人呢?

“唉,你說說這群人也真是的,大理石地板撬就撬了,還留下這麽破碎的一塊兒,看起來多不整齊啊,”朝硯瞅着那地上唯一的一塊大理石地板,認出了上面的坑好像是他曾經用金玄劍砸出來的。

一米見方的地板,就中間那一塊的痕跡,挖回頭讓孩子過家家當個桌子都比擺在這裏好看嘛,朝硯伸手敲了兩下,随意起身踩過,正準備出去的時候,聽到了身後某地板碎裂的聲音。

朝硯:“……”

這好像還真不能怪人家,就這一踩就碎的。

然後他又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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