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滿滿, 這是?”僵持氣氛下,陳母率先出聲,同時用打量的目光看向白時序。

陳滿有些尴尬, 她的手在白時序臉上方動了動, 最後若無其事拿下來。

“媽。”她随後看向陳父, “爸。”語氣中的尴尬十分明顯, 有些無措看向白時序,是半天沒說出話。

都是人精怎麽會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之前遇到的男同學可沒見自己女兒變成這個樣。要說沒有貓膩,那可真的是白活這些年歲。

“叔叔阿姨好。”白時序不卑不亢,不過他抿唇的行為暴露緊張,尤其是眼神,看起來是坦蕩蕩直視着陳母, 實際上緊縮的瞳孔顯示着他視線的無處安放。

“你好。”陳母和善回答,陳父表情十分不好回應一聲, 被陳母推了推腰,才清了清嗓子回:“你好。”不情不願,對白時序可謂是十分警惕。

陳滿自然感受到父親的态度,趕緊給陳母眨眼。

畢竟是在外面, 雖然心裏十分震驚卻也不好多說什麽, 陳母用一個回去後等你給我解釋的眼神給陳滿,最後是把空間留給兩個人,先跟老友一起一起去他住所拿東西。

“你別介意。”等他們一走陳滿立馬轉頭對白時序說,“他們就是有點震驚, 然後估計沒想到女兒居然這麽厲害, 才上大學沒多久就找到男朋友。”陳滿後面故意用開玩笑的方式對他說。

“等下回去沒事嗎?”白時序聲音有些低說,“叔叔阿姨看起來有些不開心。”

“那不是不開心, 那就是震驚!”陳滿說,“等着吧,回去的時候我媽肯定會問我怎麽騙來這麽英俊帥氣的男同學。”

白時序送陳滿去的學校教職工宿舍,最後是陳滿将自己的傘給他讓他快回去。

“下次見面的時候你給我把傘帶來吧,就當時我們之間下次見面的一個信物。”陳滿說,“別淋雨,不能感冒。”

走的時候雨勢變小,雨滴從傘邊緣落下,一滴又一滴打在地上。白時序回頭,看見的是一直向他揮手的陳滿。

“你回來了?”李彥好不容易跟楚和光助理讨價還價成功,聽到開門聲立馬跑出來迎接,“我的咖啡了?”

只可惜白時序兩雙手都是空空如也,不過門口有一雙還在滴水的雨傘,天藍色,這一看就不像是白時序的。當然如果他沒記錯,這個屋子好像一直都沒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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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女朋友了?”李彥看他舒展的眉頭說,“啧,專門出去見一面,還是下雨天,真的是讓人感動。”

“但是你這種見色忘友,一見到女朋友連你兄弟卑微的請求,幾罐咖啡都忘記的男人,真的人讓人不恥。”李彥裝作痛心疾首說,“我為我們的事業拼搏,冒着英年早衰的風險熬夜,你卻連一罐咖啡都不給我。”

“我房間裏還有,你要自己去拿。”白時序才沒理會他,将濕潤的傘打開放去陽臺。

回到房間工作,明明燈光依舊是那亮度,房間的窗簾也沒拉開,白時序卻突然覺得,整個房間比起之前更加明亮。

這種感覺,也許是從心底發出的,最後自然而然因為喜悅從眼底露出。

***

陳滿早就準備好接受一切拷問的準備,沒想到等回酒店也父母也沒多說什麽。

只是陳父一直哼哼着,尤其是看見陳滿的時候,目光一對視就是立馬把頭擡起來,喉嚨裏發出幾聲才解氣的樣子。她就一直讨好的對父親笑。

才洗漱完,門口傳來敲門聲,陳滿立馬走到門口警惕出聲:“誰?”同時往貓眼看出去。

“是你啊媽。”陳滿開門,“你說你過來都不給我打個電話。”

“就住你隔壁,出來就能敲門還打什麽電話?”陳母看她。

“媽。”陳滿關門後立馬抱住往裏走的陳母隔壁,“你這這麽晚不早點睡,來找我幹嘛啊?”

“當媽的不能找你?”陳母看着她,“還是你做賊心虛,怕我來問什麽?”

“我心虛什麽啊。”陳滿眨眨眼,同時跟着陳母坐到床邊,“你女兒又沒幹什麽錯事。”

“今天那個男孩子是誰啊?”陳母看着她,說,“長得倒是帥氣,就是人看起來不大精神。”老一輩的精神自然值得是整個人看起的狀态。白時序要不是那張臉在那裏,估計會更加憔悴。

“他最近在忙一個合作,經常熬夜所以才會這樣。”陳滿趕緊替他辯解,“平日在學校那是走一路迷倒一片,他學習特別好,還是計算機系的。”

“媽計算機耶,你不覺得這個系都特別厲害嗎?”陳滿說。

“你倒是滿嘴誇他。”陳母好笑說,“這一看倒像是你喜歡的樣子,小時候你看的那些什麽小說啊,動畫片啊,牆上貼的海報那些,盡是喜歡帥氣的。”

“嘿嘿。”陳滿偷笑。

“什麽時候交的男朋友?”陳母說,“其實你上大學我們也不會反對你,但是你怎麽也不給爸媽說一聲。”

“這,這有什麽好說的。”陳滿嘟囔,“又不是要結婚,談戀愛這種事不是說好随自由嗎?來上學的時候媽你不是還讓我放假給你帶個女婿回去。”

“你倒是真的帶面前來了。”

“意外意外。”陳滿說。

“那孩子叫什麽?家裏是幹什麽的?你們認識多久了?他是這個學校的你們怎麽認識的?”

“停停停。”陳滿打住,“他叫白時序,是我們學校的,其他的你這就問太多了,不合适不合适。”

“可是我看你的表情,卻像是已經合适。”陳母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女兒,“當時你沒看鏡子,你那臉上全部都是護着他的神色,你害怕爸媽做什麽不成?”

“沒有啊。”陳滿根本不知道自己臉上有什麽表情,如果有,她覺得一定是尴尬更多。

“其實媽媽今天過來也不是責問你,你本來也到了這個年紀,就應該享受這個年紀應有的青春。”陳母笑說,“只是你知道你爸,嘴硬心軟,大概是突然發現女兒居然有男朋友,心裏是一直過不去。”

“畢竟現在想來,都還有你小時候的模樣,總覺得你還是那個小孩子。”

“我哪會一直都是小孩子。”陳滿撲進陳母懷裏,“你有時候罵我不都是這麽大個人了,現在怎麽我又是小孩子。”

母女兩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家常話,最後陳母才起床離開,走的時候對陳滿說:

“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可以見到今天這個孩子,雖然不太了解,但是我相信滿滿的眼光。”

“況且長得俊俏,滿滿好眼光。”

等陳母一走,陳滿立馬将剛剛那句話發給白時序,同時在床打了個滾。父母雖然是老師,在初高中的時候對她管教嚴厲,但是上了大學後的教育方法早已改變。

再說,陳滿的性子,一旦覺得的事情是少有人能改變。

陳母回房後就看見依靠在床頭的陳父,一聽到他動靜立馬坐直身體,假裝在看手上的書本。

“別裝了。”陳母說,“我還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陳父轉了個身不看陳母。

“女兒大了。”陳母說,“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是也不用表現那樣明顯,萬一人小情侶談的好好的,還以為你對他不滿意鬧一番,你好意思嗎?”

“我哪有表現什麽?”陳父嘴硬,“你讓我不要多問,我什麽都沒說啊。”

“你是什麽都沒說,你就是全部表現在臉上。”陳母說,“提前知道,總比哪天你女兒突然給你帶回來好吧。”

“這跟突然帶回來有什麽差別。”陳父想到那個場景都覺得難以想象。

這大概是許多為人父母都會遇到的事情,尤其是父親對女兒。

哪怕并未涉及婚嫁,心裏依舊是難以接受。

“你就別想了,順其自然。”陳母說,“等你女兒畢業的時候看吧,希望還能見到這個男同學。”

感情的事情誰也說不定,但是還年輕,這個年齡啊,正是享受這種悸動與沖動。

能不能走到最後是一回事,享受過程又是一回事。

陳滿陪着父母一個周末,最後又是送他們去車站。

臨別前陳父又多塞了錢給陳滿,讓她天氣冷多吃點再多去買幾件厚衣服。陳母則是小聲叮囑她幾句,惹的陳滿是叫出來,臉色羞紅。

“媽,你瞎說什麽啊?”

陳母笑笑看着她沒說話,跟陳父進站的時候一直回頭看她。

明明距離不遠,就是每次分別都會這樣,心裏的落差根本無法控制。

她仰起頭,将莫名其妙要流出的淚憋回去。

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往公交站走去準備回學校。

只是剛剛陳母離開前說的那句話一直在腦海中繞啊繞,讓陳滿是一路臉色紅紅回去。

下一周的生活就有些精彩。

易霖在校門口被高利貸的人打斷了腿,據說當時場面一片混亂,拍照錄視頻的看戲路人,救人的保安,哀嚎的易霖。好歹也是所謂的校園風雲人物,自然是引起許多人的關注。當然值得一提的是旁邊還有被拉着的朱筱筱,據前線吃瓜路人說,當時抓她的人嘴上一直喊着還錢,并且大聲說兩個人欠錢不還。朱筱筱是衣服都差點被扒下來,哭得梨花帶雨。

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學報的警,最後跟着保安一起将那些混混制服。

再次見到朱筱筱是一天後,她在母親的陪同下回學校收拾東西。陳滿也是倒黴,她頭有些痛就請假回寝室,沒想到剛好碰上專門挑上課時間收拾寝室的朱筱筱。

朱筱筱的東西已經打包好,她的位置都變得空蕩蕩,陳滿原本想爬上床裝死,沒想到等她親人離開寝室,朱筱筱就對陳滿說。

“你現在開心呢了?”朱筱筱語氣裏全是憤怒,陳滿都不知道她從哪裏來的對她的憤怒。

“你別躲在床簾裏面,你有本事告密,你有本事出來啊!”

面對她如同雪姨一般的無理取鬧,陳滿拉開床簾,冷冷看向她。

“怎麽,看我現在這落魄的樣子你是不是很開心?覺得我現在是笑柄你就贏過我?”朱筱筱像是情緒有些失控對她吼。

“首先,我不知道你們什麽事情還需要我去告密,其次我從來沒想過跟你比。”陳滿說,“你想要的我從來都沒在意過,你不妨問問你自己為什麽非要跟我比。”

“你當成的心頭寶我根本沒興趣。”陳滿說,“你自作多情就不說,還處處以為別人要跟你搶?垃圾有什麽好搶的?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回收站嗎?”

“早就提示你易霖的問題,你偏覺得我是因為嫉妒你。”陳滿大概是憋的有點久,說着說着自己就笑起來,“我眼瞎不選白時序我選易霖?你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問題歸功給別人?是我讓你喜歡他的?是我讓你借錢給他的?是我讓你傻乎乎用自己身份證去幫他借貸?”朱筱筱跟易霖兩個人的事早就被老師當成了例子在班上警告所有試圖非法借貸的學生,雖然隐去姓名,但是誰又會不知道說的是誰。

“這明明全部都是你自己造成的。”陳滿一字一句,字字狠狠紮向朱筱筱。

朱筱筱是臉色蒼白,甚至後退幾步:“你們都冤枉了易霖,他也是被騙的。”

都這個時候心裏都還在為易霖辯解,陳滿是真的覺得她無藥可救。

她将床簾一拉,是根本不想再回她。只希望她轉去國外讀書能清醒過來。

将自己的過錯歸罪于其他人,這樣好像就能減輕自己的心理負擔一樣。

這樣的思想,是可悲又好笑。

陳滿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寝室自此後少了一個人,除了李媛好像最開始有些不适應,不過很快她又找到新的夥伴,而朱筱筱,已經變成她們之間的談話。

陳滿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好像這樣很正常,又好像不對。

總歸是要變成習慣的寝室生活。

***

星期六早上,陳滿在校門口跟白時序碰頭。

已經十二月,溫度降低只有幾度,街上人們都已經穿上羽絨服。兩個人今天都穿的是黑色羽絨服。吃過早飯後,陳滿就跟在白時序後面,轉了四趟車,來到她完全沒去過的S區的北山。

下車沒走幾步就到北山腳下,跟旁邊的三輪車讨價還價後迎着冷風坐到半山腰。

這麽冷的天,大門口依舊是還有一家堅持買喪葬用品的店,老板全副武裝坐在那裏,風是呼啦啦吹着,旁邊的塑料棚也是跟着響。

兩個人也沒買其他的,就買了兩束花,一個抱一個就進去。

守門口的人看兩個人一眼,做了登機後就放兩個人進去。走過最開始的馬路就往旁邊的青石板小路走,一路向上,最後停在一排,走過去,第五個墓碑前,白時序停下位置。

陳滿心裏沉了下,擡頭。

照片上是一個俊堂的中年男子,赫然是白時序的父親。

陳滿像是有所感應,視線往旁邊移過去,上面的照片則是一個年輕的女孩,紮着兩條辮子,臉上露出璀璨的微笑。

她瞬間咬住唇,眼淚一下子擁擠到眼眶。

白時序也是靜靜看着墓碑上父親的照片,一如他記憶中的模樣,卻又覺得有些陌生。

母親安雪的話讓他在回憶中久久不能釋懷,有些東西并不是人死了就算了,就能解決的。

并不是死亡就能帶走的。

比起怨恨,心底更多的卻是迷茫。

對于白時序而言,痛苦跟不堪過後,是心裏空洞的茫然。

如果不是陳滿,如果沒有陳滿。

白時序餘光看向她,最後看回墓碑,視線又停留在安歡歡照片上。

“其實,我回去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一樣東西。”白時序對着墓碑說,“是當初最後一封你寄過來的信,當時發生事情的時候太突然,我沒看。不過裏面還有一封她給我的信件。”

那場大火中幸存下來的東西不算多,但是他那一箱專門放信的地方卻是僥幸留存。

後來因為不想提及,他從未打開過那箱東西,也只有再與陳滿相遇後,但是卻也依舊沒拆開過一封。

直到上周回去,他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發現上面還有一封,是給歡歡的。

他沒忍住,拿出來打開。

沒想到,那裏根本不是陳滿寫給安歡歡的信,反而是安歡歡自己寫給白時序後放進去的。

白時序看完後,徹夜未眠。

陳滿沒去問歡歡給他寫了什麽,寫的什麽已經不重要,錯過的這些年已經錯過。

白時序現在能帶着她站在這裏,已經是一種表态。

陳滿既開心又心疼。

“其實都不重要了。”白時序彎腰将花分別放在兩個墓碑前,潔白的花朵上還沾着水珠,從上面滑落滴到土地消失不見。

人生總得向前看。

失去的找不回來,未來的還在繼續。

要做的就是,珍惜所有還在你身邊的人。

***

番外1:

白時序與李彥一夥人合作的app最終通過楚和光那邊的認可,全部資金下來後就是不斷的調試階段。

陳滿因為星期天要去福利院所以并不能每個周末都陪着白時序往返N市,她也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才從李彥口中得知,原來在很久前白時序很多時候周末都會消失一天,有次在他桌面上發現好幾張S市與N市的車票,區間往返才知道他到底去幹嘛。

原來他,也一直偷偷去看白母安雪。

收到安雪阿姨去世消息的時候陳滿還在上課,時間已經是來年春天,校園裏枯死的樹都開始再抽嫩芽。

她腦子都是一片空白。

陳滿收到消息立馬請假趕去N市,到了病房卻沒看見白時序,那個房間裏擁擠着不少人,除了兩三個因為經常來熟悉的親戚,其他人是一概不熟悉。

陳滿打白時序電話,他沒接通。

她锲而不舍打,下樓後卻像是想起什麽,又往醫院那面山壁去。

白時序果然在那裏,去年深秋時的枯黃的藤蔓已經不再見蕭瑟,嫩綠挂在上面,随着春風擺動。

不過他坐在那裏,佝偻的背影比之前更讓人心疼。

陳滿依然是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什麽話也沒說,就像是當初那樣,将全部的思考留給他。

直到他主動開口。

這是陳滿第一次聽到他的嗚咽聲,也是今後漫長歲月裏唯二的一次。

還有一次是女兒出生的時候,他小心翼翼抱着那個孩子,眼睛是紅色,眼角是紅的,聲音是嗚咽帶着哭腔。

“我以為還會有時間的。”白時序頭沒擡頭起,這句話就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随後所有的話全部都憋着沒說出來,全部化成眼角滾燙的淚,一滴又一滴落在他的手掌心。

安雪卻是病情是良性這麽多年,不過沒人能想到她會突然惡化,并且病情來的突然,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她走的時候我就在她病床邊,她一直拉着我的手,一直拉着我的。”白時序說,“一直說對不起,”

陳滿心裏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沉得喘不過氣。

白時序現在腦子裏都還有她當時那番模樣,也不知道為什麽,原本無法平息的情緒,又在安雪看着他說對不起的那個畫面平息下來。

好像就镌刻在腦海中。

她的所有細微神色 ,她說話的語氣,她的眼睛。

白時序都一一記得一清二楚,與之對應的就是那些年她的笑。

所有的,一直都在腦海中深深印刻着的。

最後全部變成最後她對他說的那句:阿時,你要好好的。

你要好好的。

眼淚順着他的五指流出,他在心底回道:我會好好的。

他會好好的。

未來都會好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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