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破敗的教室裏十分詭異, 沈知燃本來嚣張到日天日地?,但是初澄問?他為什麽讨厭自?己的時?候,他又忽然沉默。
初澄說:“很不好回答嗎?還是你不願意承認。”
沈知燃松開?她的手, 初澄活動一下手腕,低聲低語地?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原因。”
“你知道什麽?”他又瞪眼睛, 兇神惡煞的樣?子。
初澄抽出?他剛剛在箱子裏找到的圖紙,慢悠悠地?說:“你不是知道的麽?天知地?知, 還有我知道。”
“靠。”男人掐着腰去踢門。
“待會我們複盤看你到踢門,狂躁暴怒, 樣?子可?能?會很可?笑。”她忍不住提醒。
“……知道了!”
初澄輕輕一笑,沈知燃這樣?一面?也很有意思, 也許她判斷的沒?有錯,他雖然表面?不可?一世,乖戾霸道, 可?內心裏就是一個沒?長?大,不會處理情緒的小孩子。
一開?始的唇槍舌戰,針鋒相對, 導致兩個人接下來的溝通都不太順暢。他總是不配合,手抄兜愛誰誰,初澄勸說無果也不再搭理他,自?己做任務也沒?什麽了不起。
恐怖屋設置并不算很難,沒?有膽小的人, 也沒?有喜歡大喊大叫吓唬自?己的人, 沈知燃一路乖乖跟着初澄往前?走,像個小跟班, 或者保镖。
他不屑地?道:“這不小菜一碟麽?”還值得韓碩問?他有沒?有玩過,沒?玩過又怎麽樣??他的時?間用來寫歌豈不很寶貴?
“小菜一碟跟你有什麽關系呢?”初澄咕哝了一句。
“啧, 你不怼我不舒服是吧?”
地?圖已經全部找到,還剩最後一個房間,馬上就可?以出?去了。初澄也隐隐約約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但是又說不上哪裏不對。最後一個房間看不到出?口,進來時?的隐形門已經被關閉了,天花板上有個通風口,不出?意外的話從哪裏就可?以爬出?去,但初澄穿着裙子……
層高兩米五,房間裏也沒?梯子,她有些猶豫,撥了下落在臉頰的碎發?。
沈知燃:“我先上去,再拉你。”
“好,你小心點?。”
他活動下脖子,不忘吐槽:“弄得還真像那麽回事,真是費勁。”然後做了個手勢讓初澄退讓,初澄乖乖退到牆角站着,看見沈知燃也站到對角上,做了個助跑的動作,縱身一躍,雙手扒住了洞口,毫不費力。
初澄驚訝得張了張嘴,怎麽有的人彈跳力和臂力這麽驚人?
他長?手長?腳,渾身是力量,沒?有一塊肌肉是白長?的,身體往上牽引,又輕輕松松坐在了通風口上面?,拍了拍掌心,沖着初澄說:“把手遞給我吧。”
初澄眼神閃躲又尴尬,“我沒?辦法像你跳得那麽高?”
“你們學霸讀書是把腦子讀壞了嗎?”他嘴唇一勾,嗤笑道:“牆角有個箱子,搬過來墊在腳下啊。”
“嗯。”初澄照做了,可?還是很難夠着。
沈知燃換了個姿勢,一手一腳勾着層板,挂住身體,另一只手向下伸去夠初澄的手。
“你能?拉起嗎?”初澄還是有些擔心,“別把我摔地?上了。”
“廢話這麽多?不然你自?己上來?”
“不要兇。”初澄皺了皺眉,她很不習慣這樣?的對話方式。
“哦。”沈知燃頓了頓,一改剛才兇巴巴的語氣,溫和不少,“放心,不會摔着你的。”
于是初澄站到箱子上去,手剛遞過去就被沈知燃牢牢抓住,他一勾一拽,她的身體輕飄飄到了閣樓上,就是姿勢不太雅觀,她被甩到他身上,緊緊抱住他的胳膊。
反應過來時?,初澄快速從樓板上坐起身,“這是什麽鬼密室,我是來花錢的,不是來出?醜的。”
沈知燃還懶洋洋地?躺在地?上,兩條長?腿交疊,手腕墊在脖子下面?,“你不知道兩人的密室有什麽企圖麽?”
一男一女搭配幹活,傻子都知道會發?生點?化學效應。
初澄看他一眼,“人家正經做生意的,有營業執照,你少胡說。”
閣樓的層高矮,初澄感?覺壓抑,總覺得會磕腦袋,只好貓着腰往前?方光亮的地?方走去,沈知燃走到她身邊問?:“你多高?”
“166啊,怎麽了?”初澄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麽。
“看我。”沈知燃扭了把她的肩膀,即使已經頂到了天花板上,但腰杆兒還挺得筆直,“我都不用弓着腰,你這小矮子至于麽?”這層高少說也得一米九。
反正兩人今天說話不夾槍帶棒就是不舒服了,初澄氣沉丹田,冷靜了好幾秒說:“大家都是一米多,你優越什麽?”
“……”
前?方就是出?口,初澄快步走過去,勝利的曙光就在那,她的心情舒暢起來。
突然天花板上有白色橫幅掉下,血淋淋的塗鴉,初緊接着整條走廊都挂滿了寫着血書的橫幅,紛紛落下,被風吹着,發?出?詭異的聲音。
初澄被吓得尖叫,恐懼本能?往後退,緊接着在浮動的橫幅背後,出?現一個倒挂的無臉人,朝她伸出?青紫的手指,“別跑啊,小姐姐快來呀。”
有冤魂森森可?怖的叫聲,空氣中彌漫着血紅色的煙霧和火|藥味。
突然出?現的恐怖情節,讓本來放松警惕的初澄完全受不了,她下意識往扭頭就往身後跑去,卻一頭撞進沈知燃的懷裏。
煙霧太大了,她什麽都看不見,只能?感?覺到他滾燙的身體和堅硬的手臂,緊緊地?箍住她的腰。
她被吓得大哭,鼻涕快和眼淚一起橫流了,嗓音哽咽地?說:“你看看…是什麽…東西在那啊!沈知燃?”
沈知燃就說麽,這兩人的恐怖密室絕對不正經,從他從他倆換校服他就看出?來了。
他仍舊是懶懶散散,吊兒郎當,一手摟住初澄薄薄的又軟軟的腰,手指沒?碰,只是手腕抵住。可?是她軟嫩的臉蛋埋在他脖子裏,濕漉漉的粉嫩嘴唇,微微膠着的是唇膏,蜜桃味的。
碰着男人的皮膚,簡直要命。
他揚手撤掉一張張白布,無臉人露出?真面?目,是個滿臉塗了白色油彩的男生,這會正在咧嘴笑,為自?己精湛的演技感?到驕傲。
沈知燃推了把他的臉,直接把人推到他出?來的小洞口裏去,“沒?事。”
初澄剛亂哭一通,心情緩緩平複,只感?覺到嗓子又疼又劈,像是尖叫過頭了,問?他:“那個人鬼呢?”
沈知燃好笑地?看着她,“你不會以為那是真鬼吧?”
初澄說:“明明就很吓人。”
他放開?她的身體,兩人保持着一段距離,又略微尴尬起來。NPC小哥被推了一把,臉上的油彩都脫落了,成一個五指印子,趴在房梁上,百無聊賴地?看着他們。
初澄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一時?無話,覺得很丢臉。
沈知燃說:“可?惜啊,韓碩沒?陪着你,不然抱你的人是他。”
初澄看見他脖子上泛着光的唇膏印,一男一女,詭異的屋子,被撕扯的高中校服,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思思纏繞。
她快速跑了出?去。
等?韓碩和小鹿出?來的時?候,初澄和沈知燃已經坐在外面?的沙發?上半天了,衣服也換了回來。沈知燃翹着二郎腿,嘴裏叼了根棒棒糖,悠閑地?打?着游戲。
初澄坐在他對面?,中間隔着一張大理石茶幾,兩人全程無交流,仿佛不認識。
小鹿問?:“你們什麽時?候出?來的?”
初澄說:“半個多小時?。”
韓碩看了看沈知燃,坐到初澄身邊:“你們那個密室好玩嗎?”
“還不錯,挺有趣的。”初澄想到和沈知燃的對嗆,還有最後那個暧昧的抱……于是快速轉移話題:“你們的呢?恐怖嗎?”
韓碩無奈扶額,“你懂那種感?受,因為人多,明明并不可?怕,耳邊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膽子很大的人也被吓出?心髒病了。”
初澄笑了笑,“玩的就是一個氛圍。”
韓碩看着初澄的嘴唇,早晨還很精致的唇膏已經快被蹭沒?了,她沒?補色,此刻淡淡的,如同粉白色櫻花。
又看看沈知燃,再不熟的兩個人獨處了兩個小時?也不至于一句話不說吧?
但在裏面?具體發?生了什麽,他也沒?好意思問?。
已經中午,沈知燃先走了。幾人聚了個餐,初澄因為學校有事也回去了。
但是自?打?玩過密室以後,他們的關系也更顯微妙,看彼此的眼神不對勁,但又不是前?段時?間的漠視與偏見。
一個是有“穩定感?情”的乖乖女,一個是流連酒吧的花蝴蝶,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
早晨出?門打?了個照面?,沈知燃扯了扯嘴角,一腳油門開?出?去,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車屁股。
初澄周三下午去單位實習,碰見劉新?利。淺藍色襯衫,鐵灰色西褲,風度偏偏,器宇軒昂,沒?想到他這個風雲人物還記得初澄,在電梯裏他手指點?了下太陽穴稍作回想,說道:“你是,新?聞學院14級的?”
初澄看他一眼,謹慎道:“對。”
旁邊人語焉不詳地?問?:“你們認識?”
劉新?利臉上有松弛的笑容,“上次回學校的時?候見過一次。”
初澄解釋是在學校的一次公?開?課上見到的,那人笑笑,說長?得漂亮的女生果然讓人過目不忘。
初澄沒?接這話,也沒?笑,等?電梯門一打?開?變兀自?走了出?去。
劉新?利此前?是去出?差了,初澄來實習半個月都沒?見着他人,現在倒是每次過來都能?看見。
只不過他是大人物,必然不會記住手底下來來往往的實習生。
某天下午,劉新?利從外頭回來,站在辦公?室裏,問?誰有時?間幫他錄入一份文稿,大部分人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應答得不是很積極,劉新?利滿臉威嚴地?站在那三秒,初澄趕緊站起來,“劉老師,我可?以嗎?”
劉新?利看她一眼,把音頻發?給她,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初澄。”她說,又着重加一句:“我們一個學校的。
劉新?利說:“好,我記住你了。”
她這段時?間因為多了好幾個小時?的實習工作,也要時?常回小姨家,因此變得很忙。
也很久沒?有上網打?開?各類軟件了。
等?她再次登錄Q|Q,才發?現自?己錯過姜雪的消息好久了,年初的時?候她問?過她的情況,時?隔三個月,她才回複:【我還在的。】
盡管早就知道了對方是安然無樣?的,但此刻初澄還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氣。安然無恙不代表生活質量是好的,只有親自?确認才能?夠安心。
初澄很激動,按捺住快速跳躍的心情,給她回複了消息。
姜雪說自?己沒?想到初澄過了四年還能?聯系她,又解釋自?己隔了這麽久不回複她的消息不是故意的。
這些年姜雪除了專注學習上的事情,幾乎不上網,就連這個賬號也是偶然間登錄才看見她發?的消息。
初澄坐在宿舍裏,手指竟然有些顫抖,打?了幾個字:【學習很忙嗎?考到哪裏的大學了?】
姜雪:【不算太忙,隔壁市的師範。】
隔着一根網線,兩個女孩子都難免有些激動,幾乎沒?人會拒絕學生時?代的老同學的關心。五一勞動節很快就要到了,初澄問?姜雪願不願意這個假日裏出?來見一見,也許兩個人可?以一起出?門旅行。
姜雪說當然可?以了,從她的文字和标點?符號裏都可?以看到她的輕松。
四月底的某一天,初澄和沈知燃碰面?時?,沈知燃随口問?了一句:“假期出?去玩嗎?”
初澄點?頭:“當然了。”
他又問?:“男的女的?”其實想問?是不是和韓碩一起,但他選擇不問?這個直白的問?題。
初澄不想無故撒謊但也不想說真話,答非所問?:“旅游麽,肯定跟喜歡的人一起去。”
本來好好陪安琪逗小烏龜的人,起身甩了甩手,離開?了。她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來。
初澄以為快樂會貫穿五一整個假期,卻事與願違。
等?她回到蘇州家裏時?,初建波和鄭娟正在客廳坐着,氣氛很低,初游站在電視機櫃前?垂頭沉默着。
她放下書包,問?:“怎麽了?”
鄭娟抱着手臂說:“你問?你弟,這次周考給我考了個什麽玩意兒出?來?兩百分啊?怎麽好意思的?我整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要什麽給什麽,你對得起我嗎?”
初游面?兒上悶不吭聲。這個年級的男生總是吊兒郎當,身體站不直,一條腿還在抖,跟得了帕金森一樣?。
他自?己好像無所謂。
初澄頗為無奈地?搖搖頭,表示無語。
鄭娟見他這德行,頓時?火冒三丈,從沙發?上抽了本婦女雜志往他身上抽,繼續罵罵咧咧道:“還有一年就高考了,你姐的學習從來就沒?讓我操心過,怎麽到了你這就這麽難?”
初澄懶得聽媽媽念叨,回房間放包,順便把門關上。隔着一道木門,還是能?聽見責罵聲,鄭娟警告初游:“這個暑假你哪兒都別去,給我在家好好補習,讓你姐姐親自?教。”
聞言,初澄又拉開?門,說道:“要補課你給他找培訓課去,我沒?空,暑假要實習。”
“什麽實習?”鄭娟皺了皺眉,一臉不高興地?下決斷,“別去了,給你弟補習。”
初澄見此時?跟媽媽強拗也沒?有意思,便沒?再争辯,她去初游的房間,在他的電腦桌前?坐下看了看,忍不住嘆氣,“把你最近做的試卷都拿給我,到底是怎麽考到兩百分的。我閉着眼睛做也不止這點?,你也是本事很大了。”
毫不誇張地?說,雖然是在江蘇省,考了兩百分也很大概率沒?學上。而且一個家裏姐姐考了名牌,大學弟弟沒?學上,說出?去還以為是父母撿來的孩子呢。
鄭娟推搡了初游一把,讓他進去接受初澄的檢驗。
給他講題的時?候,初游壓根兒不當回事,一直拿着手機給同學發?消息,約着晚上打?排位。“姐,我都不急你急什麽?”初游笑着說:“考上大學又如何呢?”
初澄問?:“不想考大學你想幹嘛?你有什麽能?力在社會立足?”
初游不屑地?笑起來,“切,大學出?來還不是給人打?工,苦哈哈一個月,賺的都不夠有錢人一頓飯。”
初澄說:“很可?惜,你不是有錢人,別做白日夢。”
初游嚼着口香糖,吹了個泡泡,“媽說了,燕家巷的那套老房子是我的,一個月的租金怎麽着也得好幾萬,在家躺着就有錢,我還學那玩意兒幹嘛?”
“媽媽說把房子給你?”初澄忍不住蹙眉,她奶奶現在還腿腳硬朗地?住在裏面?呢,怎麽連誰繼承都決定了?
“肯定給我。”初游理所應當地?說:“不然給你啊?你可?是要嫁人的,分給你有什麽用?”
初澄見他這個态度也不慣着,說了一次,初游不當回事,她直接丢下筆走人。媽媽給初游傳達的價值觀,讓她很不舒服。
鄭娟堵在門口問?:“怎麽這就出?來了,不給他講了?”
初澄無語道:“打?游戲比較重要,等?他打?完吧。”
鄭娟聽得懂女兒話裏的陰陽怪氣:“他要打?游戲你就讓他打?啊。你是他姐姐,你不管他誰管他啊?”
“你既然知道初游沒?有自?制力,為什麽還慣着他,給他這麽多錢買游戲裝備?期中考試前?還有心情帶他去北京玩,心都野了,能?考好是在夢裏吧?”還要把房子給他,退路都安排得明明白白,還學個屁。
說到這,鄭娟明顯心虛。上次一家三口去北京玩沒?帶女兒,結果發?朋友圈還忘記屏蔽她,沒?屏蔽也就算了,結果被初澄點?贊,又把動态删除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算是被她演繹出?來了。
簡直是一環扣一環,撒一個謊後面?的全都漏洞百出?。
鄭娟本來沒?對這件事多想,可?是她怕初澄多想,先發?制人道:“他是你弟弟,你讓着他點?怎麽了,就為了這點?事跟我們計較。我看你對安琪這麽好,怎麽就不能?對你親弟弟好一點??”
初澄聽得滿腦子都是親弟弟,對弟弟好點?,讓着弟弟……從小到大,媽媽對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你是姐姐讓着弟弟”
本來她不介意的,奈何有人做賊心虛,她現在倒介意得很。
初澄撥開?擋在面?前?的鄭娟。平時?她對誰都是好言好語地?相處着,真把她惹急了嘴上是真的不饒人。
“你的兒子你自?己管,他不叫我媽。”
“他腦子一般,還不學,整天想着打?游戲買球鞋,給他考上大學對那些每天苦學十八小時?的高中生也太不公?平了。不過沒?關系,”初澄繃着嘴角冷笑道:“反正他是你和爸爸的親親大寶貝,無論考不考得上大學,掙不掙得到錢都沒?關系,你們會管他一輩子的,只要你一直慣,初游就永遠是媽咪寶貝。”
說完,她繞過這鄭娟回了自?己房間。
鄭娟嘴上可?說不過認真起來的初澄,被她一通輸出?憋得臉通紅,半晌後又轉移話題:“我看你是要上天,早知道你會氣我,當初就應該把你送給你小姨。”
“随便。”初澄在心裏嘆了口氣,塞上降噪耳機,專心做題。
隔天早上,她出?來時?鄭娟正在吃早餐,初游也差不多這個時?間起床,頭發?亂得跟雞窩一樣?,一邊撓一邊坐下來吃早餐,鄭娟打?了下他的手:“洗手刷牙去。”
但她沒?有跟初澄講話。
初澄見桌上沒?有自?己的那份早餐,想來是鄭娟給她示威,作為昨晚頂嘴的懲罰。她也不在乎,從冰箱裏拿了片吐司叼在嘴裏,換鞋出?門,“我今天不一定回來吃飯。”
初澄和姜雪約在千梓街見面?,是初澄以前?每天上學的必經之路,距離十六中不遠。
道路兩邊都是梧桐樹,掩映在梧桐樹後面?的是各種小巧的精品店,西頭是某大學的中心校區,環境很好。
初澄坐在窗邊吃餅幹,早餐只吃了一片涼吐司,她的胃有點?不舒服。
姜雪站在門口招手,她的變化很大,初澄差點?沒?認出?來。
“你還是以前?一樣?漂亮啊。”姜雪走到她對面?坐下,“也那麽有氣質。”
“不好意思,我剛剛沒?有認出?你來。”初澄眼神微凝結在姜雪的臉上,“你和以前?有點?……”
姜雪并不避諱地?說:“我們好幾年沒?有見面?了嘛,而且我胖了好多哦。”
“對。”初澄沒?虛假奉承,“不過這樣?也挺好看的,顯得人很健康。”話是這樣?說,但也有點?怪怪的,姜雪的變化并不是在胖瘦上,明明是一個人,可?哪哪都不對。
姜雪嘆了口氣,語氣很是悲傷:“其實是吃抗抑郁藥物的副作用同。”
抑郁?
這也是她十分關心的問?題,兩人此前?在網上聊過,初澄刻意沒?有去問?對方那些敏感?的問?題,那對姜雪來說并不重要,但是現在确認她很好,也就安心了。
“那你現在好點?了嗎?”
“還沒?停藥,反正一點?點?來吧。”姜雪看着她有點?激動,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羨慕地?說,“說真的,我沒?有想到你會在Q|Q上聯系我,還挺開?心的。”
初澄沉吟幾秒,又笑了笑,“我是某天上網的時?候看到他的八卦新?聞,刷到你們之前?的牽扯,我有點?擔心你,又怕打?擾到你。”
她刻意避開?某人的名字,姜雪只是愣了愣,不說話。
初澄心想也許她很介意提及過去的陰影,快速轉移話題,“感?覺你的聲音和以前?也不一樣?了。”
以前?姜雪的聲音十分甜美,低低的柔柔的卻很有辨識度,吳侬軟語。
姜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2014年發?生了很多事,她們說我的嗓音聽起來很惡心,說我做作,霸淩我的時?候,往我的嘴裏灌辣椒水,就變成這樣?了。”
初澄張了張嘴,震驚地?發?不出?聲音,半晌才冒出?一個字:“誰?”
“高芬芬她們啊。”姜雪無奈地?扯扯嘴角,“就是她們那個小團體。”
“你沒?和家裏說,或者報警嗎?”初澄知道高芬芬是誰,也知道謝梧,更知道她們的小團體,因為當年她們一起被學校處分過。
卻不知道這個和沈知燃的具體關系。
“我爸爸媽媽都不在家,只有奶奶,說了也沒?用。”姜雪也陷入回憶裏,“後來她們把我堵在網吧裏還拍了照……網吧老板看不下去報了警,可?是那些人都沒?成年,也做不了什麽。”
姜雪低着頭,很難過:“學校和家長?說希望給她們迷途知返的機會。可?當時?的我也是小孩子啊,不僅學習被影響了,還得了病,本來我能?考一個很好的大學的。”
初澄拍拍她的手臂,鼻子很酸, “考研還有機會考到好的大學,不要放棄,未來有很多選擇。”
“謝謝你。”姜雪由衷地?對初澄說:“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你都不知道在看到你的消息時?我有多感?動,一個人躺在宿舍床上都哭了。”
初澄覺得自?己的心并不純粹,距離一開?始的目标也偏離過好幾次,複雜到她自?己都看不清楚,到底要做什麽。也許只是好奇而已。
“我要是好,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就應該去幫你,而不是現在坐在這裏馬後炮。”
“別這樣?說。”姜雪:“那個時?候你并不知道,而且任何時?候的關心對我來說都很珍貴,也給了我力量。”
兩個姑娘坐在咖啡館裏幾乎聊了一整天,關于高中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關于現在的生活,還有将來。
初澄問?姜雪現在還恨不恨那些人,姜雪堅定地?點?頭,任何時?候都無法原諒,一旦想起來就很折磨自?己。
“你還喜歡沈知燃嗎?”
“其實,我現在也挺恨他的。”
“他參與過霸淩你?”初澄問?。
姜雪說:“他沒?有對我實施過傷害,但是所有事情都是因他而起。他把我給他的禮物扔了,給我寫小紙條約我出?去,我才被那群女生盯上的。”
“他和高芬芬是朋友,怎麽會不知道她們一次次欺負我?可?是他選擇漠視。高芬芬說我這樣?的人不配喜歡他,惡心人。”
女生哀傷道:“2015年時?,他是唯一跟我道歉的人,但我還是恨。因為他道歉是因為爆出?的醜聞影響到他出?道賺錢了,并不是真心覺得自?己錯了。”
漠視也是一種惡毒。
初澄笑笑寬慰:“你值得更好的。”
她把姜雪送回家,天已經黑了。
空蕩的車廂裏,初澄想清楚了,回去以後就跟韓碩說假扮情侶的事到此為止,她不想再接觸沈知燃了解事情了,也不想了解他正在遭受什麽,因為已經從姜雪那裏得到答案。
沈知燃确實犯了錯誤,至于他品行如何,如今受到什麽責難與波及,與初澄無關。
那是他該為此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