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我沒有招惹過誰, 我也從來沒有主觀意識去傷害過任何人?。”沈知燃的眼睛被?氣得發紅,表情狠得要吃人?,又極力克制, 告誡自己不能暴怒,“你為什麽不相信我?”

初澄被?他兇得往後趔了些, 死?死?咬着唇,“是你說, 讓我不要喜歡你,不要靠近你。”

“是我發瘋!”男人?狠狠砸了下方向盤, “是我沒看?清楚自己,我不正常, 我後悔了!”

初澄不想多說,擡手去撥車鎖,卻打不開, 委屈道:“你讓我下去。”

“不行!”

“你不講道理,你讓我跟你在一?起?我就跟你在一?起?嗎?憑什麽?”

“你憑什麽對我有這麽多偏見?”他忽然捉住她的手握住掌心,發癫一?樣, 似乎要讓她感受他的心意:“你利用我追韓碩我也不在乎,可你憑什麽不理解我?我第一?次對人?表白,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他又靠近一?些,摟她的瘦弱肩膀,似乎想要親一?親她執拗又孱弱的唇, 呼吸糾纏, 缱绻而激烈,可初澄躲閃又害怕的眼神讓他十分?受傷, 低音呢喃,不确定地問?:“你真的, 真的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初澄轉頭抹了把?眼淚,“沈知燃,你能道德綁架的只是有道德的人?,而沒有道德的人?,你對她們什麽都做不了。你深受其害,也想把?這種枷鎖強加在我身上嗎?”

沈知燃明白初澄說得是什麽意思,倏忽松開她。

“我要上班了。”初澄冷靜地說,眼下的皮膚還透着紅。

他聽話?把?車門打開,初澄頭也不回地下車,跑進大樓裏。

沈知燃坐在車裏出神了一?瞬,也跟着下來,他站在烈日下面,被?炙烤得汗流浃背,眯了眯眼,很久才恢複理智。

初澄對他而言是個不一?樣的存在,和任何人?都不一?樣。即使他們很少開口?交流,可這麽多年她在他身邊總是有很高?的存在感,讓他無法忽略又高?攀不起?。

他最不想在她面前失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可人?在溺水的時候是沒有選擇的,無論稻草還是浮木都要抓住,他把?她當唯一?救贖。

她卻把?他鮮活跳躍的心髒丢進油鍋裏,颠過來倒過去,煎炸,烹煮,不知道他有多難過嗎?

初澄下午表現一?切正常,可是她內心裏又隐隐覺得自己和沈知燃一?樣偏執,這種偏執很難說是自身攜帶的,還是受姜雪事件影響。

很多事情,明明她都明白的。

實習不算忙,做完事情還沒到下班,開着電腦随便打發時間。她的個人?U盤裏存了點?東西,是前段時間收集的關于這件事的報道。

除了不知所?謂的爆料,跟風制造噱頭的自媒體用戶,還有七八個傳統媒體。這些才是一?錘定音給他定了性,也成?為輿論的标杆。

她從姜雪那裏得到的認證是,沈知燃只是作為導火索卻并沒有直接參與,主謀是高?芬芬和謝梧等人?。但新聞報道裏統一?的說法是沈知燃夥同朋友校園霸淩。

這裏存在一?個本質上的謬誤。

新聞裏對另外五個女生沒有具體的提及,更不可能有名字。初澄理解,只有寫沈知燃才會有關注,引發争議,畢竟和他相比那五個人?都是素人?,寫了也沒有意義。

像韓碩說的,沈知燃有錯但錯沒有那麽大,可是要向輿論解釋清楚幾乎不可能。

五點?五十分?,譚清遠給初澄發了條微信,問?待會要不要一?起?走。

初澄拿起?手機,還沒來得及回消息,就有個人?站在她身後,淡淡煙味幾乎把?初澄吓得一?激靈,她差點?以為是某人?。

“你在看?我的評論文章?”

是劉新利,他手插着褲兜,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電腦。

初澄連忙站起?,身邊的幾個實習生也紛紛側頭看?過來,眼神好奇又八卦。

劉新利叩了叩她的桌子,“你們誰有空,幫我幹點?活。”

幾個實習生都不說話?,初澄距離他最近,她眨了眨眼,“什麽活?”

劉新利讓初澄跟他去辦公室拿資料,出來時正碰上譚清遠站在她辦公位旁邊。“剛發消息給你沒回,走嗎?”

初澄揚了揚手裏的文件,“我可能要晚一?會。”

“那我先走了?”

“再見。”她坐下,聽見有人?嬉笑,說她年輕稚嫩沒被?毒打過,竟對加班挺感興趣,領導給派個任務就這麽積極,又說可以趁機好好表現。

初澄皮笑肉不笑地說:“我會好好表現的。”

那幾人?搖搖頭走了。

她現在能做的和那些打印文件,收發快遞沒有什麽區別,主要以學?習和感受為主,完成?工作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初澄把?東西檢查一?遍發過去,收拾包準備下班,不到兩分?鐘又跳出來新的消息,劉新利讓她進去一?趟。

“你開學?大四?”劉新利坐在電腦過後,一?邊看?着文檔一?邊問?道。

“是的。”

“活兒幹得挺好的,暑假要不要來社裏實習?”

這的确是個很好的機會,但是鄭娟已經跟她講過了,假期可能要幫初游補課。當然,決定權在她自己手裏,但難保鄭娟會跟她争吵。

見初澄沒立馬回應,劉新利不禁擡頭看?了她一?眼,“是有什麽顧慮,還是別的打算嗎?”

她彎唇笑笑,“謝謝劉老師,可以的。”

她的聲音文靜而柔和,做事情也很踏實,劉新利對初澄的印象不錯,“剛剛你是在看?我以前的評論文章?”他又問?了一?遍。

初澄說:“對,是關于沈知燃參與校園暴力的。”

劉新利的确不太能想得起?來了,但初澄提醒了他,又找回了一?些記憶,笑着說:“你看?得很認真,有什麽想跟我讨論麽?我可以給你一?些思路或想法,作為你幫我幹活的回贈。”

初澄安靜站在那裏,對方讓她開口?,她就真的講了,“報道和評論,一?個是傳播事實信息,一?個是傳播觀點?信息,但都是基于事實,對吧?”

劉新利哈哈笑兩聲,啧啧嘆道:“果然是學?生。”說話?跟背書似的。

“你直接說重點?。”

“您發的那篇文章并不是事實。存在幾點?錯誤。”她眼裏透着懷疑的光,“你去找當事人?求證過嗎?”

劉新利的手頓了頓,臉色一?變,像漏了電,幾秒後才開口?,語言很有威懾力,“你不是想學?習,是在質疑我的專業。”

“如果我說那篇報道有偏頗,你能重新了解事實,糾正錯誤嗎?”初澄覺得自己是第一?次這麽恭敬地和別人?說話?,甚至帶着請求。

糾正錯誤的前提是,承認錯誤。

這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劉新利的答案是否定的,他面色不悅反問?初澄:“既然這麽會背書,你在學?校裏學?到的新聞三要素是什麽?”

初澄如實回答。

“你追求真實。”劉新利淡定地笑,“可是時效性呢?兩年前發生的事還重要嗎?”

“對你來說也許不重要,可是對失誤報道的兩方受害者卻意義重大。”

劉新利說:“公衆人?物被?爆出醜聞,承認錯誤,受到譴責,民心所?向而已。”

民心所?向……還是輿論偏向?

“您是覺得迎合輿論偏向,就可以立于不敗之?地,也可以抛開事實不談?”她情緒微微激動,即使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果,也難免失望無力,“甚至枉顧新聞主體中的人?受到的二次傷害?”

劉新利非常不爽,質疑他的專業就是在打他的臉,況且還是一?個實習生。他不是一?個大度的人?,沉着臉把?初澄趕出去:“小姑娘你很有想法啊,但教我做事還差得遠,現在是下班時間,你出去吧。”

初澄覺得自己的精神也有點?毛病了,幾個小時前竟然站在劉新利的辦公室裏跟他争論起?來了。

也怪她自己關心則亂,臨場發揮不好,如果像辯論賽那樣,提前寫好稿子以應萬變就好了。

還是太稚嫩了啊。

她甚至懷疑這份實習不一?定能保得住,但也無所?謂,反正她是準備幹完一?炮就走的。

隔天,韓碩問?她要不要帶安琪出去玩,初澄還躺在床上,安靜幾秒,跟韓碩關系就這麽算了吧。

韓碩問?為什麽。

初澄列舉了很多,說自己其實幫不了什麽忙,也沒有很好的辦法,況且她學?業很忙。韓碩雖然有惋惜但也只能答應。

實際上是初澄不知道在和沈知燃發生了車上的那一?系列表白争吵之?後,如何面對他,太尴尬。

韓碩有一?陣子不帶初澄來店裏了,不僅服務員,連老崔都看?出來了,某日在二樓玩臺球,問?起?他:“怎麽不帶你那個漂亮的學?霸女朋友來了?”

韓碩摸摸後腦勺,倒是坦誠:“分?了。”

一?群男人?聚在屋子裏頭,煙霧缭繞的,偏偏沈知燃嘴裏叼着根棒棒糖,顯得與衆不同。

他身形松垮靠那,渾身透着懶勁兒,随口?問?了句:“為什麽?”

韓碩支支吾吾地說:“不合适呗。”

“什麽時候分?的?”

韓碩想了想,“上個月就分?了。”

老崔有點?可惜,“是不是學?霸看?不上你?早就叫你好好上學?了,你看?哪家的大學?生一?天到晚不上課混酒吧的?”

韓碩不服氣,“誰一?天到晚混酒吧了?我這叫大學?生創業好嗎?”

老崔笑着搖搖頭。

沈知燃手裏的杆兒不太稱手,換了一?根回來,挑着眉又問?:“怎麽忽然分?了,沒聽你說?”

雖然和初澄的感情不是真的,但韓碩也難免有點?郁悶,關系就這麽戛然而止了,“拯救失足少年”計劃還沒完成?,現在又被?這麽一?通盤問?。

見韓碩沒回答,沈知燃直起?腰,用杆兒的一?頭敲敲他面前,“你做什麽事對不住她了?”

韓碩抓着耳朵,忍不住翻了沈知燃一?眼:“我能做什麽事?每天不是學?校就是店裏。”說着,他又擡頭看?看?這位發號施令的沈大爺,“你之?前不是勸我倆分?手麽,現在又裝關心兄弟的人?設?”

老崔一?扭頭,也看?向沈知燃:“還有這事兒?勸分??”

這人?漫不經心地打磨着球杆,“想多了,皮糙肉厚的我關心你?”

“那你關心誰?”韓碩下意識問?。

沈知燃并不說話?了,開始打球。

韓碩心裏犯嘀咕,沈知燃這段時間怪怪的,但至于怎麽怪他又說不上來,畢竟這人?總是陰晴不定,難以琢磨。

只見他俯身弓腰,肩寬腿長,光是擺了個造型就賊酷炫帥氣,引得一?排排漂亮小姑娘和富婆為之?瘋狂。

老崔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休息,悠閑點?了根煙,又遞給沈知燃一?根,被?他拒絕了。

“幹嘛?”老崔笑着問?道。

沈知燃說:“戒煙了。”

“不是吧你,還真就戒煙戒酒?”老崔不可思議道:“那你戒色嗎?”

沈知燃懶洋洋搭話?:“前女友歇了挺久,我看?還能更久。”

又沒女的在場,幾個粗犷大男人?說話?也不忌葷素,老崔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你這是徹底清心寡欲啊,想幹嘛?”

“得道升仙。”他覺得特沒勁。

前幾個月就說要戒煙,一?直沒成?功,沒想到現在是真下定決心了,酒也不喝,也不下樓玩,來了店裏就直奔樓上,一?個人?悶着。

老崔前幾年準備要孩子的時候也這樣,不抽煙不喝酒也不玩,下班到點?就回去陪老婆,日子過得清湯寡水,頂沒意思。

有煙瘾的人?戒起?來很麻煩,嘴裏淡得跟鳥兒似的,沈知燃又拆了根棒棒糖丢嘴裏,老崔把?煙遞到他眼前刺激他,“真不抽?你也準備生孩子?”

“滾你爺的蛋。”他沒好氣地說。

閃電搭上他的肩膀:“我女朋友也不允許我抽煙,想想抽煙和香噴噴的女朋友比,還真不算什麽,以後就咱倆作伴了,阿燃?”

韓碩說:“咱們沈老板又沒女朋友。”

沈知燃本來沒興趣再聊,聞言冷笑:“別急,馬上給你找嫂子。”

前女友變嫂子。

初澄和韓碩減少聯系以後,時間空出來,倒是和姜雪聯系很緊密,姜雪對她很信任,暑假時還來了一?趟上海。

不得不說,姜雪這樣本性柔軟的女孩子,比沈知燃那種嚣張的男人?好接觸多了,初澄幾乎沒有感到任何阻礙,就和她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周曼麗把?女兒看?得很緊,知道她交了新的朋友,還特意見了初澄一?面,宛如政治審查,臨走前加了她的微信,知道她是規規矩矩又幹淨認真的女生,對姜雪沒有別的目的,這才放下心來。

初澄看?見她的微信名愣了一?下,周曼麗,她曾經在韓碩那裏聽到過這個名字,說沈知燃給她打了一?大筆錢。

怕搞錯,她問?姜雪,“阿姨這個微信昵稱是真實名字嗎?”

姜雪說:“是啊,他們這輩的人?很多都用自己的名字啊,怎麽了?”

初澄不動聲色,“沒什麽,很好聽。你媽媽好像很關心你?”

姜雪提到這件事興致寥寥,踢着腳下的石頭,“該關心的時候不關心,不需要她的時候又來刷存在感,真是沒轍。”

此時兩人?正在古鎮瞎逛,傍晚找了個地方喝飲料歇歇腳。

姜雪穿着漂亮的小裙子,頭上兩條辮子是初澄早晨在酒店幫她綁的,漂亮又有風情,眉眼舒展帶笑,。

好像,真的看?不出來她有抑郁症。

初澄淡淡點?頭,“我媽也有點?,我還有個弟弟,全家人?對他的關注比較多,我一?般都是靠邊站。”

她的形容很貼切,姜雪眼神微亮抓住了初澄的手,像是終于找到共鳴,也對她敞開心事,“我弟比我小十歲,從小到大我爸媽都把?他帶在身邊走照顧,把?我往學?校裏一?丢,每個月給點?錢,我爺爺奶奶也根本就不疼我。”

“如果他們給你一?點?安全感,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了,對嗎?”

姜雪說:“受到傷害的時候會憎恨很多人?,哪怕是走過的行人?,頭上的鳥……還有父母,為什麽這個世界這麽美好卻看?不到我的痛苦呢?其實這很沒有道理,對路人?來說是無妄之?災。”

初澄輕聲說:“遷怒也是人?類正常的情感,人?不可能理智控制一?切。沒有人?規定受害者要完美。”

回到酒店,初澄在睡前刷了刷手機,看?見某個暑期檔的音樂類綜藝節目播出,再度掀起?軒然大波。

原因是購買了灰色魚雷樂隊的某一?首歌的版權,被?發現後受到觀衆的抵制。而節目組無奈道歉,并且會承諾剪輯做處理或者重新錄制。

而沈知燃的黑歷史再一?次被?起?底,無休止的謾罵,人?身攻擊,造謠,詛咒。

他們罵的對面好像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惡魔。

姜雪洗完澡出來,看?到初澄的手機,目光僵硬了一?下。

初澄故作驚惶模樣,連忙收起?手機,說道:“網上亂七八糟的新聞太多了,別看?了。”

姜雪卻把?她的手機拿過來,又看?了一?會,她自己斷網很久,也沒有這些社交軟件,從來都不知道沈知燃遭受的一?切。

姜雪一?頁一?頁地翻閱着網絡暴力的界面,眉頭越皺越深。

初澄則看?着她,“現在,你解恨了一?點?嗎?”

姜雪這才把?手機關掉,沉默許久,神情有些凝重茫然,喃喃道:“好像,這也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最應該得到報複的是那五個女生,沈知燃其實……”

初澄說:“他們是朋友,他放任朋友欺負你,并不算無辜。”

這是一?開始姜雪就說的,恨沈知燃的理由。

姜雪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是唯一?跟我道歉的人?。兩個月前我才知道,他還一?直在給我媽錢,承諾負擔我的一?切開銷。”

初澄抱着手臂,指尖無意識點?了點?胳膊,“這是他表達歉意的方式。”

姜雪微微嘆氣,糾結又無奈。

初澄說:“我沒有跟你說一?件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和沈知燃不止是高?中同學?,還是很多年的鄰居,現在也偶爾有聯系。”

姜雪有些驚訝,又懵懂地表示知道了,“這是我跟他們之?間的怨恨,跟你又沒關系。”

初澄把?燈關掉,在黑暗裏說,“如果你有話?想跟他說,無論是道歉還是和解,也許你想要的都會有。”

姜雪已經沒有聲音,睡着了。

三天後,初澄把?姜雪送上回去的高?鐵,對她揮了揮手,叮囑她:“找到座位後給我發個消息。”

姜雪也笑:“你這個樣子,真的好像我的姐姐啊。”

“我們都是女孩子,我比你大,照顧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初澄走出高?鐵站,沒有立即離開,在咖啡店找了個地方坐下,也不知道在等什麽。

姜雪的電話?在不久後打進來。

“姐姐。”她忽然叫了她一?聲。

初澄聽見她的聲音,預感到她也許會跟自己鄭重地說點?什麽,“怎麽了?”

“其實,五一?你來跟我見面的時候,我就猜到你和沈知燃有關系了,回去以後還猜測,你是不是為了他來跟我道歉,或者游說我。”

初澄沒想到姜雪會這麽猜測,難道自己暴露了什麽?可是她在姜雪面前很少提沈知燃。

“畢竟我們高?中的時候不算熟,你突然聯系了我,我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偶然事件。”姜雪解釋。

“我并沒有想為了他去接近你。”這是實話?。

但,初澄得承認,她的演技沒有想象中那麽好,沒有人?是傻子,她也沒有辯解,“你想跟我說什麽呢?”

“一?開始,其實我有點?排斥你的,甚至在等,看?你什麽時候勸我放下,勸我原諒。”姜雪的聲音微微抖動,這是她最痛恨聽到的語言,“如果你說了,我們就不會是朋友了。”

“放下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旁觀者沒有資格讓你原諒。”

“對,我一?直沒有等到你說這句話?。你只是鼓勵我好好念書,恢複健康,不要放棄希望。這讓我感覺很溫暖。”

初澄眼睛酸澀,安靜聽着。

“所?以無論你和沈知燃什麽關系,都與我無關,我們的恩怨也不牽扯你。”她的聲音很低很沉,“其實那天他來找我,也沒有說讓我原諒之?類的話?。讓我很意外。”

“這些天,你跟我說遷怒是正常的情緒,受害者不必完美,還有,”她稍稍頓了頓,“沒有人?能可以勸我原諒,因為能被?道德綁的只是有道德的人?,而善良的人?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那麽相反,我或許也不該揪着一?個願意道歉,卻沒有很大錯誤的人?。”

初澄心頭微微一?緊,皺在一?起?,“怎麽了?”

“第一?次見面時,我騙了你。”

“騙我什麽?”

“2015年沈知燃才知道因為我給他的那封情書後面發生的事,他跟我道歉,也解釋了,其實他根本就不認識高?芬芬。”

“他只認識謝梧,因為她是你們的同班同學?,其他的一?概不知。我當時氣瘋了,根本就不相信,以為他只是在為自己開脫。”

“這兩年,只有他在做彌補,那五人?……影子都沒有。”她猜測:“也許他跟她們真的沒有關系,是我誤會他了。”

沈知燃從頭到尾做錯的一?件事,就是把?姜雪的情書和禮物扔掉了,然後被?謝梧撿走了。

他既沒有參與,也沒有旁觀。

初澄受到震撼,整理好情緒,問?為什麽新聞上報道的是沈知燃參與了霸淩事件。

對此,姜雪也是毫不知情,她住院的那段時間周曼麗的電話?都被?打爆了,無論是正兒八經的記者還是流量自媒體,姜雪澄清過沈知燃并沒有實際參與過對她的傷害,但最後新聞寫出來的卻是另一?個樣子,與她的原意有極大分?歧。

她不上網,家裏人?也不懂網絡輿論,就沒有再去澄清。

而兩年下來沈知燃任憑喊打喊殺,各種污蔑造謠,也沒有多說一?個字,認下了所?有。

他甚至連身邊好友都沒有主動透露過一?點?信息。

“你想讓我做點?什麽?”

姜雪說:“請你轉告他不要再給我媽打錢了,之?前的我也會退回去。我接受他的道歉,他要還的都已經還完了。”

初澄挂了電話?,俯身将臉埋在掌心,輸了長長一?口?氣。她原本想告訴姜雪,沈知燃這兩年因為愧疚過得也很不好。

她絲毫不懷疑那晚他威脅自己如果擅自離開就會自殺之?類的話?是假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差點?背上一?條人?命,他的包袱太重了。

人?世間的快樂可以分?享,但痛苦卻不能。

她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奇妙參合到這件事裏是對是錯。

暑期初澄基本住在小姨家,和沈知燃倒也沒有一?直不碰面,可發生那種争執,大少爺難得發出求偶行為,她又說了難聽的話?,誰的心情都不好。

沈知燃在別處都是被?捧着的,心氣兒高?得很,在她這遭受屈辱必然不可能軟下面子。每次見面都是不鹹不淡地走開,屁也不放一?個。

這些天他又為一?些破事兒煩,處理合同後續事宜。

試水算是失敗了,觀衆不買賬,想翻身不知道還得等到什麽時候了。

初澄覺得,也許他現在的日常是在酒吧買醉。

天快黑的時候,隔壁的院子裏傳來汽車的聲音。

她換上運動衣出門,在小區裏跑了兩圈,滿頭大汗也沒進家門,只在門口?徘徊,蹲着看?螞蟻,摘樹葉。

隔壁家的大門打開,他人?高?馬大地站在門口?,盯着她。

初澄笑一?笑,“要出門啊?買東西還是吃飯?”

“出個屁。”沈知燃沒什麽好氣,“你在我家門口?停了多久?警報都響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偷。”

初澄說:“我在自己家門口?待着而已,你的攝像頭還真是智能。”

“你找我有事?”他又挺不客氣地問?。

看?他這狀态,初澄意識到自己多慮了,一?時有些尴尬,“沒事,我回家了。”

“等下。”沈知燃在背後叫住她,“聽說你跟韓碩分?手了?”

“聽誰說的?”

“你還不承認?”他把?門砰的一?聲關上,朝她走過來,“韓碩跟我交代了。”

初澄不知道韓碩是怎麽跟他們說的,會不會坦白兩個人?其實是假的,正在猶豫時,又聽見他說:“因為我分?的?”

“……”初澄:“別想太多,跟你沒關系。”

“那還真是巧,我讓你分?手,你就分?手了。”沈知燃勾着嘴角,笑得放浪又得意。

初澄聽出他的陰陽怪氣,指着快降下的太陽說,“太陽也很巧,我讓它落山,它就落山。”

沈知燃:“…… 你的嘴對誰都這麽厲害還是就對我這麽厲害?讓我高?興一?下不行麽?”

初澄于是不再開口?。

沈知燃出來時已經換了鞋,寬松的短袖和運動長褲,清爽幹淨的男大學?生形象,“我心情不好,陪我走一?走。”

“為什麽心情不好?”

“沒事。”

大概率是跟網上的謾罵有關系,她猶豫片刻,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他又問?:“真不是因為我分?手的?”

“你真的心情不好嗎?”初澄也反問?。

“啧。”他皺眉,“別再往我心上戳刀子,我會瘋,你知道。”

初澄想起?那個雨夜他的眼淚和威脅,安靜片刻才開始說正事:“我和姜雪還有聯系。”

“怎麽了?”

“準确地說,是她跟我說了一?些事。”

沈知燃腳步踟蹰,垂目看?她。

“她說相信你不認識高?芬芬,也和她們沒有關系。”初澄說:“不用你再給她付錢,還有,她因為斷網,一?直不知道你這兩年身陷争議。”

沈知燃沉默了會,又板着一?張俊臉,“我跟你說我沒有招惹過別人?你不信,她說的你就信了?”

“這是重點?嗎?”初澄不明白他的惱怒何來,“我們在讨論的是你和姜雪之?間的恩怨。”

“我他媽和別人?沒有恩怨,就跟你有!”沈知燃暴戾幽深的眼裏要搓出火星子來,“你就不信我是吧?對所?有人?都好,就對我不好,咱倆認識十幾年了,你到底是怎麽看?我的?”

“我怎麽看?你重要嗎?你是那種在意別人?怎麽看?的人?嗎?”

“重要,我他媽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就在乎你怎麽看?我!”他冷笑一?聲,“渣男,浪子,混球?”

有的時候初澄覺得前面幾年,自己沒跟沈知燃關系是有道理的,她跟他完全不能溝通。

“沈知燃,我說了,我不喜歡人?說髒話?,也不喜歡有人?對我兇,所?以你不要這樣跟我說話?。”

“好!行!我不對你兇。”他臉色鐵青,竟湧現憋悶委屈,臉偏開看?向別處,好一?會才又開口?:“你對人?性所?有陰暗面的想象,都用在我身上了吧?”

初澄否認:“我沒有。”

沈知燃狠狠踢了下路邊的石子,一?腳踢飛了。

初澄覺得他撒悶氣的模樣明明野得很,卻又挺可愛,便問?:“你剛說你心情不好,是因為最近網上嗎?”

“跟那沒關系。”

“那是因為什麽?”

“跟你也沒關系。”他手抄着兜,懶懶散散地往前走,想抽煙但身上沒帶,無論家裏還是工作室或者車上,煙都被?集中處理了。

初澄并不相信他說的心情不好和網絡争議沒關系,就憑他這麽火爆的脾氣。“2015年就開始傳校園霸淩事件你參與了,甚至傳你是主謀,既然跟你沒關系,為什麽不澄清?”

“不想說。”沈知燃不配合。

初澄心裏也難免搓火,但她還是忍住,“沈知燃!”

“你圍觀過的輿論一?邊倒的網絡盛景不少,對麽?”他無所?謂地笑,“但沒身在其中過。”

“你想說什麽?”

“我還記得,你在辯論賽上說,網絡審判也許是對法律遺漏的補充。但是網絡審判沒有法官,也無法可依。在一?方掌握了政治正确的前提下,他們任何指摘都是正義的,另一?方必死?無疑。”

辯論賽那天初澄講過什麽話?,她自己都忘記了,沈知燃倒記得很清楚,這是他第二次提及。

“不是這樣的。”她下意識說,話?脫口?而出,又覺無力。

“解釋沒用的。” 他緩緩地說,仔細地回憶,“當輿論和謾罵一?遍倒的的時候,不會有人?信我的。”

初澄難得在這種事上沉迷,她總是有很多道理,甚至詭辯。

可是面對親臨者,再好的辯論都蒼白無力。

沈知燃給她打了個比方,“那種感覺很像山體滑坡。而我被?關在山下的小房子裏,時時恐懼,坐立難安,每當我企圖逃出去自證清白,群體性的辱罵和攻擊如同巨石滾下,堵上我的門,砸爛我的窗,我也遍體鱗傷。開始時我還有勇氣和鬥志去搏一?個清白,懷揣希望。但沒有出口?,密不透風。再後來我體力不支,看?到的是血糊糊的。我承認自己鬥不過輿論,算了,不争了。”

這是沈知燃第一?次對人?說這兩年的感受,殪崋也是初澄第一?次聽到他內心的想法。

和看?到姜雪嗓子被?毀是一?樣的難過。

“可是我沒有看?到你的一?條澄清。”初澄又說。

“之?前有,後來删了。”

“為什麽?”她不明白。

一?開始沈知燃也以為只要自己澄清總能有一?些機會,結果卻始料未及,直接變成?網絡罵戰,一?方是罵他的,另一?方是罵姜雪污蔑蹭熱度的。

混戰中存在各種語言,和審判,但沒有法官。

并不存在所?謂的澄清。

“她已經生病了,一?邊倒罵我總比分?一?部?分?出去罵她好吧。”他笑笑,“反正我皮糙肉厚,也無所?謂,但是,我一?點?都不敢再波及她了。”

陷在泥潭裏的人?,哪個方向都拔不出來。

他們都知道問?題在哪裏。在第一?個借此機會炒流量的人?,後面有無數湧進來的人?形成?風氣;也在第一?個給他定了性的媒體那裏,讓他再無翻身可能。

元旦那天,沈知燃在酒吧後面揍的那個人?叫劉恒,他是第一?個炒作這件事的人?,據說單單這件事,血賺幾十萬。

沈知燃剛出社會,又恃才傲物,完全不懂這其中的套路,什麽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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