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新帝國歷零零二年,宇宙歷八零零年十月初。

旗艦整備師們按照日常維護的流程對上将級及以上主将的旗艦們進行統一保養和維護工作。這是一系列雖繁瑣卻重要的工作。

因為皇帝萊因哈特本身就是一位傑出的軍事天才,可以說他本人在旗艦上度過的時間比他在皇位上安坐的時間要長久太多了,随時将旗艦伯倫希爾調整到最好狀态,随時待命為金發皇帝服務就是旗艦整備師們最大的使命。

而且,退一步來說,就算不是為了皇帝,旗艦在每一次出征之前都必須保證被調整到最好狀态也是必要的,旗艦必須靈活配合每一個指揮官的戰術,為此,性能的優秀必不可少。整備工作大致又可以分為更換老舊零件,測試新機能,調整主炮性能以及主程序維護和測試能等等。

“伯倫希爾的主控操作測試完成了嗎?”電流操作聲中,站在鋼筋鑄造的移動平臺之上的整備師對打下手的下士發難。

“已完成。”下士立刻大聲回答。

“嗯,那麽其他……”

“也已經全部完成,全部旗艦的調整工作按計劃今日均可結束。”

“很好,再留兩天緩沖時間多檢查幾次。”整備師調整移動平臺的距離以靠近停泊再宇宙港正中央停泊位的純白旗艦——伯倫希爾。

伯倫希爾的樣子如同展翅的天鵝,有着飽滿而優雅的流暢線條以及細膩耀眼的銀白冷光,即使是在燈光充裕的宇宙港內也能感受到其特有的魅力,想必在以星輝暗影為帷幕的茫茫宇宙中,這美麗優雅的“天鵝”定是更加奪目了吧。

“還有三天皇帝陛下就要出行海尼森了,而且還要途徑烏魯瓦希行星中轉,兩邊行星氣候不同,零件潤滑油方面……”

整備師本想再調取數據看以下旗艦燃料的配比方案,因為他擔心漫長星途和兩處星域的氣候環境問題會讓燃料損耗超出預期計劃。

也就在他剛剛打開數據表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如音樂般悠揚而富有韻律的聲音:“你好,朕打擾到卿的工作了嗎?”

“陛、陛下?!”整備師手一抖,差點砸了手裏的數據記錄儀。

在移動平臺的另一端,身着挺括軍服,以黑銀二色裝飾全身的金發皇帝正向他緩緩走來,當美麗的金發皇帝那張白皙如瓷,皎潔如玉的臉龐在面前放大時,整備師感覺自己呼吸都停滞了。

是緊張,當然也是激動。

一個中校銜的整備師居然能直面皇帝,而且還是皇帝陛下先開口說“你好”。這簡直是夢裏頭才會發生的事情吧?

“看來朕來得不是時候?”

“不不不,随時為您效勞。”整備師嘴唇微微發抖的嘴唇,面部肌肉緊繃。腦海中正在快速思考着自己的工作流程是不是出現了重大失誤,自己的工作生涯是不是到此為止了。

“不用那麽緊張嘛。朕又不是來責問你的。”萊因哈特微微笑着,盡管聲音略帶沙啞卻無損其本質上的輕靈動聽。

整備師這才直起了腰板,“是、是的。”

“朕來是想問關于旗艦外層塗裝的事情。”

“塗裝?”整備師轉頭看身旁的伯倫希爾,金發皇帝是想要改造伯倫希爾的外在造型嗎?這雖然不是什麽麻煩事情,但這麽好看的伯倫希爾換成別的顏色總覺得有些違和。

在內心念叨了一番後,整備師還是恭敬地向皇帝開口了,“請問陛下,更換伯倫希爾的外觀塗裝的話只需要一天時間,在您啓程前完成是沒有問題的。”

似是未曾聽到整備師的聲音,萊因哈特側目,視線在寬廣的宇宙港中巡過去,旗艦一碼并排齊列在這個費沙軍用宇宙港內,像是在靜靜等待着“美麗的天鵝”率領它們再一次馳騁宇宙,遨游星海的契機。

但……也有一些旗艦……是無法再次随群鳥一同飛翔的。

因為“它已經死去了”。

萊因哈特将目光稍稍挪動一些,便可以看到停泊在伯倫希爾旁的殷紅色旗艦“巴爾巴羅薩”。他以前總是在伯倫希爾的主控室中見到巴爾巴羅薩在他身旁伴随着的模樣。今天是萊因哈特第三次在宇宙港中見到靜止停泊着的巴爾巴羅薩。

第一次是吉爾菲艾斯升任上将時,陪同他一起來看屬于紅發青年的新造戰艦,第二次是送重傷瀕死的紅發年輕人回程,同時将失去主人的旗艦封存入庫。

第三次……

第三次……他……

“我把巴爾巴羅薩上的雙頭鹫标志改了。”萊因哈特的聲音帶着一些惘然,他用着對舊友才會使用的自稱:“只是改一個标志的話,應該很快吧?”

“咦?是……更換巴爾巴洛薩的塗裝?”整備師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得不再次跟皇帝陛下确認。

當然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對。”

“是。”整備師一頭霧水,不明白皇帝陛下為什麽要改裝那個已經沒有人會使用的旗艦:“調整局部外觀的話,預估時間今日下午四點前就可以完成。”

“不是很久。”萊因哈特點了點頭:“那麽朕就在這裏看一下吧。卿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不用顧慮朕。”

“是、是!”

政務繁忙的金發皇帝在宇宙港中整整待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他親眼見證着如紅寶石般的旗艦巴爾巴羅薩除去了銀色的舊帝國标志,換上了象征新銀河帝國,象征萊因哈特的黃金有翼獅。

赤紅的旗艦搭配上燦爛的金色獅子,看起來更加威嚴也更加具有攻擊性。

整體感覺就好像是一把待出鞘的利劍。

可整備師心裏明白,旗艦巴爾巴羅薩的主人,曾經陪同着年輕的皇帝一路走來的那位……他永遠都是新帝國軍将們口耳相傳的過去之人了。

也許皇帝陛下是出于緬懷和感念的心态才臨時起意的吧。

畢竟吉爾菲艾斯大公逝世那麽久,宇宙港中第二停泊位依然屬于巴爾巴羅薩,這一點就目前而言似乎也沒有會被改變的趨勢。

“嗯,就這樣,卿做得很好。”萊因哈特向工作細致、态度認真的整備師再次點頭示意,折身離開宇宙港。

宇宙港之外,向來矜矜業業的侍從、萊因哈特身邊的小跟班艾密爾正在原地踱步,以打發等待過程的無聊空乏。

當他見到一抹熟悉的燦爛金色自宇宙港出口閃現時,艾密爾立刻振奮了精神,“陛下!”

然而,金發皇帝的腳步卻在宇宙港門外停滞了下來,少年遙遙看見年輕的皇帝眉頭一蹙,一手扶了欄杆,一手按住腹部,整個背脊微微一弓。

“啊!”也顧不得自己這一聲低呼會不會被謹慎仔細的奇斯裏發現異常,艾密爾一跺腳,一路小跑向前奔過去。

萊因哈特的身體情況恢複得并不算太好,專注于工作的金發皇帝沒有多餘的時間讓自己修養,甚至也沒有給自己太多的緩沖時間,從病床上爬起來之後便直接投入到堆積如山的軍務中去了。

自萊因哈特悄然從奧丁回來之後到現在,艾密爾一直都提心吊膽着,生怕萊因哈特的身體再次出狀況。

“陛下,您覺得怎麽樣?”

艾密爾沒有靠太近,他詢問的聲音也很輕,除了額頭鼻翼上急出的汗珠外,他盡量表現得像一個彬彬有禮的侍從。

萊因哈特搖了搖頭:“呃……”

皇帝黃金波浪一般的發絲被晚風吹浮得稍見淩亂,因為霞光的掩映,他的臉色并不見蒼白,反而雙頰酡紅如醉,豔麗得奇異。

“還好。”萊因哈特右手五指抓住腹部,挺括的黑色軍服揉出幾道褶皺。

不知道是因為在宇宙港中待太久還是因為一下子被微冷的晚風吹到了身上,萊因哈特只覺得胸口一悶,一種難以言喻的鈍痛如電流般自腹部蔓延全身。

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煩悶得令人反胃。

明明只是稍微站了一會兒,自己就……他的身體真的有這麽虛弱嗎?想到這裏萊因哈特不禁有些生氣。

因為生氣,金發皇帝的眉頭緊蹙了起來,他一蹙眉,艾密爾就更是急得滿頭大汗:“您、您必須做一個全身檢查才行。”

萊因哈特擡手捂了下口唇,輕輕咳了兩聲,“不用這麽麻煩。”

“可是……”

“沒事的。可能只是宇宙港中的空氣不流通造成的輕微不适應而已。”金發的皇帝陛下垂下了手,輕笑着撫了撫身旁少年的腦袋。

那一陣絞痛和反胃感已經過去,伴随而來的輕微眩暈也一并消失,可能只是一瞬間精神上的不适而已,這在萊因哈特看來并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是這樣啊。”被自己憧憬的皇帝陛下這樣安慰,艾密爾內心稍安,用力點了頭。

“是。”萊因哈特溫和低笑:“雖說現在不是下午茶的時間,但朕還是有點想念艾密爾泡的咖啡了哦。”

“我立刻就去準備!請您稍等!”少年的雙眸亮了起來,一路轉身小跑。

其實對于習慣長時間待在還原氧氣和旗艦環境中的軍人來說,身體對封閉環境早已有了很強的适應性。萊因哈特自己也清楚剛剛那一瞬而來的不适可能确實是身體狀況還沒有調整到最佳狀态的緣故,但他不想因為這個就取消或者延後自己的工作規劃內容。

皇帝萊因哈特偶爾也會用善意謊言去安慰過于焦慮和擔心自己身體健康狀況的小侍從的。

“陛下。”

砂色眼睛和頭發的一級上将缪拉站在臺階下向着金發皇帝行禮,看樣子他已經等候多時了。

“嗯。”萊因哈特走下去。

“臣是為了出巡的時間和進程安排來的。”

奇斯裏為皇帝陛下拉開車門,萊因哈特坐了進去對缪拉道:“一起上車吧,這件事邊走邊談好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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