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淋雨?會感冒的,快起來。”

宴柯将梁淺拉進雨傘下才發現,她眼眶整塊的發紅,臉上流的不知是眼淚還是雨水,混成了一片,妝容被沖刷的一片狼藉,很狼狽。

大雨中視線極其模糊,他卻從她眼睛裏看到了恐懼。

宴柯想也不想,直接把人抱進懷裏,嗓音低啞:“怎麽哭了?別哭,我來了。”

她在細微的發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別的,他感覺到她好像很害怕,又好像很難過,他胸前布料迅速濕透,氤氲開一整片。

連夜不休息的疲憊在這一刻瞬間消散,只有無盡的心疼。

他說不出更多安慰的話,只能緊緊的抱住她,很用力。

梁淺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麽安安靜靜的縮在他懷裏,整張臉都埋在他胸口,宴柯看不清她臉上表情,卻能感覺到胸口整片濕漉,感覺到她細微的顫抖。

他無措的陪着她,這種時候,似乎沉默的等着她發洩完比什麽話都要重要。

傘掉在地上,豆大的雨滴砸在他們的臉上、身上,沒有人再去在意。

他們在雨幕中,緊緊的相擁。

像是全世界只剩下彼此。

周靜周游列國采風歸來,神清氣爽,整個人都像是鍍了一層金光。

一月前,她再次在國際上獲得獎項,名聲大噪,風光無兩。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接到了來自英國的電話。

梁博年語重心長的與她講述了女兒的種種變化,流露出深深的無奈與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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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是第一次做父母,一個是知名設計師一個是享譽文壇的文學教授,性子裏都帶着與生俱來的孤傲,初遇時三觀俱合如難遇知音,柴米油鹽的相處下來之後,棱角凸顯,性格太過于相似,最終爆發沖突,好好夫妻變成了互不理睬的陌生人。

一個在英國,一個列國奔走。

對于孩子的教育與照顧,也在日漸增多的争吵和後來的疏離分居中,被遺忘殆盡。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梁淺已經獨自成長為了能獨當一面的大人。

通過電話後,周靜兀自沉思許久,最終定了回國的機票,于三日後歸國,抵達國土的第一件事,就打給上了曠日未曾聯系過的女兒。

嘟聲響了十一聲,梁淺終于接起電話,聲音帶着淡淡的疏離:“喂——”

聽到這道聲音,周靜莫名起了些微愧疚感,“我回國了,見一面嗎?”

公式化的問句。

梁淺勾唇笑了下,放下手中的鉛筆,目光空泛的盯着素描紙上男人英俊挺拔的眉目,眼底漸漸有了溫度。

“好哇。”

周靜約的地點在時代商場的星巴克。

梁淺到的時候,她正坐在位置裏喝咖啡,面前的桌上還擺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卡布奇諾,見梁淺身姿聘婷的坐下,周靜笑了笑,似乎很滿意。

周靜說:“我給你點了你最愛的卡布奇諾,加奶加糖。”

梁淺攪了兩下,忽然笑起來:“不好意思,您可能記錯了,我最喜歡的是無糖的黑咖。”

周靜臉色有些尴尬,但很快調整過來:“這樣?那再換一杯就好了,美式?”

梁淺搖搖頭:“不必了,說正事吧,這次回國,準備待多久?”

沒想到母女之間幾月未見,甫一見面竟然是這樣令人尴尬的場景。

像是完全的陌生人,又像是僅僅只有幾面之緣的泛泛之交,就連一句問候或關心都顯得多餘和為難,只能大眼瞪小眼,僵硬的進行幾句簡單的對話。

周靜說:“明天的機票,我還有些後續沒處理完,這次回來只要是看看你,我聽說你開了家工作室,運營情況還不錯?這很好,我以前就曾說過,找到喜歡的事情并且為之堅持,總能發現自己的價值。”

那大概還是在幼時,她們母女之間的關系還沒有到現在這樣僵硬尴尬的地步,還可以進行一些貼己的交流。

語文老師布置作業“我的夢想”,可小小的梁淺對此卻一籌莫展,感到十分的疑惑,她好像沒有什麽夢想和想要的,家庭富裕,父母性情溫和不逼迫她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

她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夢想應該是什麽,恰好後來周靜回家,她就拿着作業去問了周靜。

當時,周靜就是這樣回答的。

“找到你喜歡的事并為之堅持,你總能發現自己的價值,而最能體現你價值的地方就是你最能放光發熱的閃光點,那也就可以稱之為夢想了。”

往日溫情種種,似乎尚在眼前。

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梁淺勾着笑,很寡淡,淡淡應了聲“嗯”。

之後兩人靜默的對坐着喝咖啡,直到後來周靜接了一通電話,匆匆忙忙的來見她一面,又匆匆忙忙的離開。

整個過程,大概不到三十分鐘。

杯中的卡布奇諾漸漸失去溫度,甜膩的氣味在鼻腔裏來回的竄動,梁淺并不是很喜歡這種味道。

太過于甜美的事物,都容易讓人上瘾,而一旦上瘾再想要戒掉,就很難很難了。

身上全部濕透,回到家的時候,梁淺嘴唇都在發抖,宴柯二話不說,一路沉默的打橫抱着她,一進了浴室就開始扒她衣服。

将光溜溜的她放進浴缸裏,他又沉默的帶上門離開,整個過程不過短短數十秒。

宴柯拖着濕透的身體去廚房煮了姜湯,煮好之後他也去沖了個熱水澡,沖完之後換好衣服又将煮好的姜湯盛好,做完這一切,起居室的大門依然還是緊閉的,浴室門上熱氣氤氲,沒有被打開的跡象。

他忽然心跳很快,迅速沖進去。

看到梁淺紅彤彤着一張臉擡眼驚訝的看向他,這才稍稍安下心來,但臉色依然不怎麽好。

“我煮了姜湯,起來喝一點,不然容易受涼。”

大概是看出他臉色不好,梁淺很乖巧的點點頭,從浴缸裏直接起身,絲毫不避諱他就在她面前。

一向厚臉皮如宴柯,此時此刻也有些懵逼了,而後迥然的紅了臉。

他動作僵硬的轉過身刻意不去看她,聲線立即就壓了幾度,還帶着隐隐的喑啞。

“我去……外面等你。”

看着他慌慌張張逃離的背影,梁淺忽然笑起來,心底的壓抑也消散不少。

他總能輕易讓她感到快樂。

喝了姜湯,兩人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劇,宴柯不怎麽能靜得下心來,兩人靠得很近,她身上萦繞着淡淡的香氣,總讓他不受控制的回想起在浴室裏的驚鴻一瞥,渾身都有些發熱。

只是想到不久前她無助的樣子,這種躁動的情緒又漸漸被心疼掩蓋。

他想要問一問,又覺得不太好,仔細想想,還是打算等她平複的差不多了再問,關于她家裏的具體情況,之前其實有調查到一些東西,但不夠詳盡,現在他卻又不想再做這樣的事情,如果想了解她,他更想要自己一步步的來。

她的心其實一直都沒有對他打開過。

兩個人之前都像是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一樣,你追我趕,好像很沉浸其中,但似乎都不怎麽上心。

可宴柯覺得,他已不再是之前那種玩票的心态了。

同樣是想要擁有她,但心緒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集很快播放完,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時間好像總是如梭飛逝。

等廣告的間隙有點長,宴柯視線不時地飄向旁邊,心怎麽也靜不下來,他幾乎要忍不住脫口而出的問出來,但又怕她聯想起那些不高興的事會更難過,于是只好默默咽下去,不再多問一句話。

過了會兒,梁淺大概是感受到了這道頻頻投過來的注視,有些無奈又覺得好笑的側首看他:“想問什麽就問吧,其實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已經不知多少次無助難過的時候都是他陪在身邊,說起來有些戲劇性,但總能讓人心裏得到撫慰。

宴柯愣了愣,問道:“你今天……到底為什麽哭?”

梁淺頓了頓,還是慢慢的說了出來:“今天,和我五個月沒見過面的媽媽見了一面,結果第一面我們似乎都很不适應這種氛圍,聊的不尴不尬的,在你來前的十分鐘,她接了通工作電話匆忙離開了,不到半小時,我們的這次見面。”

她聲音斷斷續續的,好像在忍耐着什麽:“其實上一次我失戀,她也知道,打了通不知道是否可以用來自于母親的安慰的電話過來,不到四分鐘,又是因為所謂的工作,撂了電話,之後幾個月沒有消息,也聯系不上。”

她有時候真的不能理解,到底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有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的世界仿佛全部都是灰暗的,看不到一丁點的顏色。

直到宴柯出現。

他或許不是最好的那一個,但卻總是能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予她最大的安慰,甚至擁有令她迅速愉悅起來的魔力。

譚柒說,他就是她的小太陽。

梁淺笑起來。

眼前這張年輕俊逸的臉,好像已經在她世界裏刻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印記。

有些沖動總是來得莫名其妙。

宴柯之前因為梁淺總是不讓他親而鬧情緒。

可是這一次,她主動靠過來,馨香氣味靠近,她柔軟的唇瓣,就這樣,輕輕的,柔柔的,落在他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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