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梅疏的手頓了頓,忙讓自己不要亂想,青年的傷口鮮血仍未止,她不敢耽擱。

茅屋中有為護林人準備的粗陋草藥。

水梅疏讓水霜月打了一盆水,扔進了一把草藥。

她解開衣服,将方才剛換的幹淨中衣脫下來,撕成了一條條,蘸着藥草水為青年擦拭了血跡,再在傷口上敷上草藥,用幹淨布條裹了起來。

收拾妥當之後,青年都沒有醒過來。

他躺在木板搭的簡易床上,閉着眼睛,面色蒼白,卻越發顯得眉目深刻,異常英俊。

水梅疏腦海中浮現起方才看到的青年颀長有力,既充滿了力量又十分健美的身形,指尖肌膚細膩溫暖的觸感,不由紅暈滿面。

水霜月已經累得倒在屋角的茅草中,她困得說話都含糊起來,喃喃道:“姐姐他會好起來吧。他好沉,把姐姐累得臉都紅了。”

水梅疏不由十分羞澀,忙扭頭含糊地對妹妹說:“走,我們去把河邊的痕跡收拾一下。”

姐妹兩人又回到河邊,将血跡、草木倒伏的痕跡遮掩一番,總算不細看,看不出來了。

兩人不敢扔下青年一個人,水霜月年紀小太累了,一回茅草屋就倒在屋角的稻草裏睡着了。

水梅疏拱了拱稻草,蓋住了妹妹的身子,卻看到了她們的荷燈,孤零零扔在地上。

荷燈翠綠的葉子發着清香。

水梅疏看着酣睡的妹妹輕嘆道:“自己吵鬧着要放荷燈,現在卻忘記了。”

一年就一次七夕,可以向牛郎織女許願,她不想錯過。水梅疏拾起兩盞荷燈,聽着窗外百花溪流水潺潺,她嘎吱一聲推開門,走向溪邊。

這一聲讓床上昏迷的青年動了一動,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好像陷入了噩夢,在努力想讓自己醒過來。

水梅疏跪在河邊的岩石上,将兩盞荷燈平緩地放進了清澈的水中。

她看到遠處毓景花莊的燈火重又璀璨起來,遠遠的,一條火龍從山莊上蔓延下來。

她看着精致的翠綠荷燈,載着兩盞如豆的燈火,被河水托起,蕩漾着飄向遠方。

她閉上眼睛許願道:“願爹爹和阿兄能夠平安歸來。”

屋中還在昏迷的青年,背上的傷口如烈火燒灼,而心中的怒火更要撕裂他一般。

此刻他忽然好像在刀山血海的噩夢中,聽到了一個極為動聽的女子聲音,軟軟糯糯,婉轉低徊。

他很想睜開眼睛看一看那女子是誰。但他眼皮卻好像重若千鈞,無論如何睜不開。

夢中的血色悄然褪去,他只覺自己被一片草葉和荷香,還有一種熟悉而溫暖的清香包圍着。

那女子的聲音缥缈,時斷時續:“娘親在的時候,我聽她念①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後來我知道這句是寫織女娘娘的。娘親說娘娘保佑她脫險還嫁給了我阿爹。我……我也想祈求織女娘娘垂憐,保佑我能度過難關,保佑我遇上我的……良人。”

昏迷的青年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做這樣一個夢。

但這夢沒有血雨腥風,沒有欺騙背叛,這麽溫馨而甜美,讓他的心腸也軟了軟,竟有點隐隐希望那動聽的聲音能夠得償所願。

他不安的眉頭舒緩下來,向更深的昏迷中沉沒,心海的黑暗中卻悄悄亮起了一盞昏黃的荷燈。

水梅疏祈願完畢,從溪邊回來,覺得心神安定。

她望了望床上的青年,想到方才看到的他身上幾處駭人的舊傷,每一處都足以要他的性命,令她心驚不已。

水梅疏心想,即便出身富貴,也不見得萬事順意,自己救回來的這青年,多半是個可憐人。

不一會兒窗外聽着淅淅瀝瀝,雨又來了。水梅疏終于徹底松了口氣,雨水會消滅一切痕跡和味道。他們暫時安全了。

水梅疏坐在小板凳上,靠着門扉合了眼。不料天色微明的時候,半睡半醒之間,水梅疏卻聽那床上的青年輕聲哼了起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