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楚茗笑得和藹,但馮大媳婦卻吓得根本不敢看他。

水梅疏只覺十分荒謬,他一個被官兵緝拿的反賊,擺出這麽精忠愛國的模樣,怎麽看都古怪。

那馮大媳婦嗫嚅道:“我,我私房只有20兩,攢了數年才攢下的。只這麽多了。殺了我也沒有別的了。”

楚茗看着她,道:“20兩太少了。你女兒如今不是在辦嫁妝?你去鎮上多買一些香料回來。一會兒給你開個單子。辦好了,今日的事情就揭過。”

馮大媳婦忙哆嗦着點頭,一瘸一拐地走了。而她的寶貝兒子馮富寶,早就跟在大家夥兒後面跑了。

楚茗見水梅疏不解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沉了沉道:“追捕我的人,知道我嗜香。定然會從香料的買賣着手追查。”

水梅疏望着他,他似乎做什麽都雲淡風輕,但又蘊含着深意。她輕聲道:“今日你冒着危險出來,是為了此事麽?”

他輕聲笑了,看着要逃走的水霜月道:“今日小妹之事,起因在我,我沒法置身事外。早上吃了飯,你去準備制香的時候,我教了小妹兩手。”

水梅疏回過身來:“水霜月!”

水霜月已經猛然一跳,就跑到了院中:“姐姐,表哥真厲害,我就是試一試,怎麽知道他們不禁打。”她眉飛色舞起來:“表哥!我還要學!”

水梅疏捉不到妹妹,生氣地扭過身來看着楚茗:“她是個女孩兒,要嫁人相夫教子。她已經這麽皮了,再教她武藝,以後怎麽說親!”

水霜月叫:“姐姐!我可以嫁給打得過的人!比如赤龍衛,或者像表哥那樣的!”

水梅疏還要再說,他們聞到了一股糊味兒。水梅疏才想起來火上還煮着香料!忙跑了進去,果然糊成一團了,都粘在陶鍋鍋底上了。

那糊味兒太重,洗了幾遍都沒用。她只能換個鍋,重新再做。

這次她看着火,等豆漿中有了香味,就換水接着煮香料,再換茶葉煮,終于将香沫子的味道都濾出了。

她松了口氣,忙回屋去問楚茗,卻見楚茗沉沉地睡着了。她想起他昨日大戰,今日又勞心,知道他着實疲憊。可是他不敢停下來,自己更不敢停。

她輕輕走過去,看着安靜躺着的英俊青年。夏日炎熱,他臉上終于有點血色了。

她輕聲問:“你在衆人面前露了臉了,你是想要離開了麽?若不是昨天在溪邊遇到了敵人,過了盂蘭盆節,你就要走了。是麽?”

楚茗沒想到她猜的這麽準。他的睫毛都沒有動,看上去睡得很熟。他只覺那熟悉的香氣濃了起來,一個溫熱的身子靠了過來。

她離他極近了。

楚茗盡量讓心跳平緩,可是他真氣堵塞,不能像往常那般控制自如。他的心越跳越快。而此時那溫熱卻離得遠了一些,她要離開了。

楚茗睜開了眼睛,伸手按住了她的脖頸,不許她離開。他凝視着她:“不是說授受不清?你卻總是這樣,越過男女大防,靠近我,看着我。你知道你在做什麽?”

水梅疏大吃一驚,她本來就臉紅,叫他說得更紅了。她慌亂地道:“我,我眼神不好。湊近了才看得清楚,不是要冒犯……”

楚茗神色沉沉:“你平日裏,也這樣看別的男人?”

水梅疏只覺他身上忽然冷氣飕飕的,她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道:“只這樣看父兄。你是第三個,表哥……”最後一句,她叫得十分溫柔,與往常不同。

楚茗只覺心中一顫,他竟舍不得放開她了。他低沉着嗓子道:“很好。你要有防人之心。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般。”

水梅疏紅着臉看着他:“你不也說你不是君子?還總是想看我笑話……”

楚茗只覺她輕嗔的模樣,活色生香。

他忽伸臂将她緊緊抱在懷中,不等她驚呼出聲,已經将她牢牢困在懷中,轉身便将她覆在身下。

她只覺他堅實的臂膀牢牢摟着她,她一絲兒都動彈不得。他遮住了她的視線,讓她眼裏只能看得到他。

她的心劇烈跳動着,幾乎喘不上氣來。

他擰着眉看她,眼神幽深如海,啞着嗓子道:“我若不是君子,你以為我會如何對待你?”

說着,他凝視着她,朝她俯下身來。水梅疏只覺自己的心跳得快極了,馬上就要跳出來了。她紅暈滿臉,紅唇泛着水樣的光華。

卻見楚茗一只手指,重重點在她的紅唇之上,一點胭脂粘在了他白玉般修長的指尖。

他不滿地問:“這是什麽味道?”水梅疏盡量讓自己貼近床鋪,她只覺自己微微一動就會碰到楚茗:“是,是我自己用紅藍花攙着栀子花做的口脂。”

他伸出手指來,細細地将她唇上已經脫色的口脂,都抹了去。

看她的唇色依然嬌豔欲滴,低頭在她唇上,極為溫柔地嗅了嗅道:“這香味與你不合。一會兒做完你手中的花香,就為你調一款新口脂。”

他說話的時候,他的唇瓣似乎要碰到她,又似乎沒有。她整個人都被他青年男子的酷烈陽光之氣和濃重的藥味所困。

她只覺這一刻,神志都有點模糊,渾身酥軟無力掙紮,他的話,好像也變得模糊起來,她能聽到每一個字,卻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楚茗望着她那嬌豔絕麗的模樣,眼神朦胧又空茫。他的心忽然一顫,同時松開了她。

他重新躺回了床上,轉身背對着她道:“你還說我不是君子嗎?”

水梅疏定了片刻,才覺得手腳恢複了力氣,忙從他榻上爬了起來。她的心跳終于放慢了。她不敢再回頭看他。

卻聽他道:“一會兒将那香料沫子取出陰幹。就可以熏制花香了。再取瓦罐來,鋪玫瑰或者扶桑花片,一層香沫子,一層花片。按緊了,密封好。在七月十五之前打開,就成了。”

水梅疏回過神來,她想了想,才明白他的吩咐,忙紅着臉問:“你,這香,不是要制我的同香麽”

他頓了頓道:“我可曾對你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為什麽你一門心思就想着離我遠些?調制了同香,你就可以不再靠近我了?

水梅疏忍不住回身看着他的躺着的背影。他躺在那裏,體态修長,看上去就像是山中高卧的谪仙。

可是他卻那般惡劣。她不敢回想自己方才的失态:“你,你剛才就很過分……”她的聲音中透着幾分委屈。

直到她離開,他都沒有轉過身來。方才她神志昏沉眼神空茫的模樣,讓他想到了他的娘親。

他猛地揮拳擊了一下床鋪。娘親柔弱嬌媚,沉淪在男人掌中,無法反抗,只能讓自己喜歡上強權下的愛,一生輾轉零落,随波逐流。

而方才她露出同樣的神色的時候,他居然不像往常那樣痛恨,卻渾身血脈偾張。他舉起了手指,望着上面的嫣紅,放在了嘴裏嘗了嘗。

一絲甜香,似乎還帶着她身上的味道,嘗起來沒有聞上去那麽糟糕。

水霜月喂了黑蛋回來,就發現姐姐和表哥好像吵了架了。他們兩人都不看對方,也不像之前那麽親親熱熱的說話了。

此時江立勇從集市上回來了。

可是他進門就一臉愁容。香料沫子,他沒有賣出去。鋪子裏的人都說不認識,說他要想賣就得進京城去。中間還碰到了官兵搜查,還好他機智地跑了。

水梅疏只覺她的金山,瞬間變成了泡沫,碎掉了。

她勉強笑道:“幸而今日有了些進項。你先雇人,我們後天就得将荷葉交給李叔。旁的,讓我想想再說。”

倚着枕頭,半側身躺着的楚茗,看着她頹喪的模樣,心中那點兒別扭消失了。

他淡淡道:“沒什麽,香沫子賣不了,就将它制成各種香粉口脂熏香賣。你這裏又有花,什麽都是現成的。”

水梅疏望着他,自從遇到他,他總在最關鍵的時候挺身而出,幫助自己。自己不該為了這些事兒,跟他賭氣。她不由道:“是你方才說要給我調制的香方麽?這個主意很好,就趕緊做起來吧。”

楚茗的目光動了動道:“不是。那是給你一個人的。我又不是個制香師傅,我的方子不外傳。拿去市集上賣的那些,用古方子改動少許即可。”

聽了他這樣的話,水梅疏一陣意亂。他待她這般親厚,仿佛他們真是未婚夫妻。可是他們都知道,他最多在留十天,馬上就要走了。

他們連夜趕制了一批香粉。第二天天剛亮,水梅疏就啓程去百花鎮。她好說歹說,總算讓楚茗和水霜月都留下沒有跟來。

進百花鎮的時候,鎮門口守衛森嚴,檢查十分嚴格。水梅疏再次慶幸,自己勸住了楚茗,沒讓他跟來。

輪到她的時候,她摘下面幕,那檢查的軍官瞬間愣住了,半響才放行。她松了口氣,忙疾步而行。

此時鎮口酒樓二樓上,兩個青年公子,盯着她的背影站了起來:“這小鎮中,居然有這般絕色!”一人轉頭命身邊的從人:“去,跟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點绛唇疏影斜,越到離別越難舍~~新人物出場了,小天使們加個收藏吧~~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好好學習的小仙女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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