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時楚茗依依不舍地停了下來,将她擁在懷中,輕聲道:“如今你我這般親密,再也不能說是事急從權了吧?表妹要想要對我始亂終棄?”
水梅疏的理智終于稍稍回來了一點兒。想到自己方才的大膽舉動,想到方才的唇齒交接的柔情蜜意,她一時羞得眼睛都擡不起來。
她從他懷裏坐了起來,慌亂地輕聲道:“方才只是一時糊塗……我們都……忘了吧……”她一邊喃喃一邊臉變得更紅。這話聽起來還真像是登徒子始亂終棄。
時楚茗望着她,看她此刻兩頰微粉,羞答答的,又嬌又軟。
櫻唇被他吻得微微發亮,有些紅腫,看上去十分誘人。只是她卻總是不肯說他愛聽的話。
他伸臂又将她撈回了懷裏,捏着她光華皎皎的下巴,将她擡起臉來。
水梅疏被逼擡眼望着那俊逸無比的青年。
只見他面上雖帶着一絲微怒,但眼角眉梢都是壓抑不住的笑意。
她覺得他實在好看,再也移不開目光,只覺火依然燒着她的心,燒得她不得安寧。
她不由緊緊咬着唇,生怕她開口又說出什麽不該說的。
楚茗看她咬唇的模樣,動人至極,終于忍不住又低頭去吻她。
而她的理智終于回籠,歪過頭來,他的吻落在了發上。
時楚茗在她耳邊道:“你可想好了,再不轉過臉來,就咬你耳朵了。”
她倏然回頭,他已經含住了她的紅唇,再也不肯放開。他的動作越來越熟練,而她只覺無法呼吸,馬上就要溺死在他的懷中。她微弱地掙紮起來:“不行了,放開我……”
時楚茗這個吻輾轉多時,總算稍稍餍足。他松開的時候,看着她水霧蒙蒙的眼睛,他低啞地說:“你方才讓我留下來的話,是真的麽?”
她喘了喘氣,忙站了起來,只覺手足酸軟。她不敢看他,只搖搖頭。
楚茗看她的模樣,心中什麽滋味兒都有。他道:“你真不願意跟我走?即便你心中有我?”
水梅疏擡起頭來,她輕聲打斷了他的話:“我心中還有許多人。妹妹家人,皆在我心中……”
時楚茗差點兒被她氣得笑出來:“那是一樣的?你會像方才那樣吻你的家人嗎?你這是要對我始亂終棄?”
水梅疏見楚茗白玉般的臉上,也浮現起一絲粉色,不知是憤怒還是害羞。她的心跳得厲害,忙不敢再看,她無措起來:“我……”
她看着時楚茗不辨喜怒的模樣,眸子中的憤怒越來越濃。水梅疏忍不住紮進了他的懷裏,她摟着他輕聲道:“你別生氣。雖我沒法跟你走,可我也不想看你難過。”
她擡起頭來,又吻上了他的唇,這個吻非常非常輕。楚茗的憤怒卻瞬間消失了。她帶着一絲哭音道:“只願從此別後,你能平安喜樂。我會一直為你祈福,祈禱你心想事成。”
楚茗看着一貫堅強自持的女孩兒,眼淚跟金珠子一般往下掉。
他伸出手去輕輕抹掉她的眼淚,放在唇邊嘗了嘗道:“苦的。”他輕吻着她的眼角,嘆息道:“你是甜甜的,不要再哭了。”
她睜開眼睛,哭的眼睛有點腫,如今她也顧不得丢臉了,輕聲問:“你不生氣了?”
楚茗的眸子深幽,他還是氣不過。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悶悶道:“沒有那麽容易就不生氣了。”
她聽他口氣和緩下來,輕聲問:“那我要如何,你才不生氣?”他只覺她肌膚細膩香軟,又輕輕咬了一口道:“容我想想,你先與我記下了。”
黃昏時分,快放焰口了,陳賢照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韓承業和他的赤龍衛,他心裏有點不安。
他折回小院中去找皇帝。不料皇帝已經帶着水梅疏和水霜月出來了。
陳賢照一眼就看了皇帝和水梅疏的衣服上多了方才沒有的折痕。他的心中不由一嘆。
他勸道:“公子,今日這爛陀山上人太多了。山上山下,大約聚集了十幾萬百姓。你身子不好,不若就在此處安歇,不要去了。”
水梅疏也沒想到這次來這麽多人。她也道:“表哥,你別去了。有我就行了。我會幫你為娘親祈福。”
他卻搖搖頭。陳賢照這才想起來,方才在崔無痕旁邊的那個名字,那是先德善太後的名諱。
他心中大駭,還好他今日被驚吓多了,習慣了,驚駭不曾露在臉上。
時楚茗不管陳賢照在想什麽,他的眸子轉深,道:“千臺焰口,豈能讓人代勞。我們走吧。”
除了小院,燃了一天的香煙讓天空都變得有點灰。點點星辰已經出現在燦爛的晚霞之上。紅雲漫卷,千年古剎的屋脊閃着燦燦金光,在梵唱聲中顯得瑰麗雄渾。
“當當當”寺中的古鐘敲響,數百法師身着袈裟,敲着木魚,魚貫而出,放焰口的儀式即将開始了。
水梅疏和時楚茗都取下了頭上的帷帽,露出了真容。他們雙手合十,閉眼祈禱。
蘭慈寺的主持,當朝國師存真大師,領着衆僧人吟誦《楊枝淨水贊》,開始淨壇了。放焰口的僧人們,結隊繞着高臺誦經。
水梅疏祈願娘親魂歸極樂,超脫凡俗。
時楚茗的腦海中則浮現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的娘親,柔弱的絕色美姬,握着小小的他的手,教他疊九葉蓮瓣佛燈。溫柔地對他說:“你學會了,在七月半供在蘭慈寺,就能受佛祖庇佑。”
原來這些事情,他都沒有忘記。只是屍山血海太過沉重,血色将一切封存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了水梅疏的身上,在此黃昏時刻,她好像整個人都在籠罩在柔和的光芒之中。随着她的到來,他逐漸回憶起那些極遙遠的美好。
他的唇邊笑意一閃而逝,他擡頭望着高臺上的存真大師,向他點頭。存真對他合十為禮,然後點燃了線香,誦香贊,儀式開始了。
僧衆繞着高臺和佛寺而行,一邊誦經,一邊撒淨水。
一波一波的僧衆和民衆開始舉着香,來到高臺下敬香。站在山道上的民衆,也開始燃燒手中的香燭紙紮,撒食餅。
從高空俯瞰,只見那青煙越來越濃。楚茗和水梅疏都對氣味極為敏感,兩人都熏得眼睛發紅,有點睜不開了。
那煙味越來越濃,大家開始咳嗽。忽然有人喊道:“起火了!”衆人只見佛寺靠山的地方,煙霧轉黑,還夾雜着赤紅火光。
楚茗一驚,他伸臂将水梅疏和水霜月牢牢拉住。看了看這山上摩肩接踵擁擠的情勢,他心中一沉。
而就在這一瞬間,人群就已經擁擠起來,将在不遠處保護着楚茗的侍衛和陳氏父子都擠了出去。
瞬間人群騷亂起來,他們驚叫着。沒有人再聽佛僧們的告誡。開始驚慌地擁擠起來,想要逃出去,場面卻更加混亂了。
楚茗看存真和尚的高臺也被擠得搖搖欲墜。他們三人緊緊牽着手,沒有被人群分開。楚茗知道這般擁擠,一旦混亂,必然死傷慘重。他下了決心,氣運丹田,發一聲獅子吼:“都在原地不要動!”
這一聲獅子吼喊出,楚茗周圍三尺的人,都被震開了。随即高臺上的存真和尚,也做金剛獅子吼:“善信莫慌!在原地随我誦經!”
寺中多位高手此起彼伏的獅子吼響徹全場:“随方丈誦經!放焰口!”
方才那危險的如同煮沸的熱湯一般的人群,逐漸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而人群不再亂湧之後,道路終于通暢了。衆人一起救火,山後的火頭迅速被控制住了。
夕陽落下,暮色漸合。各色佛燈點亮,梵唱陣陣。
水梅疏卻驚慌地抱着楚茗,一身都是血。
楚茗內傷沉重,方才的獅子吼,傷到了髒腑,背部的刀傷統統崩裂。
當時他就支持不住,半坐在了地上。
水梅疏抱着他的頭,一邊哭,一邊喊:“快來人救救他!”可附近的和尚都去救火了,陳賢照他們的人,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水霜月一跺腳道:“姐姐你等着,我去找他們!”水梅疏叫也沒叫住,心裏更焦急了。
她什麽也顧不得了,将裙角都撕了下來,解開他的長袍,給他裹傷,可是卻完全止不住血。
他連一個指頭都動不了,沒法給自己點穴止血。他只覺力氣随着鮮血流逝。
她急切地呼喚着他:“要醒着,別睡着。馬上就有人來救你了!”
在昏昏沉沉中,楚茗忽然想起了七夕那夜的那個夢。他嘴唇翕動着唇角,在說什麽。
水梅疏徒然地按着他的傷口,眼淚不斷地流。她朝他俯下身去,終于分辨出來他在說什麽。
他在無聲地念着那首詩:“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七月十五的月亮明亮圓滿地升起來,俯瞰着大地上的悲歡。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念這一句,她哭道:“這是寫織女娘娘的詩。不是七月半的詩。”
她看他唇角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月光之下,他的眼睛黑的像琉璃。她忍不住俯身抱緊了他:“你還沒有拿到我的賠禮,你不會有事兒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好好學習的小仙女營養液2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