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為了防止在去永州的路上再被妖怪襲擊,雁回與天曜趁着白日跟着一個商隊一起上了路,看着人多且有護衛,一般妖怪在白天是不會輕易動手的。

趕在永州城關閉城門之前,雁回和天曜終是到達了永州城。

永州是中原大城,很多通往西域或者南方的貨物都在此集散,人口繁多,魚龍混雜。

入了城,天色已近昏黃,雁回與商隊老板道了別,然後領着天曜熟門熟路的往城西走。天曜見狀問了一句:“你常年在山修道,為何如此熟悉這永州城?”

“以前我陪師父到永州城來收過妖,認識了一個好朋友,後來只要下山我都往這兒跑,前段時間不是被趕出辰星山了麽,我就在這兒混了些時日。永州城大,別的地方我不熟,但是去她那兒我哪條路都能找到。”她正說着,忽然瞅見了前面迎面走來的幾個穿着官服的人。

雁回腳步頓了一瞬,天曜只聽雁回一聲自言自語的嘀咕:“忘了這茬……”然後他便覺得袖子一緊,雁回二話沒說的拽着他鑽進了一邊的小巷子裏,三繞兩拐的,又穿到了另一條街上。

天曜看着并不打算跟他解釋剛才行為的雁回道:“你還得罪了官府的人?”

雁回擺了擺手:“我哪有那功夫招惹官府去,就是永州城這裏有點小破事兒,不值一提,耽誤不了咱倆,你跟我走就是了。”

天曜便沒有再問。

轉過幾個坊角,一棟三層高的花樓出現在兩人面前。

“我朋友住這裏面。”

天曜擡頭一看,花樓正中挂着個巨大牌匾,烙了金燦燦的三個字“忘語樓”。二樓往外伸出來的陽臺上坐着兩個穿着華麗但略顯暴露的姑娘。

竟是這種地方的朋友……

天曜腳步一頓,皺了皺眉頭。

雁回全然不管她,自顧自的往前走,到了樓下,對着樓上揮了揮手膀子:“柳姐姐,杏姐姐!”

這個時辰對于她們來說客人還少,于是兩個姑娘便在你一言我一語的唠閑話,聽得雁回這聲喚,兩個姑娘轉頭一看,其中有一個站了起來,眯着眼笑了:“我道是誰呢,這麽猴急就來了,原來是咱們驚才絕絕的雁公子回來啦。”

聽得這個稱呼,天曜轉頭,神色微妙的看着雁回。

雁回受了天曜這一眼,也沒忙着解釋,只對着兩個姑娘笑道:“多日不見,兩位姐姐可有想我?”

話音還沒落,另一個姑娘也趴在欄杆上,懶懶的看着雁回笑:“唷,還帶着人吶,又是哪家被雁公子迷成了斷袖的男孩子呀?”

天曜眼神越發微妙了。

雁回轉頭瞥了天曜一眼,竟也順着那兩個姑娘的話說道:“是呀,這個小哥把心落我這兒了,死活纏着我不放呢,怎麽擺脫也擺脫不了,可愁煞人了。哎,只怪自己魅力太大。”

天曜眉頭皺得死緊:“不知羞恥,胡言亂語。”

雁回瞥着嘴斜眼看他:“前天還拽着人家的手說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我走的呢,今天就變成胡言亂語了。你這心變得也比四月的天氣快。”

“……”

樓上倆個姑娘捂着嘴笑了一會兒,雁回便也不逗天曜了,對她們道:“兩位姐姐,我有事找弦歌兒呢,她可在樓裏?”

“在後院樓裏坐着呢。去找她吧。”

雁回應了,進了忘語樓的門,然後徑直往後院找去。

路上,雁回聽得天曜在她身後道:“你倒是欠了一身的桃花債。”

“且不說你這話說得對不對……”雁回回頭瞥了他一眼:“就當你說對了,我欠了桃花債又如何,我欠的債,要你幫我還啦?”

天曜被噎住了喉,然後沉默着閉上了嘴。

雁回一路找到後院,但凡路上遇見的姑娘都笑嘻嘻的與她打了招呼。其實,如果不是這能見鬼的體質讓她以前行為異常,舉止奇怪,她在辰星山與師兄師姐們的關系應該也不會鬧得那麽差才是。

雁回以前偶爾會抱怨自己這雙眼睛,為什麽要看見那些髒東西,知道是護心鱗的作用後,她在某些片刻,也會倏爾閃過這個念頭。但轉念一想,這鱗片吊着她的命呢……

于是那些師兄弟關系全部都靠邊站了。

活着,才是這世上最珍貴的事。

雁回心裏有一搭沒一搭的琢磨着這些事,沒一會兒已走到後院的另一樓閣的二樓了。

她敲門,裏面有人應了:“進來吧。”

雁回領着天曜進了屋去,開口便歡歡喜喜的喚着:“弦歌兒大美人。”她語調拉得老長,頗有幾分逛花樓得客人吊兒郎當的模樣。

屋裏正主一襲紅衣,端正的坐在屏風後面,聽到這個聲音,頭也沒擡的一邊喝着茶一邊問道:“叫的這麽歡,可是拿到榜單的賞錢了?”這聲音宛如清泉叮咚般的悅耳。

繞過屏風但見這個女子,饒是天曜也不由得一驚,這人當真是一看之下便有種讓人感覺窒息的美。眉目之間舉手投足,便是輕輕動動眼珠,翹翹手指,也是一番魅惑至極的風情韻味。

雁回提着衣裳蹦跶到了弦歌身邊,一甩屁股坐了下去,也沒客氣,徑直端了弦歌桌上的一杯茶喝了起來:“別說了,這一路走得簡直坎坷。”

“那你來找我,是又缺錢了還是缺地方住了?”開口的語氣雖然帶着嫌棄,但她眉眼卻帶着調笑。

“哪能啊!”雁回忙道,“我說得好像我每次找你都是為了來蹭吃蹭喝的一樣。”

“不是嗎?”

“是。”雁回把腦袋湊到弦歌面前,厚着臉皮裝可憐,“不可以蹭嗎?”

弦歌見狀,勾唇失笑,眉眼一轉,拿食指将雁回的腦袋戳到一邊去,道:“也不知在哪兒學的這些調戲姑娘的本事,起開,礙着我倒茶。”

雁回連忙獻殷勤:“我來倒我來倒。”她将桌上三個杯子擺好,然後一一倒了茶。

弦歌的目光在杯子上轉了一圈,這才落到站在一旁的天曜身上,看了一圈,又收回了目光,端了雁回倒的茶,啜了一口,道:“卻是第一次見你将人往我這兒帶,又這麽急着給我獻殷勤,說吧,這位小哥是個什麽身份,你可是給我找什麽麻煩來了?”

“不是一個麻煩。”雁回咧着嘴笑,伸出了兩個指頭,“是兩個。”

弦歌眉梢微動,放下了茶杯,也沒急着問,先招呼天曜坐下,然後道:“你說說看,到底是怎麽樣的兩個麻煩。”

雁回收斂了嬉皮笑臉的神色,道,“一是關于這小子,他的身份……我不能說。但你應該也能感覺出來,他身上的氣息并不普通。”

“嗯,他身上這氣味勾人,宛如藏了什麽秘寶。”弦歌道,“你回永州城這一路,想來走得可不容易吧。你要麻煩我的這第一件事,可是要我幫他把這氣味兒掩住?”

天曜微微眯了眼睛,這是一個美得危險,也聰明得危險的女人。能察覺到他身上氣息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方才他一路走來,留心看過道路布置,這個“忘語樓”裏處處含着隐晦陣法,并不是個簡單的地方。

“對對對,就想讓你幫我這個。”雁回這方正誇着弦歌,“我的小弦歌兒簡直就是住在我心裏的小公主啊!”

弦歌聽着雁回誇張的表揚,笑罵:“皮!”

“那你有沒有辦法幫我這個忙呀。”

弦歌想了想:“我知曉有個寶貝名喚無息,是個無香無味的香囊。”

雁回一愣:“無香無味的香囊?”

“對,它的香味便是無香無味,可以掩蓋一切氣息,或者說,可以吸納一切氣息。”

雁回與天曜同時亮了眼眸。這次雁回還沒來得及開口,天曜便問道:“那香囊何處可尋?”

“前些日我這兒正好弄了一個來,你若要,回頭我命人取給你便是。”

天曜誠摯道謝:“勞煩姑娘。”

“不用謝我,你謝雁回便是。我道是鮮少見她這般熱情的幫人忙。”

天曜瞥了雁回一眼,但見她一副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的模樣,那本來很簡單便能說出口的“謝謝”二字卻好似變成了梗住喉嚨的刺,讓他怎麽也吐不出去,于是他沉默的看了雁回半晌,一轉眼,別過了頭去。

雁回:“……”

弦歌将兩人互動看在眼裏,嘴角輕輕笑了下,接着問:“第二件事呢?”

雁回想起這事,面色肅了下來,她斟酌了一番開口道:“弦歌可知最近有仙門的人在永州城裏買賣妖怪?”

弦歌又輕輕抿了口茶,沉默的聽着,沒有搭話。

“近來我無意知曉永州城裏有人從仙門手中專門買賣狐妖,再以狐妖之血煉制迷情迷香,賣給王公貴族,牟取暴利。弦歌可知,現今這城裏到底有誰在做這些買賣?”

弦歌手指輕叩茶杯,發出了細微的清脆之響,隔了許久,弦歌才道:“你這第二件事,便是想讓我查出買賣妖怪的幕後之人?”

雁回點頭。

弦歌沉默了一會兒:“此事,卻有些令我為難了。”弦歌站起了身,一襲豔紅紗裙曳地,她慢慢踱步到了窗邊,望了一眼外面的永州城。

“若照你所說,此事涉及仙門與達官貴人,中原萬事,何事不是這兩個勢力來定奪的。既然他們覺得此事可行,默許此事,那雁回。”弦歌轉頭看雁回,面色比剛才嚴肅了三分,“這事,即便是罪大惡極,那也是可以做的。我即便想幫你忙,恐怕……也是力不能及。”

天曜聞言,眼眸微沉,弦歌說得話很直接也很殘酷,但也是現實。

這個世道,“正義”與“道義”也總是聽随掌權者的話。

雁回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沒有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是可以做的。”天曜聞言,目光微深,他轉頭看了雁回一眼,但立刻,雁回便又笑道,“不過,你說的卻也是這個理。”她神态輕松了些許,“這事确實為難弦歌兒了,那便不查了,只要能弄到那個香囊,對我來說便已是極大的幫助。”

雁回一口喝下杯中微涼的茶,然後站起了身:“那我今晚還是在你這裏蹭個住的地兒哦!外面住客棧太貴了。每天荷包都在疼。”雁回說着,領着天曜往外走,“我去找柳姐姐給我布置房間啦。”

弦歌聞言,只在窗邊沉默的看着雁回,臨着她出門之際,弦歌又道:“雁回,我不知是誰來求你此事,但就我看來,這事會陷你于危險之中,有時候,人總得活得自私一點。”

雁回腳步微頓,她扶着門,轉頭看弦歌,咧嘴一笑:“弦歌兒還不知道嗎,我是如此自私的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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