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明岚賠罪
事情很快有了定論,潑水的事是出自裴明岚之手确鑿無疑,只是有件事叫琳琅一家人意外——裴明岚如今還卧病在床,這次是托了人在外安排,而被托的并非旁人,而是琳琅的表哥,秦鐘書!
秦氏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大為惱怒,她早知這個侄子不務正業,誰知道竟動到琳琅的頭上來了?當即想要給江南寫信,被賀文湛攔下了。
琳琅對此雖覺得意外,細想卻又在情理之中。
裴明岚必然是知道賀瑾瑜和秦鐘書之事的,若她以此來要挾,秦鐘書必受驅使。她好奇的只有一件,秦鐘書到底知不知道裴明岚要對付的是她?如果不知情倒也罷了,如果明知是表妹還下此狠手,那可就說不過去了。
不過對着秦氏,琳琅自然是要軟聲勸解的,“也許表哥不知道遭殃的是我呢,娘親養胎要緊,這些小事不必在意。”
“就算不知道是你,但把姑娘家攔在巷子裏潑水,這等混賬事虧他做得出來!何況好好一個爺們,怎麽就和裴家姑娘牽扯上了?”秦氏對裴明岚已經沒了好感,這會兒神色憤憤。
琳琅也只能笑着,“母親別生氣,等我到了江南告訴舅母,好好管教他。”這自然是安慰的話了,秦氏知道琳琅的心意,不願讓女兒小小年紀就為她操心,這話題就此揭過。
隔日賀文湛便約了裴禦史去茶樓喝茶,兩個人在裏面坐了半個多時辰,出來的時候裴禦史滿面怒色,賀文湛意态悠然。
回到府裏,賀文湛便邀功一樣到了琳琅跟前,告訴她結果,“裴老滑頭聽了很生氣,說是要嚴加管教。過兩天裴姑娘的腿傷好一些,就來給你賠禮。”
琳琅聽了便撒嬌,“辛苦爹爹了。”
“哪裏話,我的寶貝鈴铛兒受委屈,爹爹當然要給你出頭。哼,裴老滑頭守承諾倒也罷了,不然沒他好果子吃!”賀文湛本就極度寵愛女兒,這會兒因她還在病中,更是寵得沒邊了,将今兒從街上挑來的各色玩意兒給她瞧。
琳琅伏在他膝頭笑着,心裏覺得圓滿。就這樣吧,管她裴明岚會不會來道歉呢,她現下最重要的是守住觸手可及的幸福,爹爹幫她出了頭,她已然滿足了。
更何況,她請動賀文湛出馬,所求的并非裴明岚的一句道歉。
不過裴禦史這人還真是善于權衡,賀文湛在他看來未必有多厲害,但賀知秋和賀文瀚卻是不能不忌憚的,況這回牽扯到琳琅的性命和裴明岚的閨中聲譽,賠禮的事勢在必行。
這裏琳琅在蘭陵院裏好生将養了四五天,外面回說有客來訪,竟是裴夫人和裴明岚。
秦氏當即命人将她們迎進來,先頭賀文湛已然興師問罪過,裴禦史也表了态度,況有琳琅預先打的招呼在,秦氏當然不能再冷着臉了,叫人端茶上果點,倒也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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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夫人何氏出身商戶,手下打點着諸多生意,又要和京城的一衆貴婦往來,早就見慣了旁人的冷眼,曉得這些貴婦們的眉眼。況且這次是裴明岚理虧在先,她母女二人為賠罪而來,碰上這待遇時倒受寵若驚。
她精明的臉上堆着笑,也顧不上喝茶慢坐,委婉的說明了來意,十分歉疚的道:“是我管教不嚴,這丫頭也一時鬼迷了心竅,才做出這錯事來。我們已經在家罰了她,這不剛剛能下地,就帶着她過來看六姑娘了。”說着關切道:“六姑娘可大好了麽?”
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秦氏當然曉得,當下客氣道:“尋了些郎中,調養了這陣子也好些了。”
何氏便局促不安的起身,定要來看一看琳琅,讓裴明岚當面賠個不是。秦氏樂得順水推舟,客氣了兩句并沒阻攔,便帶着她娘兒兩個往後院裏來。
琳琅這會兒正巧抱着手爐子在被窩裏坐着,盛夏七月在床榻邊生了爐火,內間裏比外面還熱許多。何氏跟着秦氏進來,當即問寒問暖,一番關切歉疚的話說下來,聽得琳琅目瞪口呆。深深覺得,這何氏……真是能說會道!
再看一眼後面的裴明岚,臉色是意料之中的不好看。因為裴明岚是來賠罪的,雖說腿傷還未徹底痊愈,何氏卻非要讓她站着不許坐,以顯誠意。
琳琅看着裴明岚那漸漸變白的臉色,愈發覺得何氏這人可真是精明——裴明岚是不是真心要賠禮姑且不論,她這番帶病站立的态度做出來,哪怕原來只有兩分賠禮的心,看着也能有七八分了。
何氏自然也舍不得女兒站太久,迅速寒暄完了,就讓裴明岚開口道歉。
裴明岚蒼白的臉上浮起漲紅,向琳琅道:“那日的事是我不對,父母也都責罰過我了,還請六姑娘……大度為懷,不要跟我計較。我這裏……跟六姑娘賠罪了。”到底是少年人心性,縱然秉承了何氏能屈能伸的做派,這番話說下來也是将臉漲得通紅。
琳琅争的也不過是一口氣,裴明岚既然低了頭,她也就不再計較了。而且将事情做絕也不是好事,便道:“裴姑娘言重了,快請坐吧。”
旁邊木香拿了繡凳給裴明岚坐着,何氏便又笑道:“六姑娘寬宏大度,難怪人人誇贊。”
秦氏笑道:“夫人是不曉得,這丫頭自小就有畏寒的毛病,這回實在是往鬼門關上走了一遭,我家四爺把她看得性命似的,這才……琳琅跟我原本想要攔着,卻也有心無力。”
何氏聽了心中吃驚,她當然曉得賀文湛夫婦對這個閨女有多寶貝,這會兒深悔裴明岚魯莽,心裏始終忐忑不安。一則怕賀家未必肯輕易原諒,殃及裴禦史,再則也怕這事兒宣揚出去,證據确鑿,而且還牽扯到裴明岚跟外面男子的往來,對女兒家聲譽實在不好。
不過秦氏說她們母女想要攔着賀文湛……卻是怎麽回事?
琳琅瞧着那惶恐與疑惑交織的神色,便笑了笑道:“夫人請喝口茶吧,其實我跟明溪十分要好,原該常去府上拜望您的,就是一直耽擱着。裴姑娘是明溪的姐姐,原該親近些,哪怕看着明溪的面子,我也該攔着父親,這回鬧得這樣,倒叫我不好意思。”
何氏聞言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心裏瞬時一沉,臉上卻是堆笑:“原來還有這緣分呢,明溪這孩子性子內斂不愛說話,我竟從不知道。如此更好了,都是常來常往的姐妹,你們年紀又都差不多,原該和氣親近些,大人也少操心不是。”
秦氏笑着點頭,琳琅便也應“是”。
既然已經賠禮過了,裴家母女也不好多打攪,沒坐多會兒就告辭了。臨走時何氏還盛意邀請,說裴明岚姐妹倆鎮日閑着,請琳琅常過去玩耍。琳琅見她知趣,自然答應。
她細心調理了許多天,病情也漸漸好轉,避過晌午的大太陽,後晌地氣熱的時候在府裏轉一轉,倒也悠閑。
賀璇玑婚期臨近,這些天大夫人都在為此忙碌,琳琅病中賀璇玑和賀衛玠、江氏等人都來探望過好幾次,就連賀玲珑姐妹倆都難得的踏進了蘭陵院,這會兒琳琅能走動了,自然也得到各處去轉轉。
離蘭陵院最近的是賀衛玠的雅文院,琳琅也記挂着江氏腹中的孩子,便先到那裏去。恰好賀衛玠回家來取東西,見了她便問道:“我聽妹妹要去江南了?”
“郎中說去那裏養養對我有好處,等大姐姐出了閣我就得南下啦。”
“要去多久?”江氏讓丫鬟倒茶,她走過來和琳琅一起逗池子裏的游魚。琳琅便道:“說是要避過這個秋天和冬天,明年開春才回來呢。”
“那豈不是要在南邊過年了?”
“是啊。”琳琅有些惆悵,表情蔫蔫的。她原本對秦氏的孩子滿懷期待,秦氏三月初懷孕,算算産期就在年底春初。她這一趟南下,必定是要等天氣轉暖才回來,不能第一時間看看期待了兩世的嬰兒,終究遺憾。
江氏拍了拍她的肩膀,賀衛玠便在旁邊問道:“這一趟誰送你去?”
“爹爹說他八.九月要奉命南下征書,正好帶我一起過去。”琳琅斜眼瞧着賀衛玠,笑道:“大哥哥想不想去南邊?”
“我就算了。不過似乎聽徐朗說他打算找時間南下,既然妹妹和四叔要去,我問問他什麽時候走,若也是八月裏,正好同路照應着。”賀衛玠盤算得倒是好,“聽說南邊兒近來不大安穩,有徐朗在,倒是能放心了。”
琳琅聽了便點點頭。南邊兒的亂象她也是知道的,這幾年皇帝沉迷木工,雖有左右相主持政務,到底沒人主持大局,況皇帝對那些貪贓枉法的事不上心,縱容出了不少惡吏。秦家轄內的三州倒還算安穩,再往南走,流民山匪可就多了。從京城到江南免不了要經過些偏僻處,有徐朗同行,總是好事。
賀衛玠拿了東西便走,琳琅便和江氏一起往清秋院去看賀璇玑。
賀璇玑将嫁之人,雖然對莊元晉有些好感,到底對婚事有所擔憂。畢竟在家是養尊處優的姑娘,到了人家家裏可就是媳婦了,打理家務的事情她倒是不怕,怕的就是婆媳妯娌難相處,要是再碰上老夫人或是二夫人這樣的,那就頭疼了。
大夫人雖然時常開導,到底抹不去她的焦慮,瞧着這會兒天氣晴好,就讓她們三個往後園去逛逛,正好江氏和賀璇玑都散散心。
姑娘家嫁了人就不好天天往娘家跑,賀璇玑自然也是舍不得江氏和琳琅的,三個人說說鬧鬧的溜達一圈,想着只有一個月同住的時光,到底生出了惜別的情緒。後園臨近三房,三個人索性去那裏一圈,同賀珊瑚說了會兒話。
三老爺述職完了依舊回南邊,半點都沒有帶賀珊瑚母女同去的意思,賀珊瑚近來為此郁郁,姐妹幾個說話解悶,倒是開解了不少。
誰知道徐朗行動極快,白天才聽賀衛玠說了琳琅要下江南的事情,傍晚他就上賀府來了。
跟老太爺問安過後,徐朗陪着老太爺打了一套太極,順口說他要往南邊去游歷半年,也是八月裏走,老太爺聽了高興,就叫他路上照應琳琅父女,徐朗自是滿口答應。
這消息傳到賀文湛耳朵裏,他當然是樂開了花。本來還想着随從們未必靠得住,這下子有了徐朗,他帶的人都是徐家訓練出來的高手,哪怕遇到山匪都不用怕了。
倒是琳琅覺得意外,依稀記得上一世他似乎是年底才去的江南,這回這麽早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