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的領地(五)、暴風雪藥劑

關于“煉金術是否需要神恩”的問題, 在陸希看來,光明大陸與她的世界所差異的,就在于這裏的煉金術使用了魔植和魔獸, 也就是說, 它有了魔力的加入。

對于魔力的問題,陸希也思考過, 雖然還搞不懂它是怎麽來的, 但至少對于魔植,她已經初步認為,魔力在魔植體內,也是以物質的方式存在的。這跟魔獸體內的魔力主要以能量形式存在于晶核中還有些不同,其實是更容易理解和研究的。畢竟對她來說,只要是物質, 就是可觀察可分析的, 而不像能量這玩藝兒, 讓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既然魔植裏的魔力是以物質方式存在的,那麽所謂的淨化就可以理解為消除了一部分在藥劑中不但無用, 還對人體有害的物質, 但是消除的這部分物質究竟是不是魔力, 那可就不好說了。

甚至陸希有個大膽的猜測,那是在聽說了翠綠之心藥劑之後生起的,只不過她沒跟金妮提——她猜想, 翠綠之心藥劑中起作用的,很可能就是月亮藤中的那部分“魔力”。

而如果魔力能夠讓人們提高神恩覺醒的幾率——所謂的提高天賦也無非就是更容易覺醒神恩而已——那就能夠證明, 魔力和神恩, 本來就是同出一源。

這想法說出來太過驚世駭俗, 而且肯定會被教會打成異端, 所以陸希也就是想了想,就暫時給壓下去了,畢竟她現在也沒法去驗證。

但是今天馮特伯爵提到的這個“暴風雪”藥劑,又把陸希這個想法勾上來了——那位侯爵之所以在醒來之後失去鬥氣,會不會因為這個藥劑把他體內的鬥氣與黃金比蒙注入的毒液當成了一種東西?

鬥氣即神恩。而黃金比蒙的毒液則是魔化而來,或許就是以物質表現出來的魔力。而藥劑把這兩種東西全部給消除了,就像化療既殺癌細胞又殺好細胞一樣,因為這兩種細胞其實皆來自人體,系出同源,所以不夠靶向的藥物就難以分辨?

這豈不是又從另一個方面證明,魔力和神力,很有可能就是同一種東西?

陸希忍不住觀察了一下馮特伯爵的表情——他有沒有産生類似的想法呢?她覺得有可能。

自從她來了長雲領,馮特伯爵的态度很有些反複無常,比如一邊放手讓她搞堆肥之類的事,一邊又忍不住追問她的身份;又比如對于她所說 “煉金術不需要神恩”格外上心,并沒有斥責她是異端邪說,可又不停地拿反例來駁斥她。

從這裏頭,陸希感覺到一種很矛盾的情緒。很難說得清這是向往還是恐懼,是支持還是反對。但是想想這也正常,畢竟馮特伯爵自己就是擁有神恩的人,盡管厭惡教會,可他還是把自己放在光明一邊的。可如果有一天證明光明與黑暗原是一體,他與魔鬼并沒什麽區別,豈不是把他的信仰都給摧毀了嗎?

不過馮特伯爵這種情況,對陸希當然是有利的,所以陸希打算揣着明白裝糊塗,該搞什麽搞什麽,讓馮特伯爵自己面對事實,慢慢消化吧。

馮特伯爵說完“暴風雪”藥劑的事兒,也在等着陸希的回答,沒想到她半天不吭聲,只拿眼睛看他。兩人大眼對小眼地看了一會兒,馮特伯爵有些忍不住了:“你怎麽看?”

“啊?”陸希眨眨眼睛,“我沒見過這種藥劑啊。以後如果有機會能弄到屍鬼花的話……”後面她不敢說了,怕馮特伯爵也拿奴隸去培育這種魔植,畢竟長雲領這個地方,聽說冬天也是十分冷的。

這個回答讓馮特伯爵有些失望,卻又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氣,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他到底還是補了一句:“現在你知道,煉金術裏不可能完全不需要神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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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可不一定。”陸希搖搖頭,“那位侯爵失去鬥氣可能有其它原因,與煉金過程中是否加入神恩未必有關系。”很可能是用藥過量了,所以在中和了黃金比蒙的毒液之後,剩下的藥力就把倒黴的侯爵大人的鬥氣也一塊兒化掉了……

只可惜,她沒有試驗材料呀。

“說得好像有了屍鬼花,你就能弄明白似的。”馮特伯爵哼了一聲。

陸希無語地看着他,不打算說話了。她算是明白馮特伯爵這個心理了,就是非要壓她一頭不可,好像能夠駁倒了她,自己心裏就安定了一樣。其實他根本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個什麽樣的答案吧?

心裏吐槽,陸希嘴上卻一聲沒吭。果然馮特伯爵也沒再說什麽,扔下一句“早點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就離開了餐廳。

在馬車上趴了半天,說累不累,說不累吧渾身的骨頭感覺都是酸的,再來這麽一番頭腦風暴,陸希也想休息了,然而她一推開卧室的門,臉立刻就不由自主拉得老長:“你怎麽又在這兒?”

海因裏希手裏掂着兩根六棱形的水晶晶柱,一根是煙灰色,一根金黃色。陸希一眼看見,簡直佩服:“你怎麽搞到手的?”她弄出來的那些金黃色水晶,敢打包票一定是丹尼斯親自給收了起來的,這都能偷出來?

“不是用面包烤嗎?”海因裏希反問了一句。

陸希想給他跪:“你還去烤面包了?”真有精力啊!

海因裏希嗤了一聲:“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差嗎?在馬車裏坐半天都累!”

陸希又想抽他了:“那是。我一個普通人類,沒法跟你一個魔鬼比。”岩漿與烈火裏出來的生物,那是沒得比。

“岩漿與烈火?”這次看起來海因裏希想抽她了,“教會的謊言,我還以為你至少有點分辨能力呢。現在看來,你的腦殼裏裝的大概才是岩漿。”

“行行行,我是岩漿,那你就是從我腦殼裏爬出來的,一定是我幻想的産物。現在我要休息了,幻想生物可以消失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諸鬼退散!”

海因裏希太陽穴開始突突跳動:“你是不是太放肆了?真覺得我有求于你嗎?”

陸希真的很困:“你總不能不讓我睡覺吧?我是個普通人類,不睡覺是會猝死的!”

海因裏希才不管她死不死,把兩根水晶舉到她面前:“這是怎麽回事?”

“你問這幹嗎?”陸希打了個呵欠,“無盡深淵也産水晶?就算産,你還打算跟人類做生意嗎?”

海因裏希強迫自己不拎着陸希的領子把她提起來:“我是問這裏頭的道理!水晶為什麽會變色?”

“因為染色啊——”陸希把給馮特伯爵講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海因裏希皺起眉頭:“可是面包裏有什麽染料?面包無非是小麥、鹽和水而已。”如果小麥和鹽能染色,早就拿來當染料了。

“這我真不知道。”陸希老實承認,“我只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這種方法,具體的顏色從何而來,我也不明白。”

這個知識當然是從她繼父的女兒那裏聽來的。

那會兒陸希第一次去她母親的新家庭,就被驚住了——繼父是個成功的商人,他的女兒學的是珠寶設計,家裏有一間專門為她設的收藏室,裏面放着各種寶石的樣品。當然,每一件樣品都不大,但那也是一筆當時的陸希根本不敢想的巨額財富了。

繼父的女兒是個挺活潑的姑娘,跟陸希的母親關系像似朋友,所以對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只比她大幾天的姐姐也挺和氣,不但帶着她參觀寶石,還講了不少關于寶石的知識和趣聞。

這個煙水晶變黃水晶的方法,是歸在染色類裏的。說這是烏拉爾居民的染色方法,把煙水晶嵌在面包裏烤,就會變成金黃色煙水晶。

當時陸希也好奇地問了跟海因裏希相同的問題,結果那姑娘不好意思地跟她說,她也不知道原理。畢竟她也剛上大學,還沒研究寶石的晶體結構啥的。

陸希也覺得這樣不好。妹子帶她參觀還講故事,她把人家問得答不出來,多尴尬呢。所以後來她有疑問也憋在心裏,只管聽講就是了。

再後來她工作了,剛開始的幾年被領導發配邊遠山區,連回來休息的時間都不多,也就漸漸跟繼父那邊疏遠了。對于寶石的知識,也就基本到此為止,當然也就仍然不知道,面包究竟是怎麽給煙水晶染色的。

海因裏希盯着手裏的水晶,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還有別的染色方法嗎?”

“別的沒有了。”陸希又打了個呵欠,敷衍地說。

其實給水晶改色的方法還有,但那歸屬于熱處理和輻照處理,不算“染色”,所以她也不算騙人啦——陸希心安理得地想。

“不過你問這個到底要做什麽?”又不是要給寶石染色賣錢,那刨根問底的究竟是想要知道什麽呢?

海因裏希瞪了她一眼,扭頭走了。陸希困得要死,對着他的背影翻個白眼,爬上床瞬間失去意識……

次日一早,一行人還是照原計劃啓程了。按照陸希的意思,馮特伯爵付了一筆錢給鎮長,然後安排人把所有的水晶囊,連同一部分廢礦石,送往了青石城。

“小姐不是要把所有的礦石都買下來嗎?”琳聽說只讓往青石城送一部分廢礦石,頓時心裏一松,随口問了一句。雖然昨天晚上親眼看見褐色的劣質水晶變成了金黃色的,但她心裏仍舊不相信那些廢礦石能有什麽價值——難道小姐有鐵嘴珍珠雞的魔力,能把廢礦石變成水晶嗎?

啊呸呸呸,怎麽能把伯爵小姐跟魔獸相比!至于用魔力那更不可能的,使用魔力,那不就成了女巫了嗎?

不過琳還沒有自我批評完畢,就後悔自己多嘴了,因為她聽見陸希很愉快地回答:“是要把所有的礦石都買下來啊,不但是現在已經挖出來的,還沒挖出來的那些也要。”

琳頓時眼前一黑——她就不該多嘴!

“可,可是您剛才說只送一部分……”她還以為是只買這一部分呢。

陸希看着可憐女仆的臉色,笑了笑:“當然要先試驗一下了。”能夠成功的話,将來玻璃工坊自然是要開在柳河鎮。再說這些廢礦石也還要經過破碎和淘洗,這當然都是在礦山上就搞好最方便啊。

琳只想抽自己一嘴巴,但看陸希胸有成竹的模樣,又不禁升起期待——這些廢礦石,難道真的能變成好東西嗎?

水晶囊買得太多,整個隊伍都知道了,騎士們也挺好奇的,找不到丹尼爾,就有人來問倫吉爾:“你昨天跟着伯爵小姐去的礦山,知不知道那些水晶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要買那些劣質的東西啊?”

倫吉爾的心情并不好。因為她發現丹尼爾現在變得有點奇怪,對伯爵小姐的态度跟他從前大不相同,簡直判若兩人了。

倫吉爾知道丹尼爾是要跟伯爵小姐結婚的。但那個時候丹尼爾自己都很煩這件事,只是為了長雲領不落入教會手中,為了伯爵大人的心願,所以他什麽都願意做,包括結婚。

對于這種情況,倫吉爾有點隐秘的欣喜。雖然她也知道這樣不太對,但她能怎麽辦呢?丹尼爾二十出頭就已經是中級騎士,很得伯爵大人看好,認為他以後可能成為大騎士。而她自己呢,只是個無論怎麽鍛煉都無法覺醒神恩的普通人,說得好聽把她也算在騎士侍從裏,其實說起來她根本不合格——神恩都沒有覺醒,算什麽騎士侍從?

這樣的她,能跟丹尼爾結婚嗎?她不敢想。

而丹尼爾如果跟伯爵小姐結婚,将來就是長雲領真正的領主,這對他而言也是最好的了。甚至對長雲領來說,也是最好的。

倫吉爾跟丹尼爾一樣,都覺得馮特伯爵是最仁慈公正的領主了,而教會則是騙子和吸血鬼,還企圖用控制覺醒神恩的渠道,來控制和壓制貴族。不說別的,教會撤走之後,領民們的十一稅就不必交了;而看看王國如此大的領地中,有哪位領主會像馮特伯爵一樣,組織商隊銷售領民手中的皮毛等貨物,以免他們被那些狡猾的商人欺騙?又有哪位領主會在每年冬天都給領民救濟的糧食和鹽巴?

而丹尼爾如果做了領主,也會跟馮特伯爵一樣,這對長雲領的領民來說不是最好的嗎?

一切都很好,那她也會很替丹尼爾高興的。當然,丹尼爾跟伯爵小姐沒什麽感情,這一點對她來說……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連這一點隐秘的竊喜,她似乎也要失去了?

那位伯爵小姐究竟做了什麽,會讓丹尼爾的态度發生這樣的轉變?倫吉爾很想知道,但同行的騎士們也都不清楚。而清楚的丹尼爾根本顧不上跟她說話。

不會是中了什麽巫術吧?倫吉爾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她是聽說過有些女巫會煉制“愛情魔藥”的,這種魔藥可以讓你喜歡的那個人也愛上你,在藥效消失之前都忠貞不渝。

聽說,盡管嘴裏喊着女巫都該送上火刑架,但有不少貴族的小姐和夫人,都對這種魔藥很感興趣,私下裏也會購買,甚至為了得到魔藥而庇護一些女巫……

倫吉爾亂七八糟地想着,目光也不由得投向前方的馬車。馬車的車窗開着,能看見伯爵小姐趴在窗框上往外看,而丹尼爾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策馬到了車窗邊上,正彎下腰不知在跟伯爵小姐說什麽。

從倫吉爾這個角度,她看不見伯爵小姐的臉,卻能看見丹尼爾的。那個一向學着馮特伯爵一樣不茍言笑的年輕人,居然眉眼間都帶着笑意。如果不是魔藥,那這位在農莊上長大的伯爵小姐,究竟有什麽樣的魅力,能把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呢?

陸希不知道有人在觀察她,還懷疑她使用了魔藥。她是在馬車裏坐得實在有些無聊,所以開窗透透氣。然後她就發現這一路上雖然有田地,可是土質看起來就有些貧瘠,而且大片的地都空着,顯然是準備休耕。這不能不讓她想起自己堆的那些肥,頓時就恨不得在這些田地旁邊也都搞起堆肥坑來。

可惜現在只能想想。畢竟肥料的效果都還沒有出來,馮特伯爵不可能讓她立刻就開展大煉糞肥,也許燒土糞倒可以先搞起來?畢竟光明大陸的燒荒也差不多,搞這個不用擔心被人聯想到什麽巫術之類的事情上去。

就是燒土糞有點污染空氣,效果也不如堆肥好。唉,她真的好懷念她的堆肥啊,再過幾天,那坑裏的肥就要翻堆了,到時候如果她回不去,那些奴隸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還有還有,老約翰和那個叫穆拉的,傷病也不知好了沒有……

當然這個時候陸希并不知道,在她想起穆拉的時候,穆拉搞了些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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