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調查
任醫生給出了非常詳細的資料和報告, 證明巫老爺子一直到昨天晚上臨睡前還是非常正常的, 所有的數值都在健康的範圍內,意識也很清楚, 甚至還開口跟護士要了水喝。淩晨四點半的時候他按鈴叫來護士, 問她今天是幾號,護士告訴了他日期後喂他喝了一點粥,半小時後突然出現嘔吐現象, 送進手術室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意識, 初步鑒定為血管老化引起的突發腦出血,而直接的發病原因暫時不清楚, 他們猜測是由情緒的波動引起的。
巫赫甚至都沒有去看手機。他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七月二十四號,他名義上的父親的忌日。再過一個星期,就是巫連的忌日,也是宋辰逸的忌日。
在場顯然有不少人清楚這個日子,一時間誰也沒有發問, 會議室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裏面。只有裴楚還蒙在鼓裏, 道:“有幾個疑點。根據監控的情況來看,如果有人想要動手腳的話, 一是睡前的那杯水, 二是早上的那碗粥,只有這兩樣都是監控以外的東西。還有一種可能的是非常強大的異能者用自己的腦波越過房間影響巫先生,但我想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不多,你們也不會毫無察覺。”
另一個人道:“裴先生前天和昨天都見過巫爺, 聽說前天還發生過念力上的沖突。這個沖突恐怕不會毫無影響吧。”
當然不會毫無影響,因為那次沖突,裴楚第一次發現了自己二次發育後的棘手能力。任醫生顯然也有所顧慮,看了一眼巫赫。巫赫挑了一下眉,沒有說什麽,也不好說什麽。
裴楚突然有些緊張,如果在這裏把他的能力挑明,事情可就越來越麻煩了。
他想開口暗示醫生一下,巫赫突然在桌下按住了他的手。裴楚不明所以地看向巫赫,那邊的醫生已經調出了一天前的資料,卻只字未提細胞再生的事情,道:“從當天的儀器監測來看,裴先生和巫先生接觸的時候,是巫先生先發動的攻擊,被裴先生擋了下來。之後裴先生給巫先生做了一個疏導,這個是當天之後的腦部掃描件,可以看到巫先生的病情的确有好轉,意識上也清醒了很多,我聽說裴先生在治療超腦症上有一套自己的理論。”
裴楚有些驚訝,他發現醫生的瞳孔有些難以察覺的擴散,如果不是多年催眠治療的敏感直覺根本很難察覺到的小細節,證明醫生被輕微催眠了,或者說被下了強烈的暗示。
他又看了一眼巫赫,巫赫單手轉着筆,神情嚴肅,看不出任何端倪。而巫赫跟醫生也不過是幾個眼神的接觸而已,他根本無法想象巫赫是怎麽做到的。
裴楚端起茶喝了一口,掩蓋住自己的走神。醫生稍微停頓了一下,他看到他的瞳孔輕顫之後慢慢恢複了正常,似乎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異常,皺皺眉,繼續道:“以我個人的判斷來說,我覺得兩位的接觸跟巫先生的發病沒有直接的聯系。各位如果有什麽疑問的話,我們會回去做假設和驗證。”
一個人說:“請問裴先生,你的疏導是什麽樣的東西?”
裴楚鎮定地跟他們解釋了一遍疏導治療,一邊的巫赫道:“老師給我的治療方案裏面,疏導治療占了很大一部分。我可以之後把資料發到諸位的郵箱裏。”
現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每個人都在計算着什麽。裴楚已經悄悄地放松了下來,感覺最危險的部分已經過去了。
見沒人再提異議,巫赫道:“我跟老師的觀點基本保持一致,我想下一步要排查的,一是進入病房的食物和藥劑,二是這兩天間接接近了病房的陌生人物,還有在坐的各位,包括裴老師在內,雖然沒有明确的嫌疑,我希望大家都能配合調查。”
巫赫等了一會,沒人說話,他便再次開口道:“以及,我想另外多提一個人。據我所知,藍野霖藍醫生昨天和前天都作為特邀專家進了醫院,不僅近距離接觸過爺爺,而且知道爺爺所有的資料情況,卻又不屬于這間醫院的管理和保密的體系。我想要知道藍醫生這兩天內的一切行動,一秒鐘都不要漏掉。”
旁邊隊員模樣的人接了任務,會議室裏的人小聲地交談了一會,外面有人進來說巫母醒過來了,巫赫便帶頭離開了會議室,但依然沒有撤掉醫院的封鎖,大家暫時只能在醫院裏面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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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楚跟在巫赫身後去了病房,沒有進去,就站在外面,看見巫赫彎着腰跟病床上的母親說着什麽。巫母一直拉着他的手,掙紮着似乎要坐起來,被巫赫阻止了。
每次看到巫赫跟他的親人們在一起,裴楚都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他們不像是一個家庭,更像是某種等級森嚴的組織,每個人都在裏面盡職盡責地演着自己的身份,以保障組織的利益最大化。
巫赫也沒有跟巫母待太久,很快就出了病房,跟裴楚一起坐在長凳上,有些疲憊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裴楚沒有多問,攬住了他的肩膀。
巫赫把身體靠過來,柔軟的發頂掃着他的臉頰,呼吸有些粗,噴在他的皮膚上。
“不要太難過。”裴楚安慰道。
“很奇怪,”巫赫輕聲說,“我看着他的生命線走到盡頭,本來應該像我媽那樣悲痛欲絕,卻一點都不難過,甚至滿腦子都是接下來該做的事情的清單,還有無數的算計,各種各樣的計劃……”
裴楚摸了摸他的頭發:“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不要瞎想。”
“我說錯了,”巫赫又自言自語般地糾正了自己,“她也沒有真的那麽悲痛欲絕,她剛才拉着我的手,跟我說以後巫家就交給我了,只字未提跟她牽扯了大半輩子的那個人。真有意思,我想她可能覺得自己解脫了,終于甩掉了背了幾十年的亂/倫的背德感。”
“別這樣,巫赫,”裴楚道,“你跟那些事情都沒有關系,你過好你自己的人生就好了。“
巫赫的左手突然緊緊地握住裴楚的手背,似乎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爆發,低聲又快速地說:“哪有這種東西,我背上還背着一整個家族,家族又背着一整個業界的命脈,我甚至連甩開它們的權利都沒有,因為巫連死了,我名義上的父親死了,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我甚至不會出生。”
“既然你出生了,這就是你的人生了,”裴楚把他摟得緊了一點,“就算你今天扔掉所有的東西遠走高飛,我也會站在你這邊。”
巫赫沉默了一會,又忽然笑了起來,把臉埋在裴楚的脖頸處,悶聲說:“謝謝。”
裴楚心裏說我才是該說謝謝的那一個,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只拍了拍巫赫肩膀,道:“不客氣。”
兩人沉默地靠在一起,懷着各自的心事。醫院外面開始刮大風了,走廊窗戶邊上的樹被吹得稀裏嘩啦的響,裴楚發呆地看了一會,聽着巫赫手機源源不斷的震動聲,伸手摸了摸他冰涼的臉頰:“所以巫少爺今天是打算抛名棄利跟我一起遠走高飛嗎?”
巫赫沒有說話,半響,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走吧,”巫赫道,“畢竟還有想保護的東西在。”
專門調過來的分隊幹事效率非常的高,還不到午飯的時間,他們就把巫赫說過的所有關鍵信息的資料都提交了過來,而出乎裴楚意料的是,他們還真查出了一點東西,巫老爺子今天淩晨喝的那半碗粥裏面,可能含有某種未知物質。
不是從那碗已經被洗潔精洗得幹幹淨淨的粥裏驗出來的,而是從嘔吐物裏面驗出來的,雖然至今還沒有查明未知物質是什麽,但謀殺的可能性已經被拔得很高了,隊裏的人一個個神情嚴肅,連巫赫都皺起了眉。
“……手法非常的隐秘,至今還沒能确認具體的途徑。但是從時間上來說,藍野霖的嫌疑是可以排除的。”
“不,”巫赫道,“藍野霖不會親自動手,去查他這兩天接觸過什麽人,打過什麽電話,發過什麽郵件。但這也只是我的一個猜測。”
那人應了“好”,裴楚忍不住道:“藍野霖為什麽要費這麽大功夫去殺一個已經垂暮的老人?”
巫赫看了他一眼:“如果是為了嫁禍給你呢。”
裴楚皺眉:“嫁禍我對他有什麽好處?”
巫赫把資料按照順序整理好,确認哈塞進了碎紙機裏面。有別人在,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對那個隊員說:“消息先不要洩露出去,我懷疑我們內部有內鬼。你先出去吧。”
辦公室裏只剩下巫赫和裴楚兩個人。裴楚看着他,等他的解釋,巫赫那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小圓點。
“我的猜測,”巫赫說着,連出一根線,“還記得集會時有人提過的血統派麽?巫家內部也有那麽一群人,崇尚血統,最近一直想謀劃着搞點什麽大動靜。”
線的盡頭,又是一個圓。
“然後是特別行動科,關于他們沒什麽好說的,他們想要老師很久了。”
裴楚明白了。
巫赫猜測他們巫家內部有人跟行動科的人勾搭在一起,一個想嫁禍他,一個想在新的派系之争裏占取高位,兩方一拍即合,裏應外合策劃了這場謀殺。但是,跟藍野霖又有什麽關系?
“而藍野霖是他們間的橋梁,”巫赫在線的最中間打了一個點,“一個絕對安全絕對可靠的中轉站。”
裴楚和他對視,表達了自己的無法理解。
巫赫放下筆,靠進了椅子裏,有些煩躁地拿手撐住額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藍野霖三個字趕都趕不走。”
裴楚把那張紙揉成團扔進碎紙機裏:“等調查結果吧,如果能夠找到證據,未必不是一次重新清洗內部勢力的機會。”
巫赫“嗯”了一聲,緊緊地握住了裴楚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打算跟擔當說,活不幹了,我要回家寫小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