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交易
裴楚跟巫赫第一次提了請求, 帶走了那塊玉。
巫赫可能猜到了點什麽, 但是裴楚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掩蓋什麽。他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他前二十年所有的信任和愛情都給了同一個人, 甚至因為他的死五年來一直活在黑暗的沼澤地裏, 那塊玉把他最根基的東西撞了個粉碎,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繼續追查真相嗎?如果真相讓他無法接受呢?
裴楚一晚上沒睡着, 第二天去學校上課, 學生跟他打招呼的時候連笑都笑不出來。那塊玉就挂在他脖子上,跟千斤重似的, 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傍晚的時候巫赫打電話來約他一起吃飯, 裴楚拒絕了,又去了一趟J大,把記憶裏他跟宋辰逸帶過的所有的場景都重新走了一遍,最後坐在他們拍過照的那張長椅裏,眼前發黑。
大年三十的那段視頻裏, 沙發裏背對着鏡頭的巫連虛弱地跟門口的宋辰逸說:“老師今天回去的那麽早, 是家裏人在等嗎?”
那時候的宋辰逸是什麽表情來着?心裏又在想些什麽?想着今天晚上要跟他做一頓什麽樣的年夜飯嗎?
裴楚拿手捂着臉,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麽清晰到刻骨的情緒波動了, 周圍的一切都在扭曲變形,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走下去,也沒有這個勇氣再走下去了。
晚上氣象臺又來了臺風警報,沒多久就開始狂風大作,豆大點的雨不停地往下砸。裴楚自己開車回了家, 把家裏所有跟宋辰逸有關的東西都翻了出來,扔在客廳的中央堆成一堆,手裏拿着打火機,在邊上站了好幾分鐘都沒能把打火機扔下去。
裴楚把打火機甩進垃圾桶裏,給林黎打了個電話,約他現在去群星酒吧見一面,林黎在那邊說:“你沒毛病吧,現在是晚上十二點,外面還刮着臺風,你要跟我一起吹風還是怎麽?”
裴楚這才意識到已經這麽晚了,一天沒吃東西的胃在一陣一陣地絞痛。他挂了電話,倒在那張巨大的沙發裏。
半個小時後,有人用指紋開了他家的門。林黎打開燈,把裴楚從沙發上拎起來,臉色不怎麽好看。
“我發現這段時間,我每見你一次,你就過得更慘一點。”林黎指着那堆東西,“你要約我說什麽,現在你可以講了。”
裴楚半邊身體都在發麻,連帶着那個被很多人觊觎的值錢腦袋。他就這麽靠着林黎,聲音發啞:“你手裏還有多少關于宋辰逸的情報,都給我。”
這句話讓林黎大發脾氣,把他客廳裏堆得那堆東西都砸了個七七八八,逼着裴楚吃了東西上了床,給他打了安眠藥,咬牙說:“別做夢了,我一個字都不會給你。那人已經死了,化成灰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放過自己?”
裴楚再醒過來的時候,林黎已經走了,只剩下客廳裏那堆破爛。
他冷靜了一會,自己做了點東西吃,給林黎發了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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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黎秒回了他一個“切”字。
裴楚關掉短信,翻出付清曾經給他的那個電話號碼,給付清打了個電話。
外面的臺風還沒走,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跡象。電話那邊的付清一口就答應了他的邀請,跟他在一家偏僻的咖啡館裏碰了頭。
付清還是老樣子,叼着煙,一點也不像機關頭頭,倒像個小混混,看到裴楚就笑,道:“今年的臺風季真是不安定啊,這都是第幾次了。“
裴楚“嗯”了一聲,點了杯咖啡,在付清的對面坐了下來。
付清一只手臂架在椅子上,看了他一會,遞給他一根煙:“你看上去可能需要來一根。”
裴楚接過那根煙,借了付清的火。兩人一起安靜地抽完了這根煙,付清把煙蒂按在煙灰缸裏,直接問:“打算跟我合作麽?”
“在集會上的時候,付科長說願意給我雙倍的權限,只要我願意加入你們科,”裴楚說,“但今天約你出來,是想跟你做一個私人的交易,與巫家無關,也與你的特別行動科無關。”
“私人的交易,”付清面不改色地笑着,“裴老師手裏有什麽樣能打動‘我’的籌碼?”
裴楚也按滅了煙蒂,正面對上了付清那雙銳利的眼睛。
“我可以完全治愈你的那位重度超腦症的同事。”
付清如同面具一樣懶散的笑容出現了短暫的裂痕,他就這麽看着裴楚,似乎在掂量着什麽,一邊重新抽出一根煙咬在嘴裏,沒有點火。
“那,裴老師想從我這裏拿到點什麽?”
“我想要一個人的資料,你們行動科的資料系統裏有的所有關于那個人的資料。”
付清不動聲色地問:“能冒味問一下那個人的名字麽?”
裴楚頓了頓,讓自己盡量自然地吐出那三個字:“宋辰逸。”
付清眼角的肌肉非常輕微地動了一下,裴楚捕捉到了這個細微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
“裴老師與這位宋先生有什麽利益上的關系麽?”
“抱歉,這個我無法回答,”裴楚道,“之前付科長那麽堅持地邀請我去你們科,恐怕主要還是考慮到自己身邊最近的同事吧。在我看來這個交易對于付科長來說是很劃算的,對你不會有任何損失。”
過了一會,付清還沒有做決定,裴楚補充道:“……當然,除非你們跟宋辰逸這個人也有一點利益關系。”
付清沖他咧開嘴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拿出打火機點上了火。
“裴老師還真是一個精明之人。”付清說,“這個交易我看上去沒有拒絕的理由。”
說着,他朝着裴楚的方向伸出了右手。裴楚一碰到他,就被他緊緊地握住了手。
裴楚低聲道:“付科長是個誠信的人,我相信你給我的資料是一字不少的。”
“一定,用我的人格擔保。”付清收起笑,“既然我們彼此都很着急,裴老師的治療就從明天下午開始吧,我會把小程帶過來。”
第二天雨下得小了一點,纏纏綿綿的,不像夏雨,倒像是春雨。裴楚跟付清約了治療,食言沒能去出席巫老爺子的葬禮。
巫家七十年的家主入土,葬禮的畫面在觀象師內部論壇裏直播,以供衆人哀悼和祈福。裴楚坐在冷清的餐桌邊看着視頻裏的巫赫一身黑色,背影高挑又落寞,沒有撐傘,站在送殡隊伍的最前面,始終微微低着頭,看不清五官和神色。
冷寂纏綿的喪樂緩緩地奏着,一套流程全部規規矩地走完,巫赫親自接過真正父親的骨灰,把它放進了墓裏。
那盒不大的骨灰很快就被土壤蓋住,沉進了永遠的黑暗裏面。
論壇裏在線人數達到了幾十年來的最高值,幾乎整個觀象師圈都在看着巫赫的背影,有的也許在抹淚,有的也許在幸災樂禍,在視頻的下方刷起了長長的哀悼。
入土完畢,巫赫轉過身來,第一次面向了鏡頭。
他身邊的一個黑衣人從哪裏拖出一個五花大綁的人,壓着他站在巫赫的旁邊。裴楚愣了一下後意識到那個人是巫赫曾經提過的“殺一儆百”的謀殺老爺子的頭頭,巫赫想在葬禮上見血嗎?
而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門鈴聲,付清帶着那個程先生站在他家的門口,透過貓眼沖他揮了揮手打招呼。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張竟然炸出了六個留言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