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失态
巫家主宅處于全面戒嚴的時期, 遠遠的看上去跟平時沒什麽兩樣, 進了花園之後總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像是有很多眼睛在盯着他們。管家早就守在了門口, 接過他們路過超市時順便買的水果, 似乎一點也不驚訝裴楚會來，道：“裴老師，少爺, 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 ”巫赫道，“劉伯, 你把家裏的人帶出去, 我跟裴老師可能有話要說。”
“可是，安全方面……”
“沒關系，帶出去吧。”
裴楚開始還以為是什麽客人，巫赫去冰箱裏拿啤酒的時候，他看到四個帶着墨鏡的男人跟着管家走了出去, 出門之前還沖着巫赫的方向彎了彎腰。
裴楚皺起眉：“到這個地步了麽？”
巫赫有些無奈地勾了勾嘴角：“我媽要求的。”
裴楚接過他的啤酒, 跟他坐在空曠的客廳沙發裏。別墅內部的布局跟裴楚上次的記憶比起來有了一點改變，一些鮮豔的壁畫、插畫都換成了顏色非常素的, 整體的色調都冷了下來, 比他上次來的時候還要沒人氣，像裝修公司給出的精美廣告圖，不像一個家。
“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帶老師逛一逛，”巫赫說, “雖然也沒什麽有意思的東西。這裏很無聊。夏天也讓人手腳發冷。”
巫赫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很淡，語氣也輕飄飄的。裴楚碰了一下他的啤酒瓶子：“你住了這麽久的地方，怎麽會無聊，帶我看看吧。”
巫赫一口喝掉啤酒，站起身，笑道：“那就看看吧。”
一樓是他們所在的大客廳，旁邊有一個很大的廚房，大得像餐廳的後廚，此時空無一人，被打理得一塵不染。廚房旁邊有一個吧臺，裝着各式各樣讓人眼花缭亂的酒，緊跟着是管家們的房間。地上鋪着花紋繁複的地毯，走在上面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得過頭了。
“我媽和老爺子住在三樓，我和巫連在二樓，旁邊還有一個健身房。我的房間老師已經看過了，巫連……”
“看看吧，”裴楚說，“我一直想了解巫連這個人。”
巫赫看了他一眼，裴楚挪開視線，沒有跟他對視。
巫連的房間是鎖上的，巫赫去找管家拿了鑰匙，開了門。
Advertisement
看到房間的那一刻，裴楚有了一種強烈的熟悉感，幾乎是一眼就确認了，藍野霖給他的那個模糊的監控視頻，就是在這裏拍的。
巫家把巫連的房間像标本一樣的保存了下來，裴楚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那個攝像頭曾經應該在的地方，那裏空空如也，已經撤掉了。而攝像頭正對着的沙發，依然呆在視頻中該在的地方，曾經的巫連就背對着攝像頭坐在沙發裏，宋辰逸站在旁邊替他打針，露出半邊溫和的側臉。
“怎麽了？”巫赫問他。
裴楚回過神來，收回自己的目光，道：“沒什麽，比你的房間要大點。”
“我不喜歡太大的房間。”巫赫帶着裴楚在房間裏走了一圈，“不踏實。”
巫連的卧室是暖色調的，旁邊帶了一個非常大的陽臺，陽臺門邊放着堆滿了書的書架。裴楚一邊看，一邊聽巫赫說：“巫連跟我不同，他像正常人一樣按部就班的上了學，從小就是全優生，喜歡看書和音樂，鋼琴彈得很好，是個很溫和的人，病得最嚴重的時候都很少有跟人發火的時候……”
裴楚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他在巫連的書桌上停下了腳步，看着那個挂在盆栽上、系着紅繩子的玉佩，血液開始猛烈地倒流，手心一點點的變涼。
那是他七年前送給宋辰逸的生日禮物。
“……唯一一點是他總是喜歡換交往對象，男的女的都有，但從來沒有跟誰談過半年以上，比起戀人來更像炮/友。家裏給他安排過相親，但沒多久他就發了病，不了了之了。”
裴楚聲音幹澀，努力想讓自己聽起來正常一點，伸手摸了一下那塊白玉，觸感溫潤，像人的皮膚：“怎麽有塊玉挂在這裏？”
巫赫的手掌把他的手覆了起來，有些擔心地注視着他的眼睛：“空調太低了嗎？手怎麽這麽冷？”
裴楚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在身側握成了拳頭：“有一點兒，等下把空調開高一點吧。”
巫赫皺了一下眉，也摸了一下那塊玉：“我不清楚，只知道這東西巫連很寶貝，平時不許家政人員碰。”
喝下去的冰啤酒在裴楚的胃裏翻騰，這回他主動抓住巫赫的手：“我們出去吧，我不太舒服。”
“哪裏不舒服？是感冒嗎？”巫赫皺眉摸了一下他的額頭，一邊帶着他往外面走，“是不是我的感冒傳染給了你？”
巫連卧室的門在他身後關上的瞬間，裴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巫赫身上靠了好一會，腦袋裏面一片混亂。
巫連和宋辰逸不僅僅很早就認識，而且關系可能遠超過了他的想象。他不敢去想他們是什麽樣關系，才會把他送給宋辰逸的生日禮物再送給巫連。光是去做幾個假設，都讓他發寒惡心，像是觸發了某種強烈的精神過敏。
“我去把醫生叫過來。”
裴楚拉住巫赫，臉色蒼白地搖頭：“帶我去你的房間吧，我休息一會就好。”
巫赫看着他欲言又止，神色有些複雜。裴楚避開他的視線，聽見他說：“也好，先休息一會。”
裴楚跟着他回了房間，坐在沙發上，雙手抱着滾燙的茶杯出了很久的神。巫赫就在旁邊陪着，沒有說話，良久，小心地從裴楚的手中拿掉那個杯子，裴楚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手心裏已經被燙出了顯眼的紅印。
“抱歉，”裴楚費力地笑了笑，“我失态了。”
巫赫什麽也沒問，拉過他的手吻了一下手心，然後靠近裴楚的嘴唇。裴楚往後退了一下，避開了他的親吻。巫赫神色黯淡了下去，半響，道：“後天是巫連的忌日，下午六點，是老爺子的葬禮，你來麽？”
裴楚擡頭看他，在彼此的眼睛裏面都看到了相似的傷痕。巫連的忌日，也是宋辰逸的忌日。
“來。”裴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