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兇手……
一小時後,接客室。
白瓷茶盞香氣袅袅,沉青靠在沙發上,喝了一口杯中熱茶。
一位年輕的女子坐在他面前,捧着手中的茶,不安地挪動了一下。
“之前程警官已經找我做過筆錄了……”
安麗雅道,“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別怕,”
沉青擡眼道,“我只是代表公司問你幾個問題,不會随便開除你。”
“哦,那就好。”
安麗雅聞言放下心來,坐直了上半身道,“您想問什麽?”
沉青道:“聽說你和林朦的關系很好。”
“這個啊,”
安麗雅道,“表面上的關系是不錯,私底下誰知道呢。”
在提到好友時,她的語氣輕漫冷淡,眼中不見半點悲色。
“林朦的男友楊曉宇,和你又是什麽關系。”
安麗雅撥動鬓邊的的卷發,沉默幾秒笑道:“您應該從警察那裏聽到了。昨天我和他在酒店裏待了一個晚上……您說,我們是什麽關系?”
“情人,床伴,或者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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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青淡淡道,“四年前你和林朦一起進入公司,最要好的時候兩個人幾乎形影不離。但這種關系在林朦和楊曉宇交往後就慢慢淡了下來,直到最近——你們正在競争一個外調機會。”
也許是沉青随意的态度令人放松,安麗雅毫不畏懼地微微笑了下,道:“是這樣沒錯,可那也不能說明她是我害死的啊。我還聽說那晚上的監控有點詭異,沒準是她做了什麽虧心事,沾到了髒東西呢。”
茶香氤氲,沉青漫不經心地撩眼起眼簾,墨色眼眸中一雙慘白的手憑空出現,死死扼住了安麗雅脖頸。
而安麗雅還一無所覺地柔聲道:“如果沒有什麽問題了,我可以走了嗎?”
沉青做了個“請”的手勢:“回去的路上多小心。”
“謝謝。”
安麗雅起身,踩着酒紅色高跟鞋款款離去。
腳步聲遠去,沉青重新端起茶杯,一個人卻忽然擡手攔了下,借着他的手喝了口杯中熱茶。
沉青:“……”
他松手,任由秦墨拿走了他的茶杯。
“怎麽樣?”
“林朦的死和她脫不了關系。”
沉青道,“但她身上沒有我的妖力。”
時隔千年,就算他的蛇骨真的被制成了法器,不在他面前施展的話也很難被他感應到。
秦墨摩挲茶杯杯壁:“你之前說的抽筋拔骨,是怎麽回事。”
沉青:“不告訴你,不關你的事。”
他擺明了不肯配合,就好像之前說出的那句話也只是一時恍惚而已。
噠。
秦墨一言不發地放下茶杯,單臂環過了沉青的後腰。
他的力道是無聲的強硬,沉青一掙之下沒有掙過,被秦墨摁到了自己腿上。
他的雙腿修長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那極具爆發力的肌肉與蓬勃的熱度,一點也不像是一個久坐輪椅的人。
沉青撐着輪椅兩側想支起身:“你——”
“小墨蛇。”
秦墨把人摟在懷裏,緩慢地撫摸他單薄的脊背。掌心沿着曲線優美流暢的脊椎一路往下,帶着不可忽視的力度與珍視。
幹燥的熱度隔着一層衣料有力地透入,幾乎要烙在肌膚上。沉青身形微滞,聽見了男人在他耳邊沉沉低語:“我應該早點遇到你,然後把你抱回家養。”
“……想太多了。”
沉青偏過頭,從秦墨臂彎間脫出,“我去找那個楊曉宇,再見。”
“等等,”
秦墨拉住了他,“這是你要的東西。”——那是朱家的資料,和資料送一起過來的,還有一部嶄新的手機。
沉青:“?”
“随時聯系我,”
秦墨道,“不要走丢了。”
“哦。”
手機通訊錄裏只有一串號碼,沉青随手把它揣兜裏,拿着資料走了。
——
朱家與秦家一樣都是捉妖世家,只是和一度強盛的秦家不同,朱家在數十個百年世家中并不起眼,實力也一直居于中等。不算默默無名,也不算聲名顯赫。
大概正是由于這種低調的作風,外界要調查起來也有些難度。沉青翻了遍手裏的資料,并沒有發現什麽特殊的地方。
至于楊蓉——當初多年無子的朱家主母從孤兒院收養了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取名朱蓉。後來主母懷孕,朱蓉也就沒有繼續留在朱家,而是被朱家送到了一戶普通人家裏,改名楊蓉,之後再無交集。
“程隊,那個楊曉宇會不會……”
小區內,沉青與兩個警察模樣的人擦肩而過。
他的手忽然被一把抓住了。
“是你?”
程景停下腳步,怔然地望着眼前的人。
“你是誰?”
沉青莫名其妙地掃了這個陌生人一眼,“放手。”
程景沒有說話。
他的眼中有數種情緒翻湧,目光緊緊地釘在沉青身上,似乎要将青年鑿穿。
“呃,程隊。”
在旁邊的林帆忍不住出聲道,“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怎麽可能。
程景聽到了自己心裏的聲音。
只有他一個人……唯一一個……不可能認錯。
一時間各種思緒繁亂,程景松開手,後退了半步。
“抱歉,是我失禮了。”
他道,“我覺得你很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沉青:“……”
多老套的搭讪臺詞。
一旁的林帆默默捂眼,拽了程景一把。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這個意思,”
程景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趕緊補救道,“我是想說,你,我剛剛在秦氏那邊看到過你……我是警察,現在正在負責這起案子……”
沉青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圈,道:“抱歉,我不認識你。”
他轉身欲走,程景道:“等等!”
“啊啊啊啊啊!!”
程景話音未落,一聲慘叫就從他們身後響起。
不遠處的單元樓裏,一個男人連滾帶爬地奪門而出,趔趄着摔在了水泥地面上。
“有鬼!有鬼啊!!!”
——是楊曉宇。
程景和林帆神色一變,快步趕向那邊。
楊曉宇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鼻血糊了滿臉。他被程景和林帆扶起時還掙紮着想跑,嘴裏不斷重複着“有鬼”,神色滿是驚恐。
沉青慢慢走到他面前:“在哪裏?”
他的嗓音清雅淡然,帶着一股鎮定人心的力量。楊曉宇急促地喘了數秒,情緒逐漸緩和。
“在,在我屋子裏……”
他擡頭和沉青對視,聲音還有些顫抖,“是林朦,肯定是她……那個陰魂不散的賤女人!”
程景聞言皺眉,沉青則淡淡道:“帶路。”
大概是因為眼前的青年氣質太過特殊,一時間楊曉宇也沒意識到哪裏不對勁,趕緊把人請進了自己在三樓的出租屋。
被楊曉宇慌亂之下撞開的出租屋門還沒來得及關上,大門空洞地敞開着,像一只幽幽注視來人的眼睛。
門框上挂着一面鏡子和一把剪刀,正對對面無人入住的毛坯房。
楊曉宇一到樓梯口就走不動路了,打死不肯進去。程景讓林帆看好他,自己緊跟在沉青後面進了門。
出租屋不大,也就七八十平米。屋內擺設淩亂,客廳放着一個行李箱,裏面雜七雜八地塞滿了各種生活用品。
“林朦生前和男友楊曉宇同居。”
程景道,“我們剛來的時候,楊曉宇正在收拾林朦的遺物。”
“嗯。”
屋內一片死氣沉沉,讓人無端覺得陰冷。沉青轉了圈,沒有發現什麽特殊的地方。
他不喜歡這裏,太冷了。
寒氣透過單薄的衣料一陣陣襲來,沉青微微蹙眉,耐着性子回到客廳,在那個裝滿林朦遺物的行李箱前停了下來。
被人殺害的鬼魂多多少少會滋生一些怨氣,這部分怨氣能夠依附在鬼魂生前使用過的物品上。可沉青翻遍林朦的遺物,也沒有找到一絲半毫的怨氣。
不對勁。
一張照片意外落在地板上,被沉青撿起。
照片中年輕了好幾歲的林朦滿面笑容,在和誰牽着手,不過和她牽手的人的半邊照片被粗暴地撕掉了,只有一只手臂出鏡……像是女人的手臂。
沉青把照片放了回去,走到門口。
楊曉宇正縮在牆根,見他出來,緊張地起身:“大師,你揪出那個鬼了嗎?”
“我不是什麽大師,”
沉青道,“你這裏也沒有鬼。”
“不可能!除非是我瞎了!”
楊曉宇道,“我看見了,看得清清楚楚!”
林帆道:“你在哪裏看見的。”
“廁所!我在廁所的鏡子裏看到了一個影子!”
楊曉宇的情緒激動,眼中有藏不住的恐懼,“那個影子從我後面晃過去了,我不會看錯的!是林朦!肯定是那個賤女人!我和她已經分手了,她還陰魂不散地來糾纏我!那個賤人!”
“大師!大師你肯定很厲害,你要幫幫我,多少錢我都願意出!只要能讓那個婊——”
吱嘎——
楊曉宇身後,毛坯房的木板門忽然被推開了。
門後是落滿泥灰的水泥地面,地上堆積着廢棄的建築材料,黯淡的光線從窗口打下,大半個屋子都埋在黑漆漆的昏暗中……沒有人。
楊曉宇雙腿一軟,被程景一把拽住。
林帆上前扶了扶那扇簡陋的木板門,道:“沒有鎖,門板快脫落了。”
“不過,”
他轉首向楊曉宇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這麽緊張做什麽,楊先生。”
楊曉宇只是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程景拍拍他的肩膀:“看樣子楊先生還有什麽隐情啊,只好請你到我們警局坐一坐了——還有你。”
沉青靠在門框邊,挑眉。
“你之前就出現在了案發現場,現在又出現在這裏,行跡可疑動機不明。”
程景道,“抱歉,你也要接受我們的調查。”
他面上全然是公事公辦的态度,顯然是認真的。
完全沒預料到這種情況的沉青平靜道:“等等。”
他掏出手機摸索幾分鐘,低頭發了條短信。
短信發出,沉青收起手機,不緊不慢地跟着程景後面,和他們一起走了。
……
吱——
無人的樓道口,毛坯房的木板門緩緩合攏,只留一條細縫,幽幽地窺視着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