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瞳
沉青下了後山,在杜宅門前碰到了開車過來的陸戈。
“季先生,先生讓我過來接您。”
沉青面無表情:“我沒說要過去。”
“好的,先生讓我一定要請您過去,”
陸戈從善如流道,“他非常想您,再不見到您就要死了。”
“……”
沉青默然無語,最後還是跟着他上了車。
陸戈開車來到城郊的一棟別墅,這裏青山綠水,風景怡人,比杜家陰森森的老宅好看多了。
客廳沙發上,等待已久的男人對沉青一擡手臂。
“小墨蛇,過來。”
沉青慢慢走過去,被後者摟着腰攬到了自己腿上。
“瘦了一點,”
秦墨沉聲道,“冷不冷?”
才過兩三天,怎麽就瘦了?
旁邊的陸戈默默走開。
沉青道:“沒瘦,不過這裏比海城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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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更冷,所以不要亂跑。”
秦墨輕輕按着他的後腦,與他額頭相抵,“有沒有想我?”
沉青“唔”了聲,懶洋洋地放松下了身體,将下颌枕在男人肩上。
“昨天有想過,因為睡不着。”
鼻息間滿是男人成熟而溫暖的氣息,沉青眼眸微眯,像只貓咪那樣慢吞吞地往他身上蹭了蹭。
秦墨道:“那就在這裏睡一會。”
沉青搖搖頭,道:“等會還要去另一個地方……這個給你。”
他攤開掌心,把一枚潔白的骨鈴給了秦墨。
骨鈴在手中發出沉悶的鈴聲,男人略一挑眉:“這是什麽?”
“我的蛇骨,”
沉青懶懶道,“被杜家做成了法器,可以驅使厲鬼和迷惑人心,能保護你的安全。”
“蛇骨嗎?”
深色眼眸中劃過暗沉的淺光,秦墨輕輕撫摸沉青後頸,笑了一聲,“我該拿什麽做回禮……拿我自己,嗯?”
幹燥的掌心觸過後頸敏感的肌膚,沉青悶哼一聲,抓緊了秦墨肩頭的衣料。
“別碰!”
他道,“我才不要你,又不值錢。”
秦墨道:“是不值錢,所以只好委屈你了……不高興了?”
再待下去肯定要出事,沉青直接把他那只手擺開,道:“我要去找人了。”
“找誰?”
“一個叫李建偉的人。”
——李伯李福潤在杜家工作多年,和他有聯系除了杜家也就只有李家人,尤其是李建偉。
沉青昨天約好和李建偉今天見面,但等他到了李建偉的公司時,看到的卻只有警車和警戒線,還有正和安城警察交談的程景。
程景餘光瞥見了他,立刻和那個警察說了什麽,快步向他走來。
“對不起,昨天把你丢下了。”
他道,“你昨天怎麽回去的,沒出什麽事吧?”
“沒有,”
沉青道,“這裏怎麽了。”
程景神色一黯:“是……李叔出事了。”
李建偉死了,死在他的辦公室裏,死因初步判斷是心髒病突發,不排除他殺可能。
沉青随後詢問了程景昨天的葬禮,得知去世的是李建偉大哥李乘瑞,幾天前在一場車禍中身亡。
那天對程景發怒的女人是李乘瑞的妻子,他們孩子曾經是程景同事,在幾年前的一次行動中為救程景犧牲。所以李母才會一直無法釋懷。
在問完一些問題後,沉青和程景簡單地道了別,離開李建偉公司,坐進了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的後排。
“李福潤,李乘瑞,李建偉——你能幫我查一下這三個人嗎?”
——短短幾天李家就接連死了三個人,比起意外,更像是有誰刻意而為。
“好,”
秦墨道,“過來一點。”
沉青挪過去挨着他坐,看了眼他的腿。
“這幾天你的毒素有複發嗎?”
“沒有,”
秦墨給他理了理微亂的墨發,“比以前好很多。”
“是嗎。”
沉青低頭,目光從一個位置游移着擦過。
可那裏還是沒有動靜。
他默默地想。
好幾天都沒見它動過……要不要炖鞭湯給他喝?
秦墨:“……”
青年臉上看着沒有什麽表情,實際上那點小心思都寫進了眼睛裏,讓他不想發現都難。
“在想什麽,”
他捏了捏沉青下颌,“要不要給你看看,小墨蛇。”
沉青面無表情:“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是,我不知道。”
秦墨笑了一聲,低頭。
沉青捂住了他的嘴:“你想幹什麽。”
秦墨道:“親一下。”
“不要。”
“哦?只準你……”
沉青又捂住了他的嘴。
……真是不能待下去了。
隔着後視鏡偷看的陸戈又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轎車駛出市區,這次沒有回秦墨那裏,而是直接去了杜家。
杜宅大門前,氣色不太好的杜如松正在和另一個人交談,那人是杜昊安二叔杜鶴,之前來秦墨別墅後慘遭沉青暴打的妖居委成員。
“秦家主。”
他們見了秦墨都沒怎麽意外,應該是早就知道了秦墨會來。杜鶴鞠躬致禮,擡頭時視線落在沉青身上,無端有點肉疼。
沉青就當沒看見他,推着輪椅走了過去。
杜昊安拎着桃木劍大步跨過門檻,後面跟着幾個拿着鋤頭等工具的杜家人,這架勢像是要去挖墳。
——也的确是要去挖墳。
“季先生發現的那座無名碑我剛才查看過了,暫時找不出異樣。”
杜鶴道,“我們打算挖開那座墳墓,還請您和我們一起過去。”
沉青沒什麽意見,但是有點在意秦墨,彎腰用目光詢問他。
秦墨拍拍他的手背:“要辛苦你帶我過去了。”
推着輪椅上山并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但這對沉青來說沒什麽難度,墨蛇本就生于山林,在山間行走更是如履平地。
對于秦墨的加入杜鶴杜如松兩人都沒什麽意見,沉青留意到他們在言談間對秦墨很尊敬,就連一開始想找沉青說話的杜昊安也在靠近時被杜如松一個眼神制住,撒腿跑得遠遠的去了。
沉青挑了下眉頭,什麽都沒說。
大概兩個小時後,衆人來到了杜家墓地。
那塊無名碑依然立在原地,杜鶴一手持劍一手執符,在墓碑四周設下法陣,最後在一個位置上踩了踩。
“就這裏吧。”
其他杜家人應聲圍過去,在那個位置上用鏟子挖了起來。沉青靠在輪椅邊旁觀,肩上披了件秦墨給他帶的大衣。
“手這麽冷,”
秦墨把他的手握在掌心中道,“今晚跟我回去,別凍壞了。”
沉青:“嗯。”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杜家人挖開四周的泥土,露出墳墓底下一具棺材。
棺材普普通通,從用料到樣式都平平無奇,唯一特殊的就是冠蓋以七枚巨大的釘子封死,鐵釘漆黑如墨,泛着不詳的冷光。
離得最近的杜鶴眉頭一皺。
“七枚鎮魂釘,這麽陰毒的法子,是要裏面的人不得超生啊。”
他道,“把棺材擡到陣眼那裏,小心點。”
一個大膽的杜家人率先跳下去要往棺材上綁粗繩,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棺材時,沉青忽然道:“住手。”
與此同時,棺材劇烈地震動起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棺材底下就像有人在瘋狂掙紮,十指指甲劃過粗糙的木頭表層,發出一連串尖銳的噪聲。
杜鶴猛的跨前一步,只見七枚鎮魂釘接連震飛,棺蓋爆裂碎開,一團濃重的黑氣噴湧而出,轉眼間将棺材邊的杜家人吞入其中。
“啊啊啊!”
杜家人發出一聲慘叫,皮肉以可見的速度腐爛掉落。下一秒他被趕到的沉青一把拽出,黑霧觸及墨蛇立即潰散,杜家人則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這一系列變故發生在短短兩秒間,連杜鶴都沒能及時出手,堪堪隔在兩米之外。
四周安靜了片刻,杜昊安飛快跑到那個杜家人身旁給他喂了一枚丹藥,道:“還好好好,死裏逃生——你們兩個先把他送回去。”
旁邊兩個杜家人回過神,手腳發軟地走過來,把那人扶下去了。
呼——
寒風吹過,圍繞在棺口的剩下一點黑霧慢慢散去,露出底下的棺材……空無一人。
杜鶴快步走過來:“沒有人?那是邪氣作祟?”
“不是邪氣,”
沉青屈指輕敲棺材邊緣,道,“是有人在棺蓋上動了手腳。”
棺底鋪着一塊濺着點點黑跡的白布,被他随手折了根樹枝挑起。
杜昊安道:“女人的裙子?”
那确實是條裙子,白色的裙身上濺滿幹涸的暗黑色血跡,伴随着撲鼻的惡臭。
沉青把裙子撩到地上,擡頭看見杜如松蒼白的臉色。
“杜家主臉色不太好,”
他淡淡道,“需要回去休息嗎。”
“不,不用,多謝季先生挂念。”
杜如松道,“我只是覺得這裏不太對勁,想的有點多。”
“是嗎,那麽杜家主認識這個人嗎?”
裙子下面,沉青又挑起一條刻着一個名字的吊墜,“李瞳。”
他的目光清清冷冷,落在杜如松神情微變的臉上。
“……這,大概是李管家的親戚吧,”
片刻後,杜如松鎮定道,“李家的人怎麽會這我們這裏,老二,你發現哪裏不對勁了嗎?”
“……”
杜鶴用思索的目光盯着那條裙子看了一會,搖頭道,“沒有,很奇怪。李瞳這個名字……我怎麽覺得有點耳熟。”
“這個名字很普通,沒什麽特殊的。”
杜如松道,“倒是李家那邊,我得好好去查一查。”
杜昊安:“……”
他在旁邊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閉上了嘴,什麽都沒說。
無名碑的事情只能暫時告一段落,衆人随後下山。沉青刻意落後一步,和杜昊安并排而行。
“你知道什麽。”
“……”
他過于直接的問題讓杜昊安愣了一下,瞄了一眼輪椅上的秦墨才猶豫着對沉青道,“那個叫李瞳的是,呃,是我爸十幾年前的情人。他把她領回家時才我才七歲,記得那時他還和我媽大吵了一架——那是我爸唯一一次兇我媽。”
“然後呢?”
“然後李瞳就死了。”
杜昊安道,“她死時還懷着六個月的身孕,但等我們發現她的屍體時……她肚子裏的孩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