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皆是套路(一)

一線天,一線光,兩個人借着這點昏黃,将故事回到三十年前。黑色的帽兜壓得很低很低,看不清陰邪的人眼中無窮無盡的壓抑,陰柔的聲音抑揚頓挫,如茫茫迷霧裏,鬼差手中叮咚作響的鐵鏈,将聽者的思緒牽引不放。

“原來,重鳴百家與逆水森域竟有這般聯系。多謝九襄君告知。”忘清明一聲感慨,忽覺世事層層環扣、身陷迷蹤而不得自拔。如今重鳴百家又将重出,聯系水雲姬那句“洛神的心意”,看來從他前往天浮山開始,一切就都在計劃中了。她們的目的是為枉死的兩人報仇嗎?那會是以怎樣的方式,回報段非淵。

此時聞言的九襄君師儀,咧嘴一笑,只聽壓低的嗓音徐徐道來:“多謝?嘿嘿,九襄君可不需要你的感謝。本君只是在告訴你,孟兒是我最重要的玩具——我恨你啊——”

聲音陡然高起,電光火石間,手中小刀猛然刺出,直取忘清明命門。

忘清明見此突變,身形一側,一手抓住惡人手腕。師儀手指一動,刀尖一轉,欲傷眼前書生手臂,而他的另一只手,成爪襲來。忘清明及時應對,詭步退開幾尺,不願糾纏,下一步便是離開此地。

眼看就要重回光明,莫名刀氣洶湧而起。雕刻的刀脫手而出,切割空間,刺穿空氣,直逼忘清明。與此同時,師儀已動。翻卷的玄黑衣袂鼓動着風,泯滅微弱的燭光。混沌黑暗中,兩人再次相對。小刀切碎忘清明殘影,直直嵌入柴房牆內數寸。刀氣未消,震出網狀裂紋。

只是随手一擲,便是如此威力。忘清明感到前所未有的強烈刀氣,不覺小心謹慎起來。眼前的刀者,絕對是超越蒼鷹烈於赮的存在。

“嘿嘿,來呀。”初現病态瘋狂,師儀手爪如鈎,所探之處皆為要害。忘清明雖一一躲去,不及之處,利爪撕裂多寸。

柴房之內,別無他物,但作為刀劍相向的地方,顯然太小了。

一攻一守,來去迂久。忘清明又退幾步,已至牆角。

“嘿哈哈哈,逃不了了。”師儀詭笑狂言,餓狼撲食。

此時,只見忘清明手中一動,右手又是一記響指。只聽輕微“呲”聲,師儀撲空,黑暗驅散。忘清明手中,竟是根全新的蠟燭。

“。。。你!”師儀狠利地盯着他,轉眼殺招又來。

“抱歉,清明真的怕黑。”忘清明靈巧閃躲。随着他的極快動作,燭火搖曳。

但見師儀手腕一翻,死黑佩刀傾光滑出,頓時,鬼氣肆虐。此刀細長,從柄至身,形态花紋極其詭異,似有獄火焚天、兩儀盡碎之态。刀身上端,玄鐵交錯成旋,下端刀背生齒,如猛獸利牙。寒光現,氣凝絕,只待佩刀主人一聲令下,斬盡生機。

“觸怒本君,罪無可赦。嘿嘿,準備接受叱牙的裁決了嗎,微山清弦。”伴随主人咯咯笑聲,叱牙翻轉,猛然揮出,便是毀天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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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利,簡單,極招。

不敢怠慢,月盈缺出。忘清明右手用力,鑲燭末端于壁上,随即抱琴閃身。純粹的刀刃轟然炸破牆壁,柴房倒塌在即。

忘清明腳下生風,翩身抓住一瞬機會,逃出。九襄君師儀緊追不舍,半空之中,雙手握柄,劈天而來。随之而爆發的三丈刀氣,扭曲時空,直劈忘清明面門。

自定心神,青色氣勁自律動的七弦中溢出,圍繞琴者周身而不散。聽他一聲低吟,氣勁瞬息炸開,翠色音域現世,叱牙殺意,随之一頓。眼前的刀者,慢,再慢,再慢。音域之中,他所有的動作都都慢了下來。

忘清明穩穩落地,琴弦之一繃在食指上,拉至肩前。铮然,一調再出。空中音域圖騰應聲湮滅,擾神,師儀只覺腦中神經一陣劇痛,不由吃力,下意識稍斂殺氣。駐刀入地,撐住逐漸沉重的身形。

“清明相信九襄君能做正确判斷。”忘清明面上血色早已退去。叱牙刀氣與他功體相克,良久接觸讓他覺得十分不适。

不多留,抱琴離去。

一線天外,灰發道人迎風而立,手中拂塵長須柔軟飛散,與飛揚的長發交錯。見熟悉人影終于出現,習慣迎上,見好友懷抱七弦琴,正要說話,卻聽忘清明笑說:“好了好了,我知道,又讓好友久等了。早讓你在雲生結海等我,非要跟着,跟着又不願意看見九襄君。這次不許怪我。”卻塵寰凝眉打量,視線最終定格在他蒼白的臉上。

“你。。。吾毫無察覺。”卻塵寰在一線天外,什麽動靜都沒聽到。話語出,卻是一聲自責。

忘清明搖搖頭,顯然早已料到師儀在此設有禁制。“我無事,好友不必挂懷。”師儀出刀不過試探,他手中也留有餘招。所幸此次會面,尚有逆水森域線索。

卻塵寰盯着他,“當真無事?”

“當真無事。能在煉化之境掙紮多年不死,區區刀氣,能奈我何。倒是你來通玄幾天,還沒陪你好好走過。要看看嗎?”忘清明收起月盈缺,笑問。

卻塵寰不喜人多,但看眼前人笑得文雅熱忱,不自覺地同意了。

忘清明一路說笑,卻塵寰時而颔首時而疑問,兩人行至一處書院之前。突然,聽得一聲雷霆怒吼,兩道雪白身影應聲而出,撲向路過的兩人。忘清明身形一轉,推開三尺,卻塵寰冷哼一聲,拂塵在手,朝着臨近一影便是一記打去。

“诶呀,疼啊。”從書院中摔出的兩人齊齊撲地。“忘師兄接我一下啊。”“卻道長你打我做什麽。”兩人龇着牙起身。

卻塵寰愣了愣,忘清明輕笑一聲,也認出人來,“抱歉,下意識了。”想起那一聲憤怒,問道:“你們怎麽惹的書院先生?竟被丢出來了。”

孟思危揉着右臉,臉上被拂塵打的一記已經發紅發燙,哀嘆道:“還不是上殊上課打瞌睡。這也就算了,還打呼嚕,那麽大聲。忘師兄是都沒看到,先生臉都綠了。”

忘清明笑問:“那你怎麽也出來了?”

葉上殊清醒了,低着頭嘟囔道:“他把桌子給掀了。”

“噗”,忘清明看着兩個師弟忽來幽怨的目光,又問前者,“思危你掀桌子做什麽?”

孟思危嫌棄地瞪了他一眼,直直道:“還不是為了救你狗命!”眼看看先生朝他走過去了,孟思危想着怎麽轉移先生注意力,一心急就沒管住手。注意力是暫時轉移了,結果就是兩人都被趕出來了。

“誰是狗!”葉上殊不由脫口,一時間忘了控制聲音。

忘清明一手敲在葉上殊頭上,看他皺起眉頭喊疼,“誰叫你大白天的犯困。好好罰站,站完了各自将《道德經》抄上二十份交給我。”兩人面露痛苦,欲讨價,皆被他堵了回去。

“你倆罰站很歡喜嗎?”三分蒼勁,七分怒意。書院先生握着書卷,怒氣沖沖地走出來要敲他倆人腦袋,見門口忽然多了兩人,也不妨礙他兩巴掌拍在孟思危與葉上殊後腦勺上。“朽木不雕,讓微山清弦見笑。”

忘清明笑道:“先生說着朽木,其實比誰都重視喜歡,他兩人此次能作為通玄北宗代表之一,也全憑先生推薦,可見他們的文武雙道皆有所長。”

聞言,先生一聲嘆氣。這才問起來意。“微山清弦此行,可是為了颍川風雲會之事?”

忘清明回答:“只是與好友盡興而至。正要路過,就見上殊、思危被丢了出來。好奇之下才上前一問。”

“原來如此。”

又聽他說來:“哈,不過既然此二人無心學習,不如先随我回雲生結海。風雲會比試,清明也想有所交代。”

原本埋頭的兩人聞言,齊齊擡頭,眼中異彩連連滿是期待。

“呃。。。”忘清明忽然覺得背後有些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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