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人練習
孤月高懸，夜幕被月色渲染出幾分光暈。夏夜，空氣中的暑氣已經散盡，正是蚊子出來覓食的好時節。
路燈是蚊子們最喜歡聚集的地方，而路燈下的人，對蚊子來說就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每一只蚊子，都不願意錯過飽餐一頓的機會。
蚊子們像勇士一般，朝着路燈下的兩人飛去，才發現這兩人渾身都裹着衣服，實在是難以下嘴，但是這并不能阻撓餓了一天的蚊子們，它們紛紛選擇衣服貼合在人類皮膚上的地方下口，也是最容易吸取到美味的地方。
“啪——”厲墨琛伸手拍死了一直歇在膝蓋上的蚊子，手心裏殘留着自己的血跡，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瘙癢的感覺從膝蓋骨傳出來，隔着軍服，厲墨琛只能隔靴搔癢，根本就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只覺得癢得渾身不舒服，恨不得去洗個冷水澡冷靜一下。
白色路燈下的柯泷，顯得越發白皙，他還在锲而不舍地走着同手同腳的正步，一點兒也不含糊。蚊子們似乎比較偏愛厲墨琛，起碼柯泷看起來半點都沒有被蚊子騷擾到。
這個認識人厲墨琛心裏的郁燥又深了一重，他摸了摸自己腦門上的汗，再看看柯泷那死性不改的步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厲墨琛終于忍不住走到柯泷旁邊，說：“你跟着我的手和腳走，走慢一點。我們來試一遍。”
柯泷看了一眼厲墨琛伸過來的手，停頓了一秒鐘，才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倒着走對厲墨琛的考驗很大，他不得不費勁全部的精神集中在對柯泷的引導上，即便如此——
柯泷總是在不經意間就變成了同手同腳，甚至還不小心踩到厲墨琛的腳。
盡管柯泷的抱歉總是來得很快，但是厲墨琛還是額頭上青筋直跳，恨不得把面前這小子給扔在這裏喂蚊子，随後他皺眉問了一個想揍死柯泷的問題：
“那些蚊子都不咬你嗎？”
柯泷的回答十分幹脆：“不咬。”
柯泷是個冷美人的體質，冬暖夏涼，蚊蟲不侵，這實在是一個很好的體質。而就這麽兩個字，讓厲墨琛額頭上的青筋又跳了起來。
腳被踩得發麻，身上被咬得渾身發癢，額頭上都是汗水，還要面對這個永遠學不會好好正步走的柯泷，厲墨琛咬牙切齒發自肺腑地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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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我的地獄。”
柯泷面不改色地接了一句：“彼此彼此。”
厲墨琛拳頭都握緊了，看了一眼柯泷那冷如冰霜的臉，又把拳頭收起來，怒氣沖沖地拿起草地上的軍帽，頭也不回地走了。
柯泷松了一口氣。他平時走路都很正常，就是到了正式的場合，或者被人盯着的時候，才會心理緊張，變成同手同腳，這樣的毛病到現在也沒改過來。
越緊張就越是容易犯錯，越犯錯就越緊張，實在是個死循環。柯泷放松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和腳腕，默默地在自己的心裏數節拍，手腳随着節拍一起運動。
既然不能靠意識來控制，就只能靠本能來控制了。柯泷擡頭看了看天上那輪帶着寒氣的月亮，繼續一絲不茍地走正步。
這是柯泷自己總結出來的經驗。
柯泷小時候就很聰明，學習什麽的也很快，但是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口吃。
和別人說話就會結巴，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根本就沒辦法連成詞句。而一般這種情況，只會越來越自卑，可能會沉默下去，柯泷卻選擇對着鏡子練詞，把一個一個詞對着鏡子練成百上千遍，直到那個詞一口氣能讀完。
後來柯泷也能夠完完整整地說出一句話，不過一個詞一個詞蹦跶的習慣卻一直沒改過來，再加上還是不怎麽喜歡說話，才變成了衆人眼中的“高冷”。
結果，一緊張就結巴的毛病變成了一緊張就同手同腳的毛病。只能用一模一樣的辦法連克服了，雖然蠢了點。
柯泷每次都走五顆樹，從第一顆到第五顆，再轉身，從第五顆轉到第一顆。
路邊的人群漸漸變少，只有少數的情侶在路燈下的長椅上喂蚊子；蟬鳴聲似乎也變小了一些。
柯泷走着走着意識到自己同手同腳，又會重新開始，锲而不舍，周而複始，等到腿腳有點酸了，就會停下來，喝兩口水，再繼續。
沒有帶手機，柯泷也不是很清楚現在幾點，不過宿舍樓在鎖門前都會吹熄燈號，所以柯泷并不着急。從這裏回到宿舍很方便。
厲墨琛走了一段路，覺得自己身上的癢意消失了一些，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轉頭已經看不到柯泷的身影。厲墨琛心想，那小子……應該不會還在那裏吧？
我怎麽關心他？還不如會宿舍上線看看泷月女神。這樣想着，厲墨琛半點也沒猶豫沖回了宿舍，剛剛按下開機鍵，周聞宣就推開了宿舍門進來。
一看見厲墨琛，周聞宣就笑了：“嘿，兄弟，你今天沒被郝教官罰啊？”
厲墨琛沒怎麽在意他說的話，反問：“誰被那壞教官罰了啊？”
“柯泷，柯美人啊！現在在還那路燈下走正步呢，這都快九點了吧？”周聞宣啧啧嘴，說：“這郝教官還真是辣手摧花，柯泷那麽漂亮一男生，連宿舍阿姨見了他都滿面含春，怎麽郝教官就這麽鐵石心腸呢？”
厲墨琛放在鼠标上的手一抖，轉頭看向周聞宣：“你說他還在走正步？”
周聞宣不明真相地點點頭：“對啊，還在那兒走呢。我聽旁邊的人說，他走着走着就同手同腳了，沒想到高嶺之花還有這麽接地氣的毛病。”
厲墨琛坐不住了。雖然他是恨柯泷恨得牙癢癢，但是認真想想，這也不是柯泷故意的。可柯泷那嘴，說得話不多，可真是刀刀見血，每一句都殺傷力無窮。
厲墨琛對柯泷的觀感變得異常複雜。
“嘿，把你的驅蚊水借我用一下。”厲墨琛拍了拍周聞宣的桌子，說。
周聞宣從一堆亂七八糟的物品中扒拉出驅蚊水，說：“你還沒洗澡用什麽驅蚊水，不覺得味道重嗎？”
厲墨琛飛快地用驅蚊水灑遍了自己全身，然後往周聞宣桌子上一擱：“我出去一趟。”
厲墨琛快走到離開的地方時，就看見了燈下的柯泷。柯泷真的很白，在白色的燈光下像透明的一樣，雙頰透出淡淡的紅暈，手腳修長筆挺，十分鮮活的一個人。
他認認真真地走着正步，很多時候都是正确的，甚至好幾趟都走對了。慢慢厲墨琛就發現了其中的問題，柯泷每次自己走的時候，都能走對，但是如果身邊經過了人，或者他發現了有人，就會變得緊張，手腳會出現一些凝滞，然後就很容易變成同手同腳。
莫非那小子是故意氣走自己的？難道是為了偷偷練習，然後明天好讓自己給教官一個交代？厲墨琛覺得自己真相了。
事實上，柯泷确實想氣走厲墨琛，而且十分樂于見到厲墨琛那副：我都快氣炸了可就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
不過柯泷不會解釋，厲墨琛也不會問這個問題，總之，這算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厲墨琛就站在離柯泷不遠處看着他自己練習，從一開始有人經過就出錯，到後來三五次才出一回錯，不得不說，柯泷的進步很明顯。
厲墨琛心底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有點兒酥酥麻麻的癢意，很快就消失不見。他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快到十點了，撇了撇嘴，厲墨琛一手插在褲袋裏，邁開修長的雙腿朝柯泷走過去。
“十點了，回去休息，明天再練。”厲墨琛那痞子氣的聲音傳出來的時候，柯泷真是被吓了一跳，馬上就變成了同手同腳，差點沒把自己絆着。
那緊張的小模樣兒，看得厲墨琛的心更癢了一點兒。原本以為的高嶺之花，還是挺可愛的嘛。
柯泷看到厲墨琛的第一個念頭，這家夥沒有回去嗎？等走到厲墨琛身邊，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花露水的味道，柯泷大概就明白過來，這人是回去噴花露水了。
怪不得要問蚊子咬不咬自己，原來是他自己被蚊子咬死了。這樣一想，厲墨琛能夠陪自己練一段時間，也算是很有耐心，雖然沒有什麽作用就是了。
懷着這種誤會，柯泷對厲墨琛的感覺也稍微好了一點點，雖然這一點點，聊勝于無而已。
夏季的深夜，夜風浸染了絲絲涼意，細細密密地滲入人的皮膚，使人焦灼了一天的皮膚和心靈都得到了一絲慰藉，身心都變得寧和了許多。
從練習場地到宿舍的一段路不長，厲墨琛卻莫名覺得自己走得挺舒心，就是有一種月光靜谧如流水的舒适感。
他偏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柯泷，月下看美人，果然是越看越美。那種疏離清冷的氣質和冰涼的月光融為一體，出奇地好看。
厲墨琛十分難得地想贊美柯泷一句，他也如實地說了：“你看起來還不賴嘛。”
厲墨琛說話的時候一貫帶着些痞子氣，略有一些輕佻，柯泷沒怎麽想就回了一句：
“你像無賴。”
厲墨琛覺得，什麽美人，什麽氣質，都是狗屁，柯泷這簡直就是語言如刀，刀刀見血！
厲墨琛冷冷一笑：“我還沒說完呢。我本來不喜歡男人，你這樣看起來倒比女人還漂亮，我現在好像沒那麽介意壓一壓你了。”
壓你妹！柯泷額頭的青筋狠狠蹦跶了兩下。剛剛覺得他厲墨琛有耐心，是個好人，絕對是自己的錯覺。
柯泷和厲墨琛分別輕哼一聲，扭頭再不看對方一眼！互相的觀感再次跌入谷底。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笑得像個二傻子！！！怎麽辦，這兩個人好像不能在一起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