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圖南辦了住院,徐嵩沅想碰他又不敢碰,覺得這人跟個玻璃架子似的,一用力就要被擠碎了。最後還是在小護士嫌棄的眼神下和護工一起半擡半抱把他放在病床上。
“這個體重對于男孩子來說,是太瘦了啊。”小護士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徐嵩沅閉嘴不言。
他辦完手續取錢還有買了住院用的東西,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圖南床邊,感覺自己岌岌可危的僥幸心理被這次的住院事件幾乎壓垮了。他總覺得不會出事不會出事,可是又明知道,圖南就是那種沒事也會搞出事的體質,他哪來的自信圖南會金槍不倒一路凱歌。
早知道……
圖南肋骨斷了三條,臉色都白了。聽醫生說他可能呼吸會很不好受,也有可能感染。他緩過了勁兒,又開始趾高氣昂趕人:“都說沒事,你趕緊滾。”
徐嵩沅夜裏執意要陪床,黑暗中聽簾子那一頭,圖南哼哧哼哧的喘氣聲,他咬咬牙,假裝無動于衷。
因為還在過年期間,大部分住院的病人都請假回家了,一個四人間,除了靠窗的是個據說摔了一跤骨折了的老爺爺行動不方便,只有圖南這一床。徐嵩沅夜不歸宿,早上五點打了個的回家報備——老爺爺傾囊相授經驗,要熱水最好六點半熱水房一開就拿暖水壺去排隊,再遲人多起來可能就排不到了。
家裏都還在睡,他想了想留了個條兒,收拾了幾件自己的換洗衣服走了。臨走前還拿了一床沙發上蓋着的小毛毯,圖南說覺得有點冷。
昨晚折騰了大半宿,兩個人都沒心思動,囫囵着睡了。早上徐嵩沅打了熱水要給圖南洗臉,圖南抵死不從,道:“你打個電話讓阿黃送我的東西來!”他胸口痛得不行,喘氣都吃力,說話也沒了氣勢,幾乎是懇求徐嵩沅。
徐嵩沅舉着熱氣騰騰的大毛巾,居高臨下面無表情點頭,“好。”
“別說我住院的事情。”
阿黃開着車把圖南要的大包小包運到醫院在的那條街的路口,一臉喜氣洋洋,“南哥又要搬家了?”
“還早着呢。”徐嵩沅接過東西,“辛苦了。”
阿黃咧嘴一笑,“沒事!南哥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您有事兒打電話!”
可惜就是這樣的阿黃,圖南還是要躲躲藏藏,寧願一個人忍着痛自己去醫院挂號。明明他一個電話,叫過來的人能擠滿醫院一條走廊。
Advertisement
“這是什麽?”徐嵩沅在病床前舉起一個塑料小瓶子,裏面裝着半瓶透明液體。
“卸妝水。”圖南癱在床上,有氣無力地翻了一個白眼。
徐嵩沅小心翼翼端着化妝棉往裏倒,被圖南嫌棄:“你別那麽磨磨唧唧的。”他昨天一定沒睡好,眼底的青黑粉底也遮不住。
徐嵩沅一鼓作氣,結果倒了小半瓶。
“诶呀你怕什麽!”圖南看他小心翼翼一寸寸在他臉上塗,感覺自己像一面刷漆的牆。
“我怕進眼睛!”
“這個進眼睛又沒事!”他恨不得自己來。
好不容易伺候這個挑三揀四的主兒洗漱完畢,醫生領着護士敲敲門,進來查房,看到摘掉假發的圖南又是一愣,笑了笑,走到窗邊給老大爺測血壓。
醫生量了體溫測心跳,調了滴速,說了下年輕人恢複得不錯,就出去了。
醫生查完房,圖南躺着玩了一會兒手機,胸口隐隐作痛,怎麽睡都不痛快,他扭頭看到徐嵩沅坐在他床邊,低頭正全神貫注地在看kindle。——這人回家居然還特意拿了一個電子書來,怕不是想在這裏過到開學。
圖南很是看不上這種又貴又不實用空有噱頭的玩意兒,此刻窮極無聊,湊過去,“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徐嵩沅擡頭看了看他,似乎發現了圖南此刻确實很無聊,他說:“要不我給你念書吧。”
圖南抽掉腦袋下的一個枕頭,躺平,雙手搭在肚子上,說:“念吧。”
徐嵩沅随意瞟了一眼屏幕,開始念:“……不理解人類擇偶的真實和荒謬的本質,無論從科學還是從社會意義上,都會使我們付出高昂的代價。從科學的角度講,知識的匮乏使我們解決不了生活中最令人困惑的問題……*”
圖南日落而作日出而息的生物鐘本來就和醫院不對盤,聽他波瀾不驚的聲音念着不知所雲又莫名其妙的話,像是分明內含無盡的宇宙奧妙而他始終聽不懂的數學課,不到五分鐘不由得眼皮都快擡不起來。他在被睡意淹沒的前一秒問:“你念的是什麽玩意兒啊?”
徐嵩沅只是幫他撚了撚被角,“睡吧。”
*心理學《欲望的演化》戴維·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