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喻文州穿着簡單的合身T恤，看起來清爽又斯文，最重要的是看起來非常正常，而黃少天看起來馬上就要去裏約熱內盧跳桑巴舞，如果這時候給黃少天一段天竺少女的音樂，他一定可以毫無痕跡地穿越到老版西游記的群演隊伍裏去。

喻文州看了看他，差點就笑出來。

“不許笑！”黃少天惡狠狠地威脅。

喻文州點點頭，示意自己對他的打扮沒什麽興趣，目不斜視地坐在了黃少天身邊。黃少天深刻地感受到了不是冤家不聚頭是什麽感覺，但是他轉念一想，他為什麽會和喻文州坐在一起呢？訓練營可是分了二十幾張票，當然還是因為他一口氣抽走了兩張。

自作孽，不可活啊！

比賽開始，雙方選手握手，魏琛似乎精氣神非常高昂的樣子，頗為得意地沖粉絲區揮手，黃少天也熱情地呼應他，還喊了兩聲老鬼。

但是很快喻文州發現，黃少天的熱情不光是給魏琛的，藍雨每個人出場他都會這麽激動地回應，看不出什麽差別來，甚至那些人氣差一些的選手，黃少天的聲音還要更大些，就差站起來敲鑼打鼓了。

還真是有使不完的力氣啊，喻文州咬着筆杆想。

遠道而來的虛空似乎有些水土不服，前三場的單挑只拿下了一場，擂臺賽也輸掉了，看起來沒什麽鬥志的樣子，黃少天在一邊喊得更起勁了，口口聲聲地喊着藍雨必勝。喻文州倒是沒有掉以輕心，他還是仔細觀察了虛空的每一個選手，在筆記本上記下了所有人的信息，雖然他知道，也許等他有機會站在這個擂臺上的時候，這些人說不定已經不再參加比賽了。榮耀聯賽前兩賽季的人員流動性很大，僅對比第一賽季和第二賽季，就有很多人已經不再繼續比賽了。

對于這些人來說，年齡和狀态是最大的限制。他們一開始參加第一賽季比賽的時候，或許就沒有想過要長期成為職業圈的一員，畢竟這個圈子對于年齡的要求是最殘酷殘忍的，老将無論怎麽保持狀态，都無法和那些年輕人比。這也是大家無比看好葉秋的一點，他是真正的應運而生，十八歲，第一個冠軍，還有比這更完美的嗎？

嘉世很幸運，但是別的戰隊未必就有這樣的幸運了，藍雨就是這樣的隊伍，魏琛的年紀在職業圈看來，雖然不算太大，但是絕對不小了。

等待團隊賽的時候黃少天想去一下廁所，但是他扯着橫幅，一時間走不開。足足思考了五分鐘，他才終于拿胳膊碰了碰身邊陷入沉思的喻文州。

喻文州擡起頭：“嗯？”

“扯一下。”黃少天指了指自己手上拿着的橫幅的一角，然後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一樣，弓着腰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

喻文州這才回過神來，笑了笑伸出手接過橫幅。黃少天撒腿就跑，一邊跑還一邊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喻文州笑得有些促狹，是在笑話他嗎？早知道晚飯就不喝那麽多海鮮湯了！可是這能怪黃少天嗎？食堂每周六的海鮮湯真的是非常美味啊！喝一碗是對食堂大廚的侮辱啊！

大多數體育場館都有的問題就是廁所人滿為患，黃少天心急如焚，但是也不好插隊，老老實實地排隊之後出來一身輕松，側耳一聽不好，竟然已經都開始比賽了，于是他撒腿狂奔，氣喘籲籲地穿過人群坐下，差點撞到喻文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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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比比比比到哪兒了？場上怎麽樣？”黃少天左右看看，也不知道在問誰。

喻文州記着筆記擡頭看他，十分納悶，怎麽去了個衛生間回來就結巴了？

“地圖是什麽？分析一下啊，我都沒看到，衛生間真的人山人海……你們沒看到地圖麽？”黃少天側着身子向左邊問了一圈，無果，終于向右傾了傾身子。

但是他仍然保持着向前看的姿勢。

“地圖啊，”黃少天拍了拍大腿，示意喻文州借他看看筆記或者幹脆回答一下，“這圖有點熟悉。”

喻文州點頭，只是他也沒有側過身，保持着和黃少天一樣的姿勢，直視前方。

“迷霧峽谷。”喻文州說，“很像前幾天的那幅。”

喻文州沒有說出那幅地圖的名字，但是黃少天已經知道了，他利落地打了個響指，示意自己明白了。

“地圖很有優勢啊，這張圖适合玩捉迷藏的，把所有人引到懸崖邊上一波帶走吧，實在不行用一點有吹飛效果的都丢進山谷喂野狼好了，這個戰術懂不懂啊，”黃少天一開始嘀嘀咕咕的，突然激動地喊起來，“看老鬼在石頭後面藏着了，這麽猥瑣的姿勢，快看快看，只有老鬼才會做得出來！”

喻文州記筆記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忍不住腹诽：你到底是粉還是黑啊！

“慢了一步呀，沒打到。”屏幕上，索克薩爾放出的詛咒之箭沒有能夠打斷虛空的治療，黃少天忍不住惋惜，以拳砸掌。

“慢了慢了，老鬼應該早一點放那個技能的，糟了讓對方搶了空子了！”

“漂亮！打斷對方陣鬼的吟唱！憋死他！”

“我靠直接攔住就好了，為什麽要迂回一下……算了迂回一下也很好了，強殺強殺，好機會不要錯過！”

“我靠這波輸出很強悍啊，我猜是索克薩爾的武器強化了，肯定強化了吧，你看了沒有，平時沒有這麽遠的打擊距離的。”前面的那些絮叨都是說給別人聽的，但是這句肯定是對着喻文州說的，在場的，恐怕只有他們兩個可以從索克薩爾對敵時候對方的反應看出武器的強化，“你看到了吧，肯定看到了，說一下啊，你覺得強化了多少？”

而黃少天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思維中已經默認了喻文州能夠看出來。

“攻擊5%以上。”喻文州低頭思考了一下，然後輕聲給了一個答案，“施法距離的話，半個身位格吧。”

黃少天想了想沒說話。因為他想得和喻文州也差不多，現在的索克薩爾比起上個賽季，各方面都有新的提升，施法距離算是提升比較大的。喻文州對這個很感興趣，很快就低着頭不停地記筆記，黃少天伸着脖子看了看，想說什麽但是卻沒說出口。

喻文州真的非常努力。黃少天想，他自認已經很努力了，他要求自己盡可能都做到最好，但是他發現，坐在他身邊的這個吊車尾的選手似乎真的比他還要努力。或許是因為天賦所限，他的手速注定和黃少天沒法比，和訓練營裏的很多人沒法比，所以他不僅要在基礎訓練上努力，在別的方面要付出更多。

每個人都為了榮耀拼盡全力，可能這就是榮耀的意義。

而回饋給所有努力者的，最重要的，毫無疑問就是勝利。這一場的勝利屬于藍雨，在進行了長達半個小時的團隊賽後，藍雨終于結束了捉迷藏游戲，徹底擊殺了虛空的最後一人，宣布了團隊賽乃至整場比賽的最後勝利！

開門紅！第二賽季常規賽第一場，勝利屬于藍雨！

黃少天側過頭，發現喻文州也站了起來，正在和所有人一樣，非常真誠地鼓掌。

所以……這個人也沒有看上去那麽讨厭吧？好像也沒有看着那麽虛僞？黃少天想了想，剛想拉着喻文州一起歡呼，結果喻文州鼓掌之後直接就溜了，像一條魚一樣消失在茫茫人海裏，搞得黃少天舉着手十分尴尬，只好拍了拍大腿。

但是仍然非常讨厭……難以言喻的讨厭。黃少天這樣想着。

事實證明喻文州是極其英明的，因為黃少天走得太晚了，徹底被擠在場館裏出不來，所有人一起湧向體育館狹窄的門口，黃少天快要被擠扁了，差點擠成了二維碼。

“呼——”黃少天擦了擦汗，終于擠了出來，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夜色下體育館的頂層亮起月牙形狀的一排彩燈，璀璨耀眼，黃少天覺得心情大好，整個人都輕飄飄地飛起來，那種感覺真的難以形容。這讓他忍不住去幻想以後的某一天，他也站在其中，成為藍雨的一員，為藍雨沖鋒陷陣，為藍雨揮灑熱血，那時候如果取得了勝利，該是怎樣的歡呼雀躍，而現在的他，應該還沒有嘗過那種酣暢淋漓的百分之一。

而總有一天，這一切會如約到來，那時候他将成為藍雨最銳利的劍客，成為書寫藍雨歷史的人。

因為常規賽的到來，藍雨的鬼片賞析大會終于告一段落了，但是冰鎮西瓜卻不會輕易消失，黃少天吹着口哨一進門，就看到大家在分西瓜。

晚上不會安排訓練項目，所有人又是剛剛看了比賽回來，所以都很放松地在一起聊天。黃少天湊上去聊了兩句順手拿了一塊最大的西瓜，一邊吃一邊四處看，果不其然，喻文州還是如此不合群，獨自坐在最後排的電腦前，一邊吃着西瓜，一邊單手操作着什麽。

至于這麽努力嗎？黃少天蹭地站起來，從正門跑出去，然後從後門觀察敵情。

他蹑手蹑腳地接近後門，偷瞄了一眼電腦屏幕，發現喻文州正在做最基礎的幾套手速訓練，左手一直在鍵盤上不停地敲打，一遍一遍重複着枯燥地跳躍動作。

訓練軟件的統計數據數字一直不停地在變，但是數值始終在100-140之間，從來都沒有超過140。黃少天忍不住回想了一下，這個訓練他很早就不再做了，因為他輕輕松松就可以達到270以上的手速，魏琛直接讓他進行更加複雜的訓練，而不是一直這樣重複枯燥無味的同一個動作，看久了眼都花了。

果然，喻文州操作了一會兒，停下來揉了揉眼睛，但是很快，他又開始這個沒完沒了的訓練。

這一次似乎比剛剛要好一點，數值在120-150之間跳躍，雖然只有一點點小的進步，但是黃少天知道，對于喻文州這樣天賦不好的選手來說，已經能在比賽中幫到他們很多了。

手速是可以練出來的，但是那種300以上的手速是練不出來的，這個沒辦法，只能靠天賦，然而上天顯然沒有眷顧喻文州，在手速上，他幾乎和每個普通玩家一樣，需要靠大量枯燥的針對性訓練來提升，但是這樣練出來的手速是有天花板的，300頂天了，而喻文州能不能達到300都好說。大家普遍認為200以上就是職業選手了，所以喻文州別的方面怎麽驚才絕豔，都必須要達到一個職業選手的最低值。

200。距離這個數值，喻文州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要走。但是好在他不着急，似乎出奇的冷靜，有條不紊地前進着。

他再次停下來，再重複這個訓練，數值重新掉了下來，回到了140以下，連黃少天看了都着急，但是喻文州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不耐煩來，繼續心平氣和地操作着，倒是站在一邊偷窺的黃少天一時間呼吸粗重，被喻文州發現了。

喻文州轉過頭，挑了挑眉毛。

鬼使神差的，黃少天撒腿就跑。

喻文州想了想，這人該不會是做了什麽壞事吧？畢竟能讓黃少天撒腿就跑的情況他只見過一次，就是黃少天惡作劇整蠱魏琛被發現。

人心難測啊，喻文州長嘆一聲，心想這朋友關系真難處理，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