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黃少天的家住得有些遠,第二天就是元旦了,今天卻仍然是工作日,街面上沒什麽人,一眼望去有些難得的空曠。黃少天只歡實了一會兒,興高采烈地和喻父分享了一點關于球星的八卦,然後實在抵抗不住發燒帶來的疲倦,頭一仰,靠在車裏睡着了。喻文州坐在副駕駛,時不時地回頭看他,顯得有點不放心。
“沒事,回去洗個熱水澡,睡覺發發汗就好了。”喻父對喻文州說。
喻文州回過頭,端正坐好,覺得自己頸椎有點痛,果然是剛才回頭太頻繁了,連喻父都一眼看穿他。
“你在訓練營裏的好朋友?”喻父顯然對喻文州交的朋友很感興趣。
從小到大,喻文州似乎和所有人關系都挺好的,但是難得見他對誰特別關心,他好像很容易和人相處,又好像骨子裏就帶着一股冷漠疏離的勁兒,和誰都熱情熟絡不起來。如果非要給和朋友相處的熱絡程度打個分,黃少天絕對和所有人熱絡程度都是100分,但是喻文州頂多到70分,能得到他90分關心的生物,恐怕就只有家裏那只暹羅貓了。
好了,現在有了一個新的生物,竟然還是同個物種,是個大活人。
“去掉那個‘好’字。”喻文州想了想,對喻父說。
喻父笑了兩聲,沒接話。喻文州掏出手機低頭看,喻父離得近,餘光一掃,發現他在查發燒怎麽降溫。
到小區門口的時候黃少天終于幽幽轉醒,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巨大的哈欠,擡手咣當一下磕到玻璃窗,懵了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哪裏。
“謝謝叔叔。”黃少天還是有點糊塗,但是他的嘴甜是天賦技能,沒有技能冷卻,随時随地使用,他沖着喻父很大聲地表達了感謝,再扭頭看窗外,喻文州已經幫他把背包拿了出來,在車子外等他。
“回去好好休息。”喻父笑着囑咐黃少天。
“哦哦哦知道了,謝謝叔叔關心。”黃少天扶着額頭,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問道,“叔叔,我有個問題……呃,你們很支持喻文州打榮耀嗎?”
喻父被問得一愣,然後很快反應過來,欣然點頭:“是啊,看他挺喜歡的。”
“那你們會一直支持他打榮耀嗎?”黃少天臉色帶着點病态的緋紅,怕冷地縮着脖子,只有眼睛亮晶晶的,“我是說……”
“會。”喻父很自然地點頭。
喻文州已經在敲窗子了,黃少天吐了吐舌頭,推開車門走下來。喻父從車窗看到兩個人站在門口說了幾句話,還動手動腳的,你推搡我一下我給你一拳,看得喻父十分驚訝,畢竟三歲之後,他就沒見過自己家兒子和人這麽親近了。
Advertisement
回家路上喻父一直試圖把話題引向黃少天和訓練營裏的事情,但是喻文州不買賬,他低着頭看着手機,其實看起來和每個家庭裏那個十五六歲的叛逆兒子沒什麽太大的差別——和父母關系馬馬虎虎,不太愛和父母聊天,整天盯着手機電腦。但是喻父知道,喻文州絕對不是個标準的叛逆少年,他就算是叛逆,也是個非主流的叛逆少年。
更何況,這其實只是喻家的常态,從喻文州五歲的時候就這樣了!是的,用喻母的話來說,喻文州的青春期從五歲就開始了,作為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在那麽可愛的年紀,竟然就已經不和爸爸媽媽親近了!每天背着小書包一個人去幼兒園,以遺世獨立的姿态成為全小區争相圍觀的一道亮麗風景線。
回到家之後喻文州還是話不多,但是喻父很高興的是喻文州主動來敲書房的門,他以為兒子有什麽話要對他說,結果喻文州只是進來翻體育雜志,最後在書架上收走了一沓子的球星卡。
喻文州家有一只暹羅貓,長得黑黢黢的。活像是從煤礦堆裏撿來的,這只貓叫土豆,是喻文州帶大的。毫無疑問,喻文州決定養土豆的時候,沒有想過這樣一只可愛的小奶貓,竟然長成了現在這樣破馬張飛的癫狂樣子,它每天在家裏上蹿下跳,破壞力比狗還厲害,擅長隐蔽在黑暗中與夜色或一切黑色物體融為一體,然後突然出現吓人一跳。喻文州有段時間沒回家了,一回來被吓了好幾次。
貓的指甲又長了,喻文州抱起來,仔細檢查了一下,差點被土豆撓花了臉,喻文州抓着它的爪子強迫它老實下來,土豆竟然叫起來沒完,像個無賴一樣,喊得十分起勁,把書房裏的喻父都喊出來了。
“我還以為土豆抓到老鼠了。”喻父打趣說。
喻文州覺得爸爸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玩,他想起自己的打地鼠游戲,一頭黑線。
“你別喊了。”喻文州心想,像黃少天一樣吵,就一點都不可愛了,安靜點不好嗎。
午飯後土豆照例要午睡,喻父在書房,喻家安靜得幾乎只能聽見喻文州一個人的聲音。久違的徹底安靜終于來了,但是喻文州似乎并不是很享受,他在自己房間看了會兒書,竟然覺得自己的世界缺少了什麽必不可少的東西。
對,噪音。沒有黃少天那喋喋不休似乎永無止境的噪音,他簡直沒辦法靜下心來認真看書了。
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是病吧?喻文州想了想,有些無奈地問自己。
晚上喻母去參加同學會,喻父出去應酬,家裏只剩下喻文州和土豆,土豆好久沒見到一起長大的主人了,這兒終于放下一身的王霸之氣,親昵地依偎在喻文州的懷裏,看喻文州打榮耀。
訓練營的賬號卡屬于戰隊所有,所以孤舟行客的賬號沒法在家裏用,喻文州在家用的賬號都是自己之前買的,大多數都在藍溪閣名下,打開看到公會的聊天信息如同一片汪洋大海,說什麽的都有,信息刷得速度太快,一句話喻文州都沒看仔細,就被刷沒了。
算了,不看了,喻文州回過神來。
小號很久沒上了,上線的時候發現竟然在集市上,晚上的時候到處熱熱鬧鬧的,賣什麽的都有,武器、各種裝備配件、材料,甚至還有一些沒有任何屬性單純戴着玩的小玩意,可惜喻文州口袋裏沒錢,他看了一圈,竟然幾乎沒什麽是他買得起的。
但是土豆卻突然看見了個東西,猛地撲了上去,速度之快,把鼠标都給踹下去了。
貓爪子沒剪指甲,抓着屏幕發出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喻文州連忙把它抱下來,這才發現土豆是奔着一條魚去的。一個很簡單的小挂件,看起來是木質的魚形狀,挂在游戲裏的雜貨鋪架子上。
“我看下多少錢……”喻文州幹脆把貓扛在肩上,讓土豆給他做圍脖,點開物件查看了一下,沒屬性,就是個像玩具一樣的東西,價格不高不低,喻文州掏口袋算了算,竟然也湊夠了。
喻文州沒想太多,就把這個魚挂件買了下來。
小號繼續在游戲裏來回走,走出小鎮的集市後就是廣場,這時候應該是晚上人多的時候,可是反常的是竟然沒有幾個人,喻文州覺得有點奇怪,但是他本來就不好湊熱鬧,幹脆就坐了下來。土豆在他懷裏不安分,喻文州指着屏幕上的魚逗它,它竟然翻了個白眼——它又不感興趣了!
果然,買下來的東西就失去價值了。喻文州想着,把土豆丢在了床上。
手機震動了,喻文州拿起來看,發現是黃少天的消息,要加他榮耀小號。
“你怎麽知道我在?”喻文州發消息問。
“猜的。”黃少天回複得很簡單。
加上黃少天小號已經是十分鐘之後的事情了,喻文州搜了好半天才從一大群“最帥是我”“我最帥”“帥得最耀眼非我莫屬”裏面找到了黃少天的“帥無可帥”,眼睛都快要看瞎了。
“今天藍溪閣和嘉王朝約架啊,不去看熱鬧?”一個痞裏痞氣的劍客頭頂着“帥無可帥”的名字在喻文州的身邊轉來轉去,除了不斷噴湧而出的文字泡之外,語音攻擊也随之而來,“你的術士號好簡樸啊,名字是什麽意思?這堆字母有什麽寓意嗎?你這個是亂碼了吧少年??喻文州?你怎麽不說話?別告訴我你沒戴耳機啊!”
鮮紅的文字泡突然出現,上面刷了一排的“你聽見我說話了嗎”,看着血淋淋的,還以為喻文州欠了他幾百萬被追債。
“看見了……”喻文州說,“你感冒好了嗎?”
“沒有,”黃少天的聲音明顯帶着鼻音,“走吧,看打架去啊。”
藍溪閣和嘉王朝的約架規模不大,但是也不算小了,喻文州不知道來龍去脈,也懶得去翻公會信息,黃少天喋喋不休地在他耳邊給他科普,說得頭頭是道,他不禁佩服黃少天的精力——他不僅混聯賽論壇,連網游裏面的八卦他都知道!
但是黃少天的精力也就僅限于此了,他難得安靜地沒參與群毆,就和喻文州坐在遠處看着,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分析局面、交換意見,其實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在游戲裏忙活什麽,反正一晃神,就到了零點。
第二天就是公歷新年了,遠處還打成一團,各種技能互相招呼上去,效果與煙火無異,喻文州突然轉過頭,喊了黃少天一下。
帥無可帥有一件很拉風的外套,一轉身帶起風來,他轉頭,角色和黃少天本人一樣,雙眼神采奕奕的。
“新年快樂。”喻文州的聲音很溫柔,他把手裏的魚挂件系在劍客的手腕上,“早點休息。”
下線以後黃少天躺在床上烙餅,有點失眠。
家裏一個人都沒有,黃父出差了,黃母是護士,元旦這種時候還在上夜班,他翻了個身,裹着被子覺得無聊,雖然已經一點多了,但是還是睡不着。他的體溫已經徹底降下去了,但是感冒的症狀越來越嚴重,連續打了七八個噴嚏不說,還開始流鼻涕。
手機震動了一下,黃少天側過身抓起來,看到是喻文州發來的消息。
他剛剛抱怨了自己感冒加重,以為喻文州會發一句多喝熱水過來,結果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大堆指令,吃什麽藥吃多少,寫得明明白白。
喻文州真的是太博學了。黃少天感嘆道,然後他點開和魏琛、方世鏡的對話框,同樣的一句抱怨發過去,果然這倆人給他的回答都是多喝熱水,魏琛竟然還寫的喝兩杯,然後發了個微笑的表情,看得黃少天想摔手機。
還是喻文州對我好啊,黃少天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在醫藥箱找到了藥吃下去,翻身上床再次睡過去。
而喻文州則捧着手機陷入沉思,黃少天已經很慘了,他都沒關心一下,只給黃少天發了一大堆的百度知道答案,是不是有點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