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考核一晃就到了,訓練營現在有20人,這次不按照比例篩選,完全就是按照分數線劃定,在分數線之上的可以留下,分數線之下的要再審核。很快到了夏天,訓練營新一期會繼續招人進來彌補空缺。

“你覺得你發揮得怎麽樣?”黃少天問喻文州。

“你問了好多遍了。”喻文州好幾天都熬夜沒睡好,現在很想午睡,但是黃少天坐在他屋子裏不走,唠叨得他都快瘋了。但是喻文州無論怎樣都沒法對黃少天發脾氣,黃少天那好奇的樣子,看起來特別像動物世界裏的松鼠。

“我忘了。”黃少天說。

“嗯,還可以。”喻文州又一次認真地回答,“我覺得過成績線應該沒什麽問題。”

“你怎麽這麽自信!”黃少天不滿。

“好吧,那我覺得我挺懸了,可能要被勸退回家了。”喻文州說着,把水果盤抓過來,百無聊賴地剝荔枝。

黃少天陷入了沉默,喻文州把剝好的荔枝放在幹淨的盤子裏推到他面前,他都沒反應。喻文州覺得他這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很有意思,就自己把荔枝都吃了。

黃少天很愛吃冰荔枝,但是最近指甲剪得太短,都禿了,想吃剝不了,每天都來喻文州這兒打工換荔枝吃。一開始說幫喻文州打掃衛生,喻文州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黃少天是個無敵破壞狂,讓他打掃一遍,宿舍說不定得天翻地覆。後來喻文州想了想,就買早飯吧,剝荔枝換買早飯跑腿,還是挺劃算的。

喻文州說了,這是市場經濟,等價交換。

“你午睡吧。”黃少天站起來,一副要去英勇就義的表情。

“你怎麽了?幹嘛去?”喻文州笑着把手上的荔枝水開玩笑似的甩在他臉上,他也沒什麽激烈的反應,只是擡手擦了擦,然後皺了皺鼻子。

“好甜啊。”黃少天自言自語地說着,然後風一般地消失在宿舍門口。

他最近老是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喻文州懶得理他,他站起來,笑着去洗手,然後就把窗簾一拉,午睡去了。

考核之後公布名單之前,訓練營陷入了一種末日前狂歡的狀态,晚飯的時候喻文州走到食堂,看到一群人圍在一塊吃飯,熱鬧得像是在吃散夥飯,食堂阿姨懶得管了,任由他們又唱又喊的,喻文州剛走進來,立刻就被拉過去。

“黃少呢?”有人問喻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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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喻文州笑,“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你們看到了沒?”

“沒有。”

訓練營的朋友,在一起不管怎麽說也相處了一年,喻文州一開始有些不合群,對人總是顯得有些冷淡,但是後來和大家都相處得很好,畢竟都是年紀相仿的男生,彼此之間或許有過那麽點隔閡,但是絕不至于懷恨在心那麽嚴重,于康成就坐在喻文州旁邊,也沒顯得有多尴尬。

“八成被隊長拎走了。”有人說,還比劃了一個拎的動作。

這個“拎”字用得十分活靈活現,足見漢語的博大精深,見慣了魏琛和黃少天交鋒的訓練營衆人顯然都懂這是怎樣壯闊的場面,大家立刻笑成一團,喻文州也沒忍住,笑出聲了。

“你們笑什麽呢?”黃少天三步并兩步邁進食堂,看到一群人圍坐在一起笑得特別開心,看到他之後,笑聲分貝翻倍了,黃少天立刻意識到跟自己有關。

“笑我呢!我就知道!”黃少天推了一把喻文州,“說我什麽了?”

“什麽都沒說。”喻文州笑着遞給他一塊點心堵住他的嘴,表情十分真誠。

“晚上公布名單。”黃少天口齒不清地說,“我剛剛問魏老大了。”

所有人立刻不笑了,食堂內外一片安靜,用極度哀怨又複雜的目光盯着黃少天,簡直要在他身上戳出幾個窟窿來。

“黃少,真的,你不要說了,沒人把你當啞巴。”終于有勇士說出了實話,場面再一次熱烈起來,紛紛為這位勇士點贊。訓練營這一年沒少被黃少天荼毒,平時黃少天作為藍雨一霸沒人敢惹,現在大家都放飛自我了。

“為什麽不讓我說?”黃少天被塞了一盤的點心,坐在喻文州身邊,很郁悶,“我沒說錯啊?真的是魏老大跟我說的。”

“說吧說吧。”桌面上有荔枝,喻文州拿過來剝,一邊剝一邊對黃少天說,“我聽着呢。”

“……算了,真的不說了。受傷了,心很痛。”黃少天垂頭喪氣的,一口吞了一個水晶蝦餃,喻文州皺着眉頭看他,被他吃東西的兇猛程度震驚。

“你晚上有事嗎?”喻文州把剝好的荔枝遞給黃少天。

“晚上不是公布名單?”黃少天接過荔枝,數了數個數,八個,又得給喻文州買早飯了,“加一天。”

“我說公布名單之後。”喻文州拿着紙巾擦手,荔枝水濺得滿手都是,黏糊糊的,“沒事吧?”

“沒啊。”黃少天笑了一下,“怎麽啦?有事啊?你找我有事?不是吧,你竟然找我有事?什麽事啊?”

“沒事,吃你的荔枝。”喻文州端詳着盤子裏的荔枝,“這早飯……可能得買到下個月了。”

黃少天忽然心裏湧起一陣悲傷,下個月喻文州還在訓練營麽。他想起方世鏡安慰他,喻文州嘛,榮耀裏最适合他的角色就是保命型指揮,榮耀外,是個壓線型選手,完全不必擔心。

壓線,萬一沒壓住呢?

“你怎麽了?”察覺到黃少天不對勁,喻文州問了一下。

“沒有。”黃少天把點心都放回去了,端着他的荔枝碗,表情肅穆,“回去吧,時間快到了。”

公布名單的過程完全沒有黃少天想得那麽悲壯,方世鏡完全就是随随便便走進來,飛快地念了一遍名字,然後就把名單貼在了牆上,喻文州坐在最後一排,最後一個名字念到他的時候他笑了一下,然後看向坐在第一排的黃少天。黃少天正握着拳頭聽得全神貫注,立刻咣當一聲砸了桌面一下,惹來方世鏡一個警告的眼神。

方世鏡的眼神裏明晃晃地寫着:再鬧就把你丢出訓練營。

“喻文州……”黃少天離前排近,向前一步踏過去,仔細端詳名單,眼神跟激光似的,白紙差點讓他看出窟窿。

“吊車尾的,挺有兩下啊。”黃少天嘀嘀咕咕地,都沒注意到喻文州就站在身後,他一轉身,吓了一跳。

喻文州笑眯眯地看着他,看得黃少天毛骨悚然。

“明天早飯……”

“我買。”黃少天點頭,“嘿嘿嘿,恭喜你。”

“也恭喜你。”喻文州指了指分數最高的那個名字,黃少天三個大字,分數高出其他人一大截的名字。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渾身上下都洋溢着不靠譜的氣息,他有很多小毛病,但是在榮耀賽場上,他永遠都是最鋒利最無敵的存在,競技的世界勝者為王,他就是永遠站在勝利之巅的那個人。

“果然是保命型指揮,壓線型選手啊……”黃少天再次打量喻文州那與分數線擦肩而過的得分,不由得感慨道。

“什麽?”喻文州皺眉。

“我什麽都沒說!”黃少天立刻舉起雙手,做投降姿勢,“對了,你不是找我有事嗎?什麽事什麽事?好事還是壞事?壞事不要找我,我拒絕,好事還可以,好事可以聊一聊……”

“不好不壞。”喻文州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不要太大聲。

藍雨的操場對面是荒廢掉的工廠,那邊有個很高的臺子,可以看到院子外的一切,黃少天和喻文州坐在高臺上,大黃就趴在他們腳邊啃骨頭,啃得津津有味。剛來的時候,大黃不愛吃飯,現在經過藍雨食堂的滋潤,它都快胖得認不出來了,喻文州三番五次建議壓縮大黃的吃食,黃少天堅決不同意,讓大黃盡情吃,吃成現在這樣,跟充氣了似的。

不過倒是可愛了不少,原來皮包骨的樣子完全不可愛。

“你是怎麽發現這裏的?”黃少天轉頭看喻文州,“好多螢火蟲,好漂亮!”

“有一天晚上來這邊跑步。”喻文州變魔術一樣拿出兩罐啤酒放在身邊,“那時候你還沒來訓練營。”

“我來得挺晚的。”黃少天說,“那時候你晚上沒事做就出去跑步啊?你真是個無聊的人啊喻文州。”

喻文州打開啤酒,罐子拉環拉開的時候發出清冽的聲音,他笑了笑,然後點了點頭:“對啊……一開始到藍雨來,我是挺無聊的。”

但幸好你是個有趣的人啊。

“我覺得我需要下酒菜。”黃少天也打開啤酒罐,然後沖大黃翻了個白眼,“大黃啃骨頭要不要那麽大聲!喂,你克制一下!”

大黃好像聽懂了一樣,但是它搖着尾巴拒絕了,啃骨頭的聲音更大了,喻文州摸了摸大黃的腦袋,笑了起來。

螢火蟲大片大片地從對面荒廢的工廠裏飛來,它們成群地出現,如同一片燦爛的星海。

“我們會正式成為藍雨的一員嗎?”黃少天躺在高臺上枕着胳膊,突然發問。

喻文州坐着,回頭看了看黃少天,只是笑了一下卻沒說話。

“有一天,藍雨會拿冠軍嗎?”黃少天又說。

這一次,喻文州沒回答,但是黃少天自問自答,他躺着,胸口起伏,大聲喊:“會!藍雨會拿冠軍。”

“會。”喻文州輕聲重複。

“會。”黃少天也重複,他偏過頭看喻文州,有一只螢火蟲戀戀不舍地圍着喻文州飛來飛去,始終不肯離去,他沒由來地心中湧起一陣暖流,連鼻子也酸起來。

他想,未來他會有很多隊友,會在榮耀的路上遇到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喻文州始終是那第一個。他是黃少天在藍雨認識并真心喜歡的第一個人,他算不上最頂尖出色的榮耀選手,但是卻對黃少天來說有着非同尋常的意義,最重要的是,喻文州是他遇到的讓他感覺最“舒服”的人——和他在一起相處,永遠如沐春風,如臨澈海,如見溫柔月光。

來日縱使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

都比不上這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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