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黃少天站在訓練室的門口，背着手端着茶杯，邁着四方步，就像一個退休老大爺。
“你們都想好了再進去啊，從今天開始，訓練室的衛生就由我負責了，咳咳。”黃少天看了看走過來的各位隊友，清了清嗓子，“在地上亂丢果皮紙屑，罰款；踩髒地板，罰款。飲水機旁邊的衛生更要注意！接水的時候不要灑了，誰灑了誰擦，還要罰款……”
所有人：“……”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敢情讓你打掃衛生，你的策略就是誰也不許制造垃圾啊？
“不執行的話，誰也別想進去！”黃少天堵在門口，一副惡霸嘴臉。
所有人求助地看向喻文州。
喻文州擡起一根手指就推開了門：“訓練，不用管他，讓他自己玩去。”
“喂喂喂憑什麽不用管我啊？”黃少天端着茶杯追上來，“我說認真的，不是開玩笑，不要把訓練室弄髒了啊！哇，你們看看，你們踩上去，可憐的地板，受到了如此的蹂躏——方銳，你跺腳是什麽意思？我靠，你是不是唯恐灰塵不能全部留下來，喪心病狂喪盡天良喪失人性啊你！”
哎呀吵死了，好好的離別氣氛都搞成脫口秀節目了。
喻文州轉過身，一把捂住黃少天喋喋不休的嘴巴。
“你放開我嗚嗚嗚——”黃少天掙紮，“話都不讓說，有沒有天理了救命啊殺人了搶劫了非禮了——”
喻文州在衆人意味深長的目光中一頭黑線地松開手。
“幹什麽？都看我幹什麽？”黃少天有點摸不着頭腦，今天大家好像都很奇怪，氣氛有點不那麽歡快，尤其方銳，靠坐在訓練室的大桌子上，抱着肩膀看他，目光有點深沉，“怎麽了啊？方銳，你怎麽了？”
黃少天湊過來，上下打量方銳。正式隊員的訓練室和訓練營的訓練室其實是個大的套間，平時離得都很近，方銳出現在這兒黃少天沒怎麽覺得奇怪，他倒是對方銳的狀态覺得挺奇怪的，難得見到方銳這麽嚴肅的樣子。
“沒怎麽啊。”方銳笑了，“我來拿東西。”
“拿東西，拿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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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天，你過來一下。”喻文州站在門口，沖黃少天招招手。
“怎麽了啊？”黃少天一頭霧水，小碎步跑過來，在喻文州身邊站定。
“我們出去一下，我有話和你說。”喻文州轉身對方銳說，“方銳，你先拿東西，鄭軒，你幫他收一下。”
十月中旬，天氣還未轉涼，黃少天站在大樓外的陰影下，逗弄着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過來的大黃。
“方銳要走了。”喻文州蹲下來撫摸大黃的背，低聲對黃少天說。
黃少天一怔，然後很詫異地問：“為什麽啊？逗我呢吧？他去哪兒啊？回他挑戰賽的隊？開玩笑，明年方銳就能上場了，他實力很強，不是嗎？”
“是啊。”喻文州擡頭，“他要去呼嘯了。”
“什麽和什麽啊？”黃少天顯然不信，“去呼嘯幹什麽？交流猥瑣經驗去了？藍雨的新大招？對外輸出猥瑣核彈？”
“這種行為應該不算轉會，”喻文州思考了一下，“只是一個選擇而已。本來在藍雨訓練營出來，也未必就一定要到藍雨來打比賽，訓練營的入營條款裏，并沒有這一條，所以方銳想走，無可厚非。”
黃少天愣在原地，顯然還在消化這個消息，他單膝跪地，呆呆地摟着大黃的脖子，像是被施了法術一樣，看起來很茫然。
“蕭志前輩這個賽季結束就會退役了，氣功師的人選，目前隊裏有兩個，一個是方銳，一個是新來的宋曉，但是目前競争關系并不明顯，你不要多想。”喻文州繼續說，“這個決定出于多方考慮，主要還是方銳自己的意願和呼嘯的誠意。”
喻文州說完，擡頭看黃少天，等着他的反應。
黃少天有多愛藍雨，差不多看他一眼，就知道個七七八八了。穿的是隊服，鑰匙扣是藍雨隊徽，錢夾裏是藍雨合影，電腦桌面是藍雨官網背景圖，就連他每次比賽随身帶着的鍵盤，都在右上角貼上了隊徽的貼紙，方便随時瞥一眼就能看到。
每一個人加入藍雨，他都會真誠地表示歡迎，每一個人離開藍雨，他又都會感到難過。喻文州知道，像方銳自主選擇離開藍雨，對黃少天一定會沖擊很大，方銳一直沒敢和他說，他最近又一直在心無旁骛忙着比賽的事情，所以連風聲都沒聽到。
“來來去去，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喻文州輕聲說，他拍了拍大黃的背，“是吧大黃？”
大黃似乎看得懂臉色，低頭蹭着黃少天，乖巧地汪汪叫了兩聲。
“藍雨哪裏不好？”沉默了好半天，黃少天才擡頭。
“沒有，”喻文州回答他，“藍雨很好，天下第一。”
這是黃少天挂在嘴邊的話，別人覺得他是說大話，但是喻文州知道，黃少天發自肺腑就是這樣想的，藍雨在他心裏，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
“那為什麽呢？”
喻文州想了想，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以後可能還會有。這一次是訓練營，下一次就有可能是正式隊員，榮耀是競技比賽，但是也是商業行為，誰走誰留，都不值得大驚小怪。”
這些道理黃少天不是不明白，他只是不願意去想罷了。
“反正我是不會走的。”黃少天站起來，深吸一口氣。
喻文州笑笑，揉了揉大黃的腦袋，也跟着站起來。
“你呢？”黃少天伸了個懶腰，大概是又長個子了，一揚手就露出腰來，喻文州看到，伸手拉了拉他裏面的淡藍色T恤。
“你說呢？”喻文州笑着反問。
你在這裏，我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嗎？
方銳走的時候，光行李箱就裝了三個，送到門口簡直累得黃少天想暴打他。方銳哈哈大笑然後沖黃少天張開手臂，兩個人熊抱在一起。
下賽季，再見面就是對手。
“來吧，”黃少天信心滿滿地拍了拍方銳肩膀，“放馬過來，下賽季，揍你揍到哭！”
“你不要太嚣張了，”方銳說，“誰哭還不一定呢！”
“不服來戰！”黃少天幹脆利落下戰書，“晚上競技場見！”
“不見！”方銳拒絕，“我晚上能到呼嘯就不錯了，還得拜見隊長呢。”
黃少天想起了第一場比賽打呼嘯時候的情景，林敬言似乎是個不錯的人，很溫和的樣子，和他的角色一點都不搭邊，想一想林敬言那麽樸實剛健的畫風，要被方銳用猥瑣的畫風征服，黃少天就替呼嘯痛心。
“好，祝你和你的隊長也……”黃少天停頓了一下，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他和喻文州的關系。
方銳樂了：“也什麽啊？”
“不管了，”黃少天大手一揮，“也……好吧！”
“貧乏！”方銳笑，“不如也百年好合吧？”
喻文州默默別過臉，裝作不認識這兩個人。
“滾！”黃少天佯裝生氣，擡腳踹方銳，被方銳靈活躲開，“兩個大男人百年好合什麽啊百年好合，滾吧你！”
“百年好合怎麽了，”方銳說，“這是個好詞，我會和我的隊長百年好合的。再見，我走了！”
“場上見。”喻文州笑了笑，和方銳揮手。
“有空打電話。”鄭軒比了個手勢，方銳覺得很滿足了，能讓鄭軒這樣讨厭一切社交工具的人說出這種話，他方銳沒白混啊！
“快走吧！再不走趕不上二路汽車了！”黃少天倒是活力十足，他笑得陽光燦爛，沖方銳揮了揮手，“再見！”
在這一刻，藍雨給他的，是祝福和期待。
呼嘯給他的，将是未來。
方銳突然覺得一切都很好，天氣很好，面前的人很好，每一個決定，也都剛剛好。
……後來見到林敬言的時候，也很好。
林敬言從電梯走出來，看到拖着大包小包的方銳親切地喊他隊長，喊得他老眼昏花以為自己在夢游——不記得自己隊伍有這麽個人啊？方銳抱着土特産到處送，最後給林敬言一個大禮盒，林敬言覺得很是受用，結果一看，禮盒上寫的是：G市土特産精品禮盒，送長輩、老人首選。
林敬言：“你是……”
“我是方銳。”
林敬言記起來了，新來的訓練營的成員。
“我是藍雨來的。”方銳說。
林敬言：“……”
“隊長！很高興見到你！”方銳笑，“以後多多指教哦！”
藍雨的……林敬言擦了把汗，見到你并不是很高興啊。
“隊長，我們以後好好配合，百年好合，”方銳擡起手，在額頭處比劃了一下，向外一揮，然後繼續去送特産了，“隊長，等下再聊！”
什麽什麽合？林敬言一頭霧水，你們藍雨出來的人……真是與衆不同啊。
在藍雨的這一年，方銳的筆記本寫滿了整整一本，在最後一頁，他總結了給後人觀摩的藍雨生活指南——在藍雨一定要做的十件事：
1.和黃少天吵架
2.和隊長、副隊長坐在草坪上一起喂大黃吃骨頭、看螢火蟲
3.和任大叔一起黑一次榮耀論壇，用五十個小號換不同說辭吹捧藍雨
4.在比賽中配合副隊長完成一次偷襲，為隊長擋一次攻擊，放生一次治療
5.在食堂吃到走不動路
6.看一次精彩的“副隊長起義——隊長鎮壓——副隊長再次起義——隊長再次鎮壓——副隊長和隊長愉快地吃飯去了”的情景劇
7.和隊長單挑一次，用手速贏隊長
8.被副隊長追着PK一次……夠嗆，起碼被暴打十次
9.被隊長的謎之微笑震懾一次
10.祝隊長和副隊長百年好合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