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黃少天站在門口,被突如其來的冷風吹得一哆嗦。

“站在這裏幹什麽?”喻文州正好拿着文件夾從經理辦公室回來,一進門就看到黃少天站在門口抱着肩膀打噴嚏。他走過來,很随意地捏了一下黃少天的手臂,“這麽涼,你就不冷嗎?”

“還行吧——阿嚏!”黃少天揉揉鼻子,“你做什麽去了?”

“快要月末了,”喻文州揚了揚手裏的文件夾,“例行的總結。不過今天開會開得比較長,現在已經12月末了,上半個賽季都要結束了。”

黃少天點頭,他轉頭看向藍雨大樓一樓處的電子大屏幕,上面顯示着藍雨的積分表和近期的賽程表。

十七輪賽罷,積131分,排在聯賽第五名。下一輪,藍雨VS嘉世。

黃少天最近的狀态很一般,最近幾場單人賽都輸得莫名其妙,團隊賽發揮也很一般,對戰嘉世這樣的強隊他不免有些焦慮,從他的黑眼圈就能看出來。倒是喻文州顯得很淡定,排兵布陣還是原來那樣,絲毫沒有要因為黃少天狀态不好而修改陣型的意思。

“你見過葉秋麽?”喻文州突然問。

黃少天似乎對這個話題很警惕:“你問他幹什麽?我沒見過,但是我也知道他一定是一個很沒有下限的人。”

“刻板印象。”喻文州點評。

“哈?你還替他說話?你見過他嗎?你連他的面都沒見過,就替他說話,我靠!”黃少天翻了個白眼,“憑什麽啊?”

“我沒替他說話。你不要反應這麽大。”喻文州看了看表,“走吧,回宿舍。”

“快要吃晚飯了,回去幹什麽?”黃少天覺得莫名其妙,“我就是在這兒等你去吃飯的,我餓了,餓得走不動路……”

“換衣服。”

“我不冷,不想動。”黃少天說完,還吸了吸鼻子,喻文州對他很無語,這是黃少天的感冒前兆,這流程喻文州都快背下來了。

“我冷。”喻文州說,“陪我回去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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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說這話就完全沒有任何說服力了,他現在穿着外套,看起來一點也不冷。

“我在這裏等你。”黃少天懶得動,靠在門邊,恹恹地說,“我累了,我發現快要冬天了,我就越來越像蝸牛,不,像鄭軒,哈欠,真的懶得動了——”

喻文州笑了笑,沖他勾勾手指:“我背你。”

這當然是句玩笑話,但是黃少天立刻精神抖擻,躍躍欲試,還想來個千斤墜,只可惜喻文州側過身,他撲了空。

“你說的啊,你過來啊——靠,喻文州你又玩我!”

“沒玩你,”喻文州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你好玩麽?”

黃少天忘了帶鑰匙,喻文州查房的鑰匙也沒有帶回來,兩個人轉悠了一圈,只能去喻文州的宿舍。

“你坐一下,”喻文州上下打量黃少天,“我給你找件外套。”

“你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黃少天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企圖用蓬松的頭發擡高自己的身高,“我沒有比你矮很多!你的衣服我都能穿的!”

喻文州笑而不語,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轉身去開衣櫃了。

喻文州的宿舍和以前差不多,仍然幹淨整潔,彌漫着黃少天堅持認為存在的一種味道——無法形容,但是就是喻文州身上的味道。他曾經以為是洗發水的味道,可是他實地考察過,喻文州後來明明就換了洗發水。

所以,這是一種很玄妙的、不能用科學道理解釋的味道麽?

他問過鄭軒,鄭軒說隊長身上沒味道啊,頂多就是夏天有花露水的味道——那主要怪黃少天拿着花露水噴霧瓶到處噴,而任藻連花露水的味道都聞不到——他有鼻炎。

難道江湖傳說是真的,只有喜歡那個人,才能聞到那個人身上的味道?

黃少天伏案哀嘆。

喻文州的筆記本整齊地擺在桌子的一角,黃少天翻開可以看到喻文州整齊優雅的字體,方方正正的字倒是和喻文州的性格很像,他翻過幾頁,驚訝于喻文州畫的塗鴉和随筆寫下的記錄。

看來喻文州的吐槽欲也很強嘛。

“穿這件吧,”喻文州喊他,“少天,你在寫什麽?”

“沒、沒有啊!”黃少天手忙腳亂地放下筆,連忙背過手把筆記本合上,丢回到一邊去,他顯然做賊心虛,差點咬到舌頭。

“穿上走吧,再不去食堂就沒有吃的了。”喻文州丢過來一件深色的外套,黃少天單手接過,一邊穿上一邊向外走。

喻文州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合身,只有袖口處略長,黃少天習慣性地喜歡露出小臂,就幹脆把袖子挽起來,他下意識地低頭聞了聞衣服,沒有味道,略落後幾步偷偷靠近喻文州,味道就又有了。

洗衣粉味道,out。

“怎麽?”喻文州察覺到黃少天在身後搞小動作,猛地一回頭,他只感覺在他眼前極近的距離出現了黃少天的臉,一瞬間閃過,幾乎擦到鼻尖。

“啊!”黃少天誇張地叫了一聲,然後一連退了好幾步,差點撞到牆上。

喻文州适時地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場面有點尴尬,黃少天咳嗽了一下,然後擡手揉了揉額頭:“差點,差點。嗯……我覺得你身上有一種味道……”

又來了,喻文州以為黃少天已經把這件事給忘了。

“沒有,那是你的錯覺。”喻文州說。

黃少天擡起手臂,神情有些期待,眼神中閃着光:“你聞聞我身上有沒有?”

喻文州被黃少天奇怪的問題驚到了,他怎麽糾結起這個問題沒完了。

“沒有啊。”

黃少天失落地放下手臂,雙手插兜:“哦,那沒事了,去吃飯吧。”

吃飯的時候黃少天有些魂不守舍,東張西望地到處看,眼神卻很迷茫,鄭軒從他面前路過和他打招呼,他等到鄭軒走出食堂門口了才反應過來。

“我現在反射弧好長,按照這個反應速度,周六打嘉世,”黃少天有點自嘲地說,“三十秒就被葉秋KO了吧。”

“一分鐘吧。”喻文州的時間估計又專業又誠懇。

“靠……”黃少天托腮,咬牙切齒地,“你又幫他說話,你到底哪邊的,喻文州,你不要想着叛變革命啊。”

喻文州低着頭夾菜,然後很認真地回答黃少天:“不會的,除了藍雨,沒哪個組織能收留我。”

論壇的瘋狂讨論以喻文州的戰術勝利為節點暫時告一段落,但是喻文州在論壇腥風血雨的本質并沒有改變。前段時間論壇的主題變成了關于隊伍的雙核心讨論,他和黃少天一起被推上風口浪尖,因為各隊的組合都被拿上臺面來比較,又是藍雨的這一對最顯眼,只能用奇葩來形容。

一同中槍的還有整個藍雨戰隊,在你認為最神奇的戰隊評選中票數遙遙領先,成為粉絲心中最神奇的俱樂部。

是很神奇,隊長是個手殘的戰術大師,副隊長是個話唠的機會主義者,主力有個沒幹勁的非典型彈藥專家……藍雨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鋒芒,也都有自己的軟肋,然而他們就如同一塊塊的拼圖,拼湊起來的藍雨,竟然如此的和諧而完整。

只有藍雨能容納這麽多特質選手,也只有藍雨,能把這些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藍雨和在藍雨的每個人,在每一場比賽中互相成就。

吃過了飯後沒有訓練,鄭軒早早地就回宿舍去了,其他幾個隊員結伴出去,喻文州要回辦公室處理隊長事務,黃少天轉了一圈無所事事,只好去技術部找任藻。任大叔頂着個鳥窩一樣的頭發正打開編輯器搞設計,黃少天探頭進來,發現是在強化新的氣功師角色,濤落沙明。

他想到方銳,小小地嘆息了一下。

“嗨。”任藻知道是黃少天,連頭都懶得回。

“我來看看,聽說你養了寵物,我還沒見過呢。”黃少天看看技術部也沒有別人,直接就推門進來,“貓?還是狗?兔子?鳥?我怎麽沒看着啊,你的寵物呢?”

任藻繼續靠在座椅上一動不動,只有手上點着鼠标編輯材料:“桌上。”

黃少天把目光移到桌面,看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魚缸,裏面趴着一只綠色的小烏龜……據說是鄭軒和任藻合資買的寵物,很好!這非常任藻!也很鄭軒!總之非常藍雨!

“你是不是每天都在和這只烏龜比誰先動?”黃少天難以置信地看着那只他無論怎樣敲玻璃都沒有任何反應的小烏龜,“它不會死了吧?”

“這就是我要教給你的道理。”任藻幽幽地說,“我早就說了,生命在于靜止。”

黃少天對這個理論是嗤之以鼻的,他湊過來在任藻的桌子上瞎翻:“運動運動挺好的,文州還每天早上都出去晨跑呢——”

“你穿的是他的衣服?”任藻突然擡頭,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盯着黃少天。

這目光有些異樣,看得黃少天一陣心虛。

“你也有穿別人衣服的時候啊,”任藻繼續點着鼠标編輯材料,“你原來不是打死都不穿別人的衣服?上次外面下大雨,我把我的衣服借給你你都不穿,我的衣服很珍貴的好嗎,都是我親自出門買的……”

“小烏龜平時吃什麽啊,”黃少天顧左右而言他,“起名字了嗎?”

“話題轉移很生硬。”任藻說,“你不是號稱有潔癖嗎?貼身的東西都不能穿別人的,喻文州怎麽就例外了,我的衣服也是幹淨的好吧!”

黃少天一拍桌子:“大叔,拜托你正常點!你現在的語氣就像個怨婦!”

任藻終于轉過頭看他,眼神很幽怨:“是啊,因為感受到了你的雙标。”

黃少天:“……”

喻文州處理了所有的事務,又重新看了一遍明天要練的圖,回到宿舍的時候黃少天已經睡了,喻文州路過他門口,發現門虛掩着,黃少天習慣性地趴着睡覺,蓋着毛茸茸的毯子,讓他看起來很像一只可愛的熊——雖然喻文州一直覺得他這個姿勢非常反人類。

黃少天粗心大意慣了,桌上的臺燈還亮着,喻文州走過去關好,然後轉身出來,将門帶上。

回到自己的屋子後喻文州習慣性地要先把桌面收拾好,黃少天每來過一次,都能把他的東西搞得亂七八糟。他拿起筆記本随手一翻,就翻到了黃少天今天偷偷摸摸幹的好事。在本子的空白頁,他拿着碳素筆在上面畫了個一個Q版的自己,寫上了一句話。

黃少天到此一游。

喻文州忍不住笑了,他感覺這幾個字像是刻在了他心裏。

他心中的萬千世界只向他敞開,随他肆意游覽,随他興之所至地刻字,所有的花都為他一個人開,所有的星星都為他一個人亮。

所有的光陰也都因他變得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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