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下午五點半，藍雨體育館的通道裏還沒有人。

保潔人員會在六點進行最後的打掃，安檢和全部工作人員在六點半就位，七點開始，場館陸續有粉絲進入，七點半之後，雙方戰隊隊員和工作人員接受安檢和身份确認後到休息室準備，八點開始維持場館秩序，八點半比賽正式開始。

這樣的比賽賽前流程，黃少天背得滾瓜爛熟，很快第四賽季的上半賽季即将結束，他已經為藍雨出場了17次，這樣的流程也已經經歷了17次。

他單手插兜站在體育館的內場入口，擡手揉了揉眼睛。

最近睡得不太好，不知道為什麽老是做夢。黃少天的夢一般都比較單一，就是激烈的槍戰，然後跑跑跑，不像喻文州可以夢中華上下五千年。他每天做完夢，早上都會覺得特別勞累，而且越到比賽日期就越勞累，夢裏的槍戰規模也從港片小打小鬧升級為對抗外星人拯救地球，每天晚上都是一部大片。

任藻開玩笑地說他現在有點焦慮，需要像小烏龜一樣找個殼子躲起來，安靜地休息一陣就好了。

但是這也太不現實了。

走到內場裏随便挑了個座位坐下，黃少天無所事事地四處看，場館空無一人，發出一點點小的聲響都會有回音，他有些孩子氣地試探着打了個響指，聽到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體育館裏回蕩，自己笑了起來。

而場館的另一邊通道裏，鄭軒靠着牆吃着薯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和喻文州說話。

“你小聲點，等下他發現了。”喻文州說。

“你也來點。”鄭軒把薯片遞給喻文州。

“謝謝，我不要。”喻文州拒絕了。鄭軒口味奇特，薯片喜歡吃酸奶味的，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你不去看看他啊？”鄭軒有些好奇地看着喻文州。黃少天最近的低谷表現整個藍雨都有發現，不然任藻也不會給他休息一段時間的建議。這段時間裏不光是在比賽上的低迷表現，就連日常訓練，黃少天的成績都不如從前，而且他越是焦慮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他反而會表現得更加糟糕。昨天在做最後的地圖訓練的時候，光是重大失誤就兩次，操作宛如夢游，最後手速統計下來，還沒有鄭軒成績高。

所有人，包括黃少天自己在內都知道，這就是俗稱的新秀牆。

很多天賦極佳的選手，在初入聯盟的時候都會有驚豔的表現，他們大多數可以在新的賽季之初立刻嶄露頭角、一鳴驚人，乃至成為話題焦點。但是随着對手對他們的針對性研究和自己與隊伍之間的磨合問題，他們會逐漸進入低迷期，表現不佳、與隊伍脫離，這種狀态幾乎出現在每一個新秀的身上，直接影響到他們未來的發展。

不只是在榮耀聯賽，足球、籃球以及其他的競技比賽，新秀大多數都要面臨新秀牆的考驗，如何度過，确實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尤其是黃少天這種出道即主力的新秀，隊伍沒有時間也沒有備選人員來讓他通過休息和自我調整解決新秀牆問題，就目前來看，也沒人相信藍雨會奢侈地把黃少天放在板凳上讓其他隊員頂上。藍雨這半個賽季以來的戰術安排，任何一場團隊賽的布置都不可能缺少黃少天，他在不在場上，對藍雨的影響可謂是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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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辦？讓他自己撞個頭破血流？

這個問題，戰隊經理在前段時間就和隊長喻文州讨論過了。黃少天之于藍雨，是絕對的主力和王牌，戰隊不希望他因為新秀牆的原因就此低迷下去，如果他真的需要休息，戰隊也不介意用替補隊員，拿成績換黃少天的狀态。

戰隊已經讓步到這個地步了，但是拒絕的是喻文州。

“我覺得他可以。”喻文州很認真地看着面前的文件夾，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黃少天最近的訓練數據，再向下翻，甚至可以找到他訓練營時期的數據，這些數據在系統裏導都導不出來了，只有喻文州手裏還有。

“可以什麽？”

“可以自己解決。”喻文州合上文件夾，“我們的戰術布置不需要有變化，他會自己調整好，然後跟上我們的步伐。”

新人在遭遇新秀牆後失去方向最後泯然衆人的例子也不是沒有，足球界每年評選出那麽多金童，到最後成為名宿的屈指可數，大多數不過是小時了了。不過新秀牆的風險再大，也還沒有大到足以動搖喻文州對黃少天的信心。

他注定是在這個賽場上大放異彩的人，目前這樣的成績遠遠未夠。突破新秀牆的兩種方法，無外乎橫沖直撞地突破，再者就是放緩步伐慢慢去适應，哪種更合适黃少天，喻文州看得很清楚——他不是個需要小心翼翼保護的人。這就好比現在黃少天一個人坐在場館裏，他不是失落更不是內心掙紮，他只是想安靜一下，去思考更多關于未來的事情。

“看他幹什麽？”喻文州搖頭，“我不是來看他的。”

“啊？”鄭軒愣了一下，“那我去看看，他在那兒坐了半天了，一動都沒動過。”

黃少天坐在座椅上，就那麽直挺挺地靠着，一點動作都沒有，沒人知道他在看什麽想什麽。

“不用管他，”喻文州制止了鄭軒，“讓他安靜一會兒——放下你的袋子，他也不喜歡酸奶味的的薯片。”

鄭軒悻悻地放下手。

“哦對了，”喻文州從文件夾抽出一份文件，“這是給你的。”

“什麽？”鄭軒難得好奇，接過來一看，是喻文州給他做的技術分析，密密麻麻的小五號字體，從手速控制到團隊賽配合，整整二十多頁。

“很長，也很詳細，但是你随便看看就好，不用太糾結其中的細節。”喻文州微笑，“我給每個人都做了一份，以後每半年都會有。”

鄭軒驚得下巴都要掉了：“啊……謝謝隊長。”

“你要是真想謝我就不要買酸奶味的薯片了，”喻文州開玩笑，“換點正常人的味道吧，算我求你了。”

鄭軒比了個OK的手勢。

時間很快就到了七點半，喻文州到場館特殊通道的時候，大多數藍雨隊員已經到了，黃少天在低頭看手機，沒有參與大家的聊天，看到喻文州走過來他才把手機收起來。

“都到了，”喻文州看了看表，“我們進場吧。”

黃少天似乎有話想對喻文州說，神情欲言又止，喻文州就當做沒看到，徑直走在前面帶路，黃少天落在最後，有些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

之前的幾場比賽，5:5戰平虛空，7:3勝越雲，4:6敗給百花，成績都不算理想，黃少天不僅沒有做出貢獻反而還給團隊賽添了不少麻煩。現在面對嘉世，他莫名地有些擔心，他倒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絕對不會怕嘉世和葉秋，他只是怕自己又出錯連累藍雨。

可是喻文州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給他。黃少天很明顯地感覺到喻文州根本不想和他讨論新秀牆的事情，不僅現在一點說廢話的機會都不給他，就這幾天，他都很刻意地減少和黃少天獨處的時間，分析材料都是拜托別人送來的。

憋死了，好想揍他啊。黃少天走在最後，沖着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冒出來個已經多年不曾出現的念頭。

喻文州走在前面，賀光遠把一本厚厚的文件交給他。

“什麽？”喻文州一愣。

“黃少的分析材料。”賀光遠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他說讓你親自給他。”

喻文州：“……”

好想揍他啊。喻文州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