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瑞和樓
算賬的小掌櫃面前立着幾個竹板,為首那個寫着懷川兌未安為“3.1:1”
“掌櫃的。”她壓低聲音,像是個正在變聲的少年,“何為今日彙率?”
櫃臺上的小掌櫃在算賬,聽了她的問題眼皮也沒擡,“就是今天的彙率呗。”
溫初白心中一道流光劃過,“所以這彙率是在變的咯?”
小掌櫃點了點頭,“是啊。”
溫初白點頭,道:“那若是我今日用三萬一的懷川幣換了一萬未安幣,等明日若是變成了3.5:1,豈不是能換回三萬五來?”
小掌櫃微微一笑,“有你這僥幸想法的人不少,但你怎麽能确定明日會變成3.5,而不是2.5呢?再說,若非有意外,彙率的變化哪會有這樣大。”
這倒真是提醒了溫初白,未安百姓多以燒窯為業,是瓷、陶、砂一類的大國,國家的收入大多來源于此,按上一世時間推斷,最晚今年年底,懷川、未安、古德三國便會盛行起收集瓷器,三國富商名仕皆以收集此類為榮,未安出口貿易極速興起,這才造成了未安幣的升值。
這一推斷讓溫初白頓時心癢難耐了起來。
但她瞧了一眼自己的全部家當——柳清芳多年以來攢下的三萬懷川幣,即便來年換成五萬,也只是多了兩萬而已,若是想要多些初始資金,上哪裏去弄才好?
白桃關切地瞧着溫初白的神色,一會兒疑惑,一會兒頓悟,一會兒狂喜,一會兒憂愁,就連巴蜀的變臉戲法兒瞧見了也要自嘆不如,自個兒的一對秀眉也蹙了起來,“小姐,你怎麽了?”
溫初白正要答,瞧見握筆的小掌櫃擡頭望了過來,驚覺白桃叫錯了稱呼,連忙推搡着她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在外面得叫我少爺。”她用折扇擋着臉小聲道。
白桃張了張嘴,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吐舌道,“我忘啦。”
溫初白笑道,“不礙事,咱跑得快,應該沒叫人看見,就是你這毛毛躁躁的性子呀……”
白桃又是吐舌,“小……少爺,你餓了吧,前面有個酒樓,我們去吃點東西?”
溫初白順着她的手指瞧向不遠處一家酒樓,約莫二層樓高,棕紅色的飛檐,正紅色的門柱,瞧着豪華氣派,一樓頂上懸着個方正的黑金匾,上書三字“瑞和樓”。
二人走近,更覺這樓華美非凡。溫初白将扇子合攏了敲了敲白桃的腦袋,“你這小姑娘可真會挑,選了這樣一處奢侈地方。”
白桃有些臉紅,正準備換一家飯店,溫初白卻将她肩頭一攏,活像個纨绔子弟,大搖大擺地晃了進去,“美人樂意便好,錢麽,身外之物。”
她本想着,這樣一個酒樓一定滿滿的都是有錢人,卻沒料到,等她帶着白桃進去,看見的卻只有寥寥的幾桌食客。
許是生意不好,店小二也吊喪着臉,慢悠悠地引他倆到了點菜的地方,三排工整的木牌懸于牆上,其上菜名字體遒勁有力,又漆成了金色,讓人眼前一亮。
溫初白搖搖頭,“這樣的好字拿來寫菜名實在浪費了。”
又瞧其下的價格,竟然十分平易近人,只比外面的小攤販略貴一點,和溫初白的心理價格差出了十萬八千裏。
白桃喜滋滋的,“少爺,看來我們花不了多少錢了。”
溫初白又是拿扇尖點她腦袋,“是呀,給少爺省了一筆。”
兩人嬉鬧着點好三個菜,便坐在了一處光線好的靠窗位置等待。
這店裏的環境實在不錯,價格也不貴,味道哪怕只是中庸水準也應生意不錯才是,溫初白四處瞧着,靈光一閃,發覺了其中問題。
“小桃子,你可看出了這店有何問題?”
白桃四處瞧瞧,目光在店裏轉了一圈兒,最後停在了店門口的小二身上,低聲笑道,“小二太醜了。”
溫初白被她逗得笑彎了眼睛,接着問道:“可還有別的問題?”
白桃聞言,又一次對店裏來了一通掃視,正瞧着,後廚出來個高挑的男子,端着一疊醬牛肉,直沖二人而來。
那人将碟子輕輕落下木桌,“二位的水晶牛肉片。”
溫初白有些訝異,“我們沒點這個。”
來人只微微一笑,道:“送二位的。”
溫初白愣了一下,只好道了謝,沒想那人明明上好了菜,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問道,“公子對小店可有何高見?”
溫初白瞧了眼他,不像是挑事,反而是一派虛心求教。心知剛才與白桃的讨論被人聽見了,便道,“高見談不上,只是有些能幫貴店漲些生意的法子罷了。”
來人露出個淺淺的笑來,“抱歉,還未介紹,我是這家酒樓的掌櫃,姓何明瑞,剛才聽聞公子誇在下的字寫得不錯,所以才送來一碟牛肉,若是公子能給小店提出意見,何某便給公子免了這單,可好?”
何瑞瞧着約莫二十五六歲,雖從後廚剛出來,身上卻毫無煙火氣,這般氣質,定是出生于貴族人家,再者,瞧這瑞和樓的裝扮,何瑞哪怕不是腰纏萬貫,也淺貫有餘。
溫初白心中驚喜,覺得眼前之人是個不錯的合作對象。
“免單就不必了。”溫初白揮揮手,“我先與你講講這店裏的問題。”
何瑞伸手,“請講。”
溫初白一擡扇子,輕敲桌面,“請問掌櫃的,你這瑞和樓是開給窮人家,還是開給富人家?”
何瑞蹙起眉來,“什麽窮人富人,都是平等的人罷了。”
溫初白被這言論所驚,在心中誇張地暗嘆一句是個皇帝的好人選。接着解釋道,“看來掌櫃你也沒想好,只是你是否想過,若是普通老百姓想來,在門口看一眼裝潢便被吓跑了,達官貴族們想來,進來看一眼價格便覺得不想屈尊。”
她邊說着,夾起一片晶瑩剔透的牛肉片含入嘴中,炖煮了多時的牛肉入口即化,味道濃郁誘人,情不自禁地贊了句,“好吃。”
何瑞仍然是那副蹙眉模樣,“可你提出的這兩個問題都沒辦法解決,酒樓已經裝成這樣了,無法改變,至于價格……”他回頭瞧了眼牆上的菜單,“我也是不願意标的太高的。”
溫初白點了點頭,再次在心中感慨擁有如此心胸的人實在少見,上一世在書中瞧見的那些個方法浮現眼前,她理了理,道,“沒有想過做些活動嗎?”
何瑞回她:“想過,店裏桂花釀賣的最好,之前便出過買一壇送一壇的活動,只是活動結束後,生意只比之前好一點。”
溫初白聽完微微一笑,“我的法子有兩種。只是,創意一事,自得黑紙白字立下字據才能說,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漫天要價。”
何瑞便問:“那公子報價?”
溫初白接道:“我給你帶來的利潤的三成。”
還沒到手的錢是最不令人心疼的,何瑞只是略一思考便同意下來。兩人即刻喚來小二準備紙筆,簡單的條例寫好,半年為期,一式兩份,按下手印,分別歸屬。
等二人簽好合約,桌上的飯菜已經琳琅滿目得通通上好,有些是溫初白點的,但更多的是何瑞加的。
三人再次坐下,溫初白徐徐講出自己的從書上看來的法子,“第一種是常客制度,比如在店裏一次押下五百,相對的,為了表示激勵,我們給他登記為六百,我看了你這裏的價格,兩人吃一頓飯也就是一百多,客人為了花錢,便會反複來店,不就相當于留住了他?”
何瑞點點頭,面露喜色,“那另一種呢?”
“另一種要更有效些。”溫初白掩嘴笑道,“我瞧你這一疊煮毛豆是八懷川幣,我們出一個活動,例如,二十懷川幣,二十碟毛豆。”
何瑞皺起眉來,“那不就虧了?”
“哪有來酒樓只吃毛豆的,他哪怕一次吃兩碟,二十碟也要十次才能吃完,這不就得來店裏十次?再者,讓你一次掏五百懷川幣,和一次掏二十懷川幣,你更願意掏多少?”
何瑞反應過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公子高明。”
談完了正事,三人皆是放松下來,溫初白瞄了一眼身邊早已垂涎三尺的白桃,笑着敲了敲她的腦袋,“你這小貪嘴。”
何瑞瞧了一眼,搞錯了二人的關系,恭維道:“夫人天真可愛,與公子甚是登對。”
溫初白頓時被茶水嗆了一下,咳嗽地停不下來,白桃吓了一跳,連忙站起來拍她的背。
“小姐你沒事吧?小姐!”
溫初白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惡狠狠”地瞪向白桃。
這個白桃,一着急又把什麽都忘了。
白桃這才反應過來,“小姐——那個,小少爺,你沒事吧!”
何瑞的手都快探到溫初白背上了,又被白桃的話生生地吓得收了回去,“你是姑娘?”
進到氣管裏的水終于咳了出去,溫初白漲紅着臉,腦中飛快思考措辭,還沒來得及想好,就看何瑞微微一笑道,“在下理解,如今這世道,太多男子看低女子了,姑娘果然冰雪聰明。”
溫初白借坡下驢,連連應是。
何瑞又是笑,推了推面前碼得整齊的水晶牛肉片,“很多人都說‘君子遠庖廚’,我卻覺得我做的飯若是能讓別人吃着開心,是件極令人滿足的事兒。你瞧,我們兩個,一個下廚的男子,一個喬裝的女子,倒真是誰也不能說誰了。”
溫初白被他逗笑。
眼前的人本就長得溫潤,一雙眼如明亮彎月,笑唇薄而色淡,天生一副親和神色,行為又溫文有禮,說起話來如春風和煦,張弛有度,在酒樓當個掌櫃,實在是屈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是現代的商業模式,咳,管他呢,反正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