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促膝長談

“怎麽可能。”溫初白下意識地辯駁。

她想說自己做這夢時,才與重黎樓主只見過一面。卻又想起, 與小石頭見過無數面。

她又想說, 自己可連重黎樓主長什麽樣子都不清楚。卻又發現, 她明明早就知道。

——簡直是剪不斷理還亂!

她長呼了一口氣,“雲岚,你先回去吧, 我晚上不吃飯了。”

雲岚走了, 溫初白一個人在屋裏發愁。

她到底要不要告訴江煜自己已經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啊。

要是不說, 自己回王府了, 還得裝作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可要是說了,萬一他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隐……

正想着, 門口傳來一陣輕叩。

溫初白開了門,江煜端着一盆水靈靈的荔枝, 正筆直地站在門口。他仍帶着面具, 看不出神色, 只是唇微抿着,好似有些緊張。

惹她心亂的罪魁禍首來了, 溫初白的語氣也有一絲沖, “你來幹嘛?”

江煜瞧了她一眼, 更緊張了些:“我看見攤上有賣荔枝的,知道你喜歡。”

溫初白撇嘴,“你又知道了。”

江煜:“……”

“行了,你先進來吧。”

兩人又一次面對面坐好, 隔桌相望,江煜沒沉住氣,先開了口,“白……姑娘,我昨日與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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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初白聽江煜別別扭扭地叫他白姑娘,覺得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你是說,讓我踹了我這任夫君,與你在一起的事兒嗎?”

江煜啞口無言,默默剝了個荔枝。

溫初白瞧他說不出話的樣子,心中暗爽,嘴上卻不忘給他挖坑,“實話和你說吧,我夫君他是懷川的王爺,卻只有我一個妃子,這樣專一的人,你比不過。”

江煜抿抿唇,“我也只心悅你一人。”

“那你買面霜是誰要用?”

江煜一窒,半晌從唇縫中擠出幾字:“……我自己用。”

哈哈哈哈哈!溫初白在心中笑得捶牆。

“那你還挺……”她剛說了一半,一個白嫩嫩的荔枝被塞進了她嘴裏。

“唔……!!”她被荔枝塞得說不出話來。

江煜笑着,絲毫沒覺得自己做的哪裏不對,“你放心,我洗過手才來的。”

溫初白被他一個荔枝差點噎死,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的腦殼拆開看看裝了什麽。

“江煜!”

江煜剝荔枝的手一頓,卻仍在裝模作樣,“江煜是誰?”

“好你個小石頭,我看你今天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溫初白氣得将荔枝的核吐出了三米遠,接着騰地站起身子,一手指着江煜,“你在這等着啊,我一會兒就回來。”

她說完這話,便開了門,騰騰騰地下了樓,留江煜一個人在房裏剝荔枝。

等她再回來,桌上白嫩的荔枝已經堆了小山般的滿滿一碟。

“你回來了。”江煜的聲音帶這些欣喜。

“哼。”溫初白蔫壞地笑了一聲,“上菜吧。”

小二指揮着人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中都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吃食,轉瞬便将這桌子鋪了個滿當。

江煜低頭一看。

醋溜白菜、幹煸白菜、枸杞炖白菜,就連湯都是白菜豆腐魚頭湯。

好在還有一屜包子。

江煜松了口氣,夾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

白菜豬肉餡的。

……

溫初白在那邊笑眯眯的,用筷子指着一桌的菜,“吃啊,恩公,你怎麽不吃啊?”

江煜鐵青着臉,半晌憋出三字,“我不餓。”

“別客氣啊。”溫初白笑眯眯的,抄起筷子便把各個菜裏的白菜夾到江煜碗中,“這白菜呢,益胃生津,清熱除煩。我看恩公你面色不太好,一定多吃些。”

江煜的筷子拿起又放下,反複半天,終于探進枸杞炖白菜中,夾了一粒沒比芝麻大多少的枸杞。

溫初白還在繼續念叨,“白菜好啊,我最愛吃白菜了,恩公,你不是說想和我在一起嗎?我家每日都吃白菜的,你要習慣。”

江煜攥了攥拳,聰慧王府何時每日都吃白菜過?

他心中隐隐有些心虛,畢竟聽雙子說,溫初白知道自己不愛吃白菜後,還專門下廚給他做過一桌的白菜,此時這指向……

“我真的不餓。”他板着臉,自欺欺人地又重複了一遍。

溫初白看穿了他這萬分不願的樣子,心中又早已篤定他就是江煜。

“是不餓嗎?”她嘴上還說着話,手中張牙舞爪地就朝他撲了過去,打算将他臉上的面具給摘下來。

江煜也不敢推她,只能往後躲,溫初白也篤定他不會和自己動手,更加變本加厲地往他身上湊,“江煜!你把面具給我摘下來!”

江煜一手護住臉,“江煜是誰?我都說了不認識江煜!”

哪成想,溫初白奪面具不成,幹脆使出一招“黑虎掏心”,一手探進了他的領子裏,将他一直帶着的那塊平安扣給拎了出來。

“不認識?”

“……”

溫初白拿着那玉,也便牽着江煜的脖子,“來,那你給我解釋解釋,這個墜子是你哪個手下送的?總不能是一個叫做小石頭的小傻子送的吧?”

鐵證如山,江煜如何狡辯也沒用了。他猶豫一下,還是摘了臉上的面具。

在王府的江煜,常年是作王爺打扮,一身衣服不是白色便是淺黃、淺藍,時刻彰顯皇家的華貴高潔,而此時的江煜則非常不同。

重黎樓的惡名和他們黑黢黢的衣服有着莫大的關系,他如今這一身,哪還有平時傻乎乎的樣子,簡直英俊非凡。

溫初白砸了咂舌,确認了江煜就是江煜之後,反倒冷靜了些,“所以……明月館的那頭牌姑娘也是你?”

江煜有些尴尬,輕輕點了點頭。

“你說句話。”

江煜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用那“樓姑娘”的音色,低低地叫了一聲,“白娘子。”

“嘶——”溫初白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到底還有什麽瞞着我的?”

江煜抿抿唇,換回了正常音色,“有。”

“說!”

“那日你……也做了這樣一桌菜,後來被打到了池子中。”

不提這事還好,溫初白一想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飯就這樣被扔了喂魚,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敢提這件事?”

“不是……”江煜垂着頭,心虛地解釋,“那不是我,那是雙子。”

溫初白疑惑,“雙子是誰?”

江煜解釋道,“是重黎樓的一個能人,易容術出神入化,拟音也是,我平時回樓裏處理事務時,就是他在王府裏扮我的。”

溫初白頓時覺得萬分神奇,追問道,“那他現在人呢?”

“在府中扮我,你要是想見他,明日回去了,我叫他來見見你。”

“要回你自己回去,明日我還出攤。”溫初白仍為被瞞了許久不忿,想了想又道,“怪不得我覺得你那日有些不對。”

江煜皺着眉,“哪裏不對?”

雙子仿他不是一年兩年了,就連朝夕相處的趙管家也從未察覺出分毫,怎麽會有纰漏?

溫初白張嘴又閉上。

哪裏不對?

她想起當時和趙管家信誓旦旦說的:“不用擔心,你就說是白娘子做的,小石頭會吃的。”

那時候她雖然才與江煜成婚不久,但她卻已然覺得十分親近。雖然知道他不愛吃白菜,卻也覺得,自己在他心裏是不一樣的,那個在他後面追着叫白娘子的小石頭,一定是不會拒絕的。

“阿白。”江煜叫她。

溫初白第一次聽見他這樣正常的叫自己,下意識地看了過去,“嗯?”

“如果那日不是雙子,而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吃的。”他說得懇切,一雙眼也緊緊盯着溫初白,“阿白,你便是給我加了巴豆,我也會吃的。”

溫初白被他說得微微一怔,擰着眉問他,“你到底為什麽不吃白菜,還有,為什麽要裝傻?”

江煜卻恍若未見她的生氣,笑得耳朵都微微泛起了紅色,“所以你只是生氣我沒有告訴你我的真實情況,而不是生氣我說喜歡你,是嗎?”

溫初白的耳廓也紅了。

這個小傻子……在……在說什麽啊。

“你不要答非所問!”她色厲內荏,卻着實只是個紙老虎。

“好,好。”江煜放下筷子,與溫初白講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江煜的母妃是皇帝江桑微服出巡時認識的,是明花州知府的女兒。兩人在一起時,便如同兩塊火石相撞,火花濺射,很快便墜入愛河。

江桑将她封為靈妃,一時間極盡寵愛。尤其是她還懷上了龍子,衆人紛紛傳言,先皇後已逝,本來汀貴妃最有可能坐上後位,現在靈妃的勝算則成了最大。

但好景不長,江煜的母妃大着肚子快要臨盆,卻被查出來以巫蠱之術詛咒太後,在整個後宮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江桑震怒。

詛咒太後,那是株連九族的事情,江桑雖然保住了她的命,卻也只能将她貶為最低級的常在,驅逐到冷宮,順帶着,連江煜也成了最不受寵的皇子。

江煜與母妃,便只能在公公、丫鬟的壓迫克扣下艱難度日,也因此,他小時候頓頓白菜,吃傷了,長大了才一口不碰。

“阿白。”江煜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睛看着桌面,情緒萬分低落,“我沒騙你,那日我與你說,後來我母妃中了毒,是汀貴妃下的做的,是真的。”

本來母子二人在冷宮的日子就不好過,現在靈妃去了,只有江煜一個小孩,更是舉步維艱。

為了生存,他經常去冷宮外的廚房偷吃食,也正是因為這個,他才能遇到進宮來尋寶的阚陽,并因此拜了師父。

他這個裝傻的辦法,就是他師父阚陽提出來的。

“之後的事,你便已經知道了,師父和吾叔叔自小教導我功夫,我學成後繼承了師父的衣缽,但王府這邊,只能一直裝瘋賣傻。”

溫初白半信半疑,“你都是重黎樓主了,還顧及這些?”

江煜正色道,“重黎樓是為維護世間公正而存在的,我們平日裏收藏寶物,也不會自己拿來用。”

溫初白點點頭,“那汀貴妃呢?你就沒有想過報仇嗎?”

江煜瞳孔微縮,低聲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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