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左護法

溫初白逃離皇宮時已然是深夜,白桃和汶雛從瑞和樓回來, 尋遍了屋子, 既沒有找到溫初白, 也沒有找到柳清芳,二人均急得不敢睡覺,生怕錯過二人歸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汶雛遠遠地聽見腳步聲, 頓時站了起來, “有人來了。”

白桃耳力不如他, 聞言立即問道, “是不是小姐和夫人?”

“不是。”汶雛搖搖頭,“只有一個人, 聽起來腳步有些虛浮,像是受傷了。”

“我出去看看。”

白桃推開門, 月色下, 一個人看不清樣貌的人正捂着肩頭走來。但白桃與溫初白從小一起長大, 又怎麽能分辨不出?

她連忙跑了過去,“小姐!”

溫初白肩頭被血浸透, 臉色也發着白, 她拼盡全力逃離皇宮, 卻也在甩掉追兵的瞬間從天邊滾落,氣力全失。

白桃揪着心,攙扶着溫初白往回走,“小姐你怎麽回事?夫人呢?夫人沒和你一起嗎?”

溫初白深吸一口氣, “先回去再說。”

房裏掌着燈,她慘白的面色便更清晰了些,這一個下午發生的事情太多,她神色哀恸地說完,情緒低落,“我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麽汀貴妃的人會找到這裏來,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娘親。”

“小姐。”白桃安慰地拍了拍她,“這件事肯定有蹊跷,你先好好休息,讓汶雛進宮去瞧瞧?”

汶雛神情複雜,也道,“是,叫桃子給你先把傷口包紮一下,我進宮去看看。”

若是平時,溫初白肯定不會麻煩他,但現在她什麽也顧不上了,只能哽着聲音道,“謝謝汶雛哥了。”

汶雛走了,白桃給溫初白包紮了傷口,還想要留下陪她,卻聽她道,“你先出去吧,汶雛回來了和我說一聲,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白桃抿着唇,點了點頭,“好,阿雛一回來我就和你說。”

溫初白将自己在床頭蜷成一團,月光從窗外打進來,卻只能照到床尾的一片,她便整個人都在黑暗中。

若是江煜在就好了。她想。

若是江煜在,他們說不定就能順利拿到鑰匙,再不濟,他們就拿一把斧子,将地牢的木柱砍斷了,把人搶走。

可是江煜不在,他在明花州,具體位置她絲毫不知。

當初從重黎樓背回來的那個包袱被她挂在了桌角,與這精致的屋子格格不入,溫初白思緒混亂地想着辦法,在看見那包袱的瞬間瞪圓了眼睛。

吾正師父!

她磕磕絆絆地從床上下來,也顧不上穿鞋,如快要渴死的人看到了水源一般沖了過去,瘋狂地在那包袱裏翻找那個吾正留下的哨子。

找到了!

溫初白松了一口氣,小小的哨子通體瑩潤,可除了瞧着是個不錯的玉雕刻出來的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不同。

她吹了一聲,哨音婉轉悠揚,可惜卻沒有如想象中般瞬間光芒大盛,甚至沒有一絲變化。

溫初白瞧着那毫無變化的哨子,剛剛高漲的心情便又一次低落下來,她不死心地又吹了幾次,卻仍是那樣。

怎麽辦……

兩條路,娘親必然會選擇自己去宮門認罪,她到時候去劫人?能有幾分勝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溫初白不住地在心中盤算,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幾聲說話聲,是汶雛回來了。

她連忙跑了出去,“怎麽樣?找到鑰匙了嗎?”

汶雛抿着唇,愧疚地搖了搖頭,“是汶雛沒用,才剛到門口便被人發現了,你、我兩次打草驚蛇,汀貴妃宮裏如今固若金湯,我們還是另做打算吧。”

溫初白渾身洩了氣,疲憊地坐在了椅子上。

她忽的想起江煜當時說的。他也存過刺殺的念頭,可他也沒把握一擊必中。

怎麽辦,到底怎麽辦……

重黎樓中,吾正還未入睡。

江煜那日連夜回了皇城,氣得阚陽要和他斷絕師徒關系,這重黎樓主之位的暫代,便也無限期地順延了下去。

阚陽是一只困獸,雖然在努力的假裝解脫,卻實在本性難移。可吾正也覺得,現在的江煜還不适合擔下大任,自己這個做叔叔的,也理應多幫幫忙。

就是不知道那個小丫頭怎麽樣了。

給溫初白的那只哨子是一對子母哨,子哨若是吹響,母哨便也會響起。

他出神地把玩着那圓潤通透的哨子,既期盼着它會響起,又害怕它響起。

他正想着,手中的哨子竟忽然響了。

怎麽回事!吾正瞬間站起了身,小丫頭那邊出事了?

不,不會的,可能只是叫他過去玩。

他一邊這樣安慰自己,卻已然伸手拿起了外袍,步履堅定地朝外面走去。馬車太慢,馬匹也腳力不足,他不敢慢一絲一毫,運起輕功便連夜往皇城趕去。

第二日早上,整條湯谷街的鋪子都在營業,路上人來人往,唯有當歸面霜鋪的大門緊緊閉着。

“小姐,您吃點東西吧?”白桃端着一碗粥,苦口婆心地勸着。

溫初白只是搖搖頭,她拿着筆在紙上勾畫着,憑借記憶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進汀貴妃宮裏的方案。

“砰、砰、砰!”門口傳來的敲門聲吓得她一頓,一滴濃墨便滴在了地牢的位置上。

“誰啊?”白桃去開了門,看見門口是個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還以為是走錯了,“這位大哥,我們今兒不開張。”

吾正擰着眉,瞧見開門的不是溫初白,便有些着急地往房裏看,“溫初白呢?”

溫初白聽見有人叫自己,猛地擡起頭,來人叫她簡直喜出望外,“吾師父!”

吾正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她,雖然眼底烏黑,肩頭歪七扭八地纏着布,面色也不大紅潤,但還算活蹦亂跳,不像是有事,心才稍放了一點。

許是被人欺負了,叫我來報仇,這丫頭。

他正這般想着,忽聽溫初白焦急地道,“吾師父,救救我娘吧!我娘她被人誣陷,被抓走了!”

“什麽!”吾正瞳孔微縮,“清芳被人抓走了?”

溫初白心頭奇怪,一向看不出什麽情緒的吾正師父怎會這樣親密地稱呼自己娘親,可現在也不是詢問這個的時候,她只能點點頭,“汀貴妃毒害皇上,打算讓我娘親當替罪羊。”

吾正忙問,“她現在在哪?”

溫初白拿出自己推演了一早上的皇宮地圖,“在這,這個不小心滴上墨水的地方便是地牢的位置,牢門的鑰匙在汀貴妃那裏,我們先去汀貴妃宮裏……”

“不用。”吾正打斷她,“事不宜遲,我們直接去地牢。”

兩人正要出發,竟又有人上了門,這回的敲門聲文雅了些,溫初白去開了門,竟瞧見門口是一臉憂色的何瑞。

她問,“大哥,你怎麽來了?”

何瑞面色本就不好,瞧見溫初白這樣憔悴更是一陣心疼,“昨夜的事,汶雛都和我說我了,我來看看能不能能幫到點什麽。”

溫初白勉強露出個笑容,“謝謝大哥,我現在也沒有什麽好辦法,抓我娘親的人是在找替罪羊,我們在想辦法劫獄。”

“劫獄?”何瑞犯了難,“若是與人談判我還行,舞刀弄槍一類的卻實非我擅長,不過……你們從地牢中劫人出來,勢必要鬧出一番血雨腥風,鋪子他們已然知曉,你們不能再留,我可以給你們提供一個藏身之所。”

溫初白點點頭,“那便太好了,白桃,你收拾收拾,跟大哥先去瑞和樓,我們一會兒見。”

白桃攥着拳,點頭道,“小姐,你一定要和夫人平安歸來!”

溫初白點點頭,帶着吾正直奔宮內。

皇宮如汶雛所說增添了不少守衛人馬,哪怕是平日裏無人的小徑此時也有人徘徊來往,巡邏的侍衛們個個一言不發,整個皇宮中都似乎飄蕩一種肅穆的冷意。

不過,溫初白心裏,吾正深不可測,有他在身邊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針紮在胸上,叫人莫名地信心十足。

“吾師父,汀貴妃的宮在那邊。”溫初白瞧吾正走錯了方向,小聲提醒道。

吾正目不斜視,“直接去地牢,我有辦法。”

溫初白無奈,這會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确也不是偷鑰匙的好時機,先去見一下娘親也未嘗不可。

許是人手都被調配去了巡邏,地牢裏的獄卒比前一日少了些。

這對他們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兩人溜進地牢,溫初白擔心吾正的輕功會帶起風聲,提議道,“我先過去,你……”

她的話才剛說了一半,吾正已然使出了凜冽掌風,不顧她的一臉震驚,将獄卒們盡數拍暈了過去。

“吾師父你……”溫初白豎起了一個大拇指,“牛!”

吾正只微微點頭,“帶路。”

溫初白帶着吾正一路走到了柳清芳的牢門前,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忽聽旁邊吾正的聲音響起,裏頭竟帶着些微的顫抖,“清芳。”

柳清芳本低頭坐在那,聽到聲音便猛然驚醒,瞧見吾正更是一臉的不可思議,“阿正?”

“清芳!”吾正又叫她一聲,“你受苦了,我這便救你出來。”

溫初白瞧他這樣說,只覺得一頭霧水,兩人也沒帶斧子,又沒偷鑰匙,怎麽放人出來?

正想着,吾正從懷中掏出一把指頭大小的鑰匙,其上結構精巧複雜,他将那鑰匙捅進鎖眼,又上下操作幾下,竟就這樣開了鎖。

溫初白沖進牢門,與柳清芳緊緊相擁。

吾正沉聲道,“我們先走,我剛才沒下死手,等一下獄卒該醒了。”

正說着,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溫初白沒聽見,吾正卻聽得一清二楚,他又一次催促,“快走,來人了。”

三人聽着背後的嘈亂一路狂奔,但此時皇宮的大多兵力都在汀貴妃那邊,地牢忽然出了劫獄的事叫人措手不及,等大部隊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何瑞在瑞和樓中焦急等待,瞧見三人身影從天邊躍來,便迅速帶人穿進後堂,下了當初給溫初白開過一次的“菜窖。”

溫初白驚魂未定,安頓吾正與柳清芳先坐好,才松了口氣朝何瑞道,“你這兒原來不是個菜窖啊。”

何瑞笑道,“不是。怎麽會讓你們躲在菜窖呢?這幾日皇城定然查的嚴,你們先藏好,每日吃食汶雛會給你們送來,等這陣風頭過了,你們再出城去。”

溫初白更是感動,“多謝你了,大哥。”

何瑞點點頭,“無礙,你們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一會若是有人來查,我也好應對。”

他說完這話,便從這密室中走了,汶雛跟着他出了去,房裏便剩下溫初白家三人和吾正相對坐着。

“清芳,這些年你都去哪了?”吾正開口。

柳清芳沉默片刻,只答了個,“好久不見。”

吾正道,“是好久,十七年了。”

溫初白懵着,這兩人在打什麽啞謎?她還沒猜出來,忽聽吾正接着道,“你走了十七年,重黎樓左護法的位置便空了十七年。”

作者有話要說:  答案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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