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姒傾走後沒多久,青鸾就來找小鳳凰了。
小鳳凰還沉浸在身世曝光的震驚當中,看到“犯事”的同夥出現,吃了一驚:“你怎麽來了?”
“你還好意思說!”青鸾埋怨道,“你說在回來的路上遇到螣蛇,尊上擔心你身體,囑咐我來給你看看……欸欸欸,打住,打住。”
青鸾見小鳳凰嘴一癟又要哭,趕緊制止了他:“別哭了,事情都過去了。再說了,你老哭哭啼啼的管什麽用?”
“嗯……”其實如果是單單想起嚴長霁的話,小鳳凰還能控制住情緒,只是他一想到姒傾傷心憔悴的模樣,眼淚就有些止不住。
“回來之後有哪裏不舒服嗎?”青鸾一邊将靈力引入小鳳凰身體,一邊問。
小鳳凰搖了搖頭。
“真的?”青鸾有些不相信,但他越往下探,就越覺得奇怪,“去天界後你是碰見某位大能了嗎?我怎麽感覺你身體的虧空好像都填滿了似的,狀态比之前好多了……”
“是孟章神君。”小鳳凰隐去了對方另一層不提,只說,“是他從螣蛇手上救了我。”
“那難怪。”青鸾聽後,放心地将靈力抽了回來,解釋說,“你運氣可真好,孟章神君的靈力能滋養萬物,他給你治一次,比吃了我爹的九轉修髓丹還管用呢。”
“真的嗎?”小鳳凰有些驚訝,但又有些開心。
青鸾并不知道小鳳凰這是對父親的好奇與崇拜,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想了想,還是說:“不過你還是不要跟孟章神君走得太近,我看尊上跟他矛盾不小呢,聽羽帛說,今天尊上跟他還打起來了。”
“我知道的,在得到母親的允許之前,我不會再聯系孟章神君了。”對此小鳳凰不想多言,只道,“小青,那我之後還會肚子疼嗎?”
青鸾搖了搖頭:“這我不敢肯定,我對孟章神君所知甚少,但撐過幾天的時間應是沒問題的。”
小鳳凰摸了摸自己微凸的小腹,他肚皮已不似原先那樣柔軟,變得有些硬硬的,能清晰地感受到孩子的存在。
這一切還是讓他感覺有些不真實,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懷孕了,仿佛跟做夢一般。他發呆了一會兒,輕輕嘆口氣。
青鸾好笑地問:“又嘆什麽氣呢?”
小鳳凰看着窗外飛過的蝴蝶,小聲說:“沒什麽,我只是想起了母親……當年他懷我的時候,父親也不在他身邊,他應該比我還要辛苦吧。”
姒傾的心情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麽平靜。
一想起朱雀跟兒子偷偷摸摸搞在一起,而後他一聲不吭跑回天界,現在又觍着臉來求親……
他因顧及兒子的臉面沒有當場發作,事實上他連活剮了朱雀的心都有。但兒子懷孕的事情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他也只能忍下來。
可孟章與嚴長霁走後,姒傾越想越火大,心裏憋着一口氣無處發洩。
連他兒子都敢欺負……姒傾在寝宮外面的走廊來回踱步幾圈,最終還是氣不過,拿起鞭子便氣勢洶洶地去尋嚴長霁了。
嚴長霁的行蹤并不難發現。
因為心裏一直記挂着小鳳凰,所以這麽一會兒的時間還沒走多遠,他還在考慮下次應如何見到小鳳凰,背後就傳來呼嘯的風聲。
淩厲的長鞭破空而來,嚴長霁還沒看清襲擊自己的是什麽,身體便下意識做出了反應,立刻躲開了半步——可當他回頭看見姒傾後,意識到事情不對,趕緊頓住腳步,硬生生挨了這一下。
“唔……”嚴長霁疼得悶哼一聲。
他知道姒傾的實力在三界中叫得上號,可也沒想到他在盛怒之下會恐怖如斯——這一鞭蘊含了姒傾十成的修為,若非他境界有所精進,魂魄都指不定會抽裂開來。
不過即使是這樣,他後背直至腰腹,也被拉出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迅速染紅了衣襟。
姒傾氣到了極點,不等嚴長霁反應,又是一鞭下去,與剛剛不同,這一鞭的鞭身淬了火,威力比之前更甚。
“姒道友,這是何意?!”嚴長霁不敢貿然還手,他雖不怕火,可上面蘊含的靈力卻不是鬧着玩的,只能被動地擡手抵擋。
姒傾怒道:“你明知故問什麽,你做了什麽你自己不知道?!”
“……”嚴長霁更理虧了。照姒傾的脾氣,知道小鳳凰被如此對待,斷不會說幾句狠話後就輕飄飄地放過他。
“姒道友,過去之事錯在嚴某一人。是嚴某心生膽怯不告而別,對待感情踟蹰不前,傷害了令郎。但嚴某是真心傾慕于他,願昭告天下心有所屬,願立下毒誓非令郎不娶……還望姒道友成全。”
“你說成全就成全?”姒傾冷笑一聲,“你把我南禺山當成什麽,你把我兒子當成什麽了?”
姒傾的态度無比強硬,不肯退讓一步,嚴長霁被抽到的傷口還淌着血,額頭冷汗涔涔。
“嚴某欠了一句真心實意的道歉,願用後半生來彌補犯下的過錯,以求得原諒。”
縱然嚴長霁這麽說,姒傾還是沒能放過他。
如果不是孟章忽然趕到,分散了姒傾的注意力,嚴長霁非得被他按着打個半死。
孟章來得十分蹊跷,因為擔心落人話柄,姒傾行蹤非常隐蔽,孟章怎麽會知道他出了南禺山?
難不成他也跟朱雀一樣就守在山腳不遠處麽?還是……姒傾有些狐疑地看了傷痕累累的嚴長霁一眼。
他完全不想見到孟章,狠狠剜了他一眼,一句話也不願說起身就走。還放下狠話,說如果朱雀敢擅自闖入南禺山,便要他的命。
孟章自然追了上去,姒傾不堪其擾,只能加快速度,隐去身形。
兩人走後,山腳下又只剩下了嚴長霁一人。
姒傾打得是真狠。
除了無量天劫之外,他很少受那麽重的傷了,外傷大大小小的無一例外全都見了血,還有數不盡的內傷,讓他五髒六腑都在疼。
如果不是他偷偷通知了孟章,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嚴長霁完全理解姒傾的憤怒,代入姒傾的身份,倘若他自己的孩子被如此對待,他手撕了對方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當初他是中了什麽邪……
“咳咳……”嚴長霁咳出一團血沫,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他忍痛捂着胸口,坐在地上半晌,眼神呆滞地看了一眼手腕,翠綠的藤蔓還纏在他手上,只是……
嚴長霁發現上面沾了血,想在衣服上擦幹淨,可衣服也已染上了斑斑血跡。他實在無法,只能強行催動靈力,從須彌珠裏引出天河水凝成寬約十寸的水球,小心翼翼地将藤蔓放進去清洗。
他的靈力都用來抵擋姒傾的攻擊,加上受傷嚴重,此刻只稍稍運轉了一會兒,丹田便傳來讓人恐懼的空虛。
但嚴長霁仍然堅持将藤蔓洗幹淨才戴在手上,那是小鳳凰給他的第一件禮物。
做完這一切後嚴長霁徹底倒了下去,傷口的血也順着淌了下來,染紅了身下的草地。
他這是第二次倒在了南禺山,這一次不會再有傻飛飛帶他回家了。
陽光一如既往地絢麗刺目,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嚴長霁心中卻一片冰寒。他目光放空,又回憶起他與小鳳凰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有他的哭,他的笑,他的悲傷,他的喜悅,那一幕幕畫面飛快閃過,最終在小鳳凰含情脈脈地喊他“夫君”時定格——
無論如何,他必須得回去找小鳳凰。嚴長霁心想。
小鳳凰被突然出現的朱雀吓了一跳。
姒傾走後遲遲未歸,天色漸晚青鸾也回了家,偌大的寝宮就剩他一個人。雖然姒傾沒有限制他出入,但小鳳凰還是沒有出去,安靜地坐在椅子上運轉靈力,滋養還在發育中的孩子。
然而嚴長霁冷不丁從天而降,小鳳凰險些叫了出來。
短暫的驚訝後,小鳳凰立刻又變得憤怒起來,戒備地後退了一步,指着嚴長霁道:“你怎麽又來了!”
嚴長霁傷痕累累的,全然沒了之前風度翩翩的模樣,華麗的長袍也被撕扯得破破爛爛,上面布滿了血污。
怎麽忽然就傷成這樣?小鳳凰懷疑地看着嚴長霁,後者的前科實在太過惡劣,讓他不得不提防。
“飛飛……”嚴長霁忍着丹田處傳來的劇痛,掙紮着站了起來,不過他還是搖搖欲墜的,踉跄了幾下後扶住桌子才勉強站穩。
“母親說過,不許你再進南禺山,你怎麽又擅自闖入!”小鳳凰捂着小腹,用寬大的衣袖徹底将腹部蓋住,斥道,“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來抓你了!”
小鳳凰喜歡嚴長霁時,滿腔的真心都交給了他,而現在兩人分手,态度也表現得十分決絕。
他一向如此愛憎分明。
“對不起,飛飛,我很抱歉……”嚴長霁虛弱地說,“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騙你,不該利用自己的傷勢引誘你雙修,也不該丢下你一個人回到天界。很抱歉我沒能及時地正視自己的心意,傷害了你,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小鳳凰咬着下嘴唇,自以為兇狠惡煞地瞪着嚴長霁說:“你又裝受傷,我再也不會上當了!”
嚴長霁愛慘了他這幅樣子,聽後也只能自嘲地笑笑:“這次真的不是,我在山腳‘巧遇’令堂,然後就……變成了這樣。”
小鳳凰:“……”
小鳳凰既生氣但又覺得很好笑,母親的脾氣還是沒變,竟偷偷去找了嚴長霁麻煩。
但回過神來之後,小鳳凰依舊笑不出來,他定了定神,質問道:“所以你來找我幹什麽?又想讓我跟你雙修,替你治傷嗎?”
“不,飛飛,我不會這麽做了!”嚴長霁恨不得将時光回溯,掐死之前作死的自己,“當初我鬼迷心竅,做了錯事。我接近你确實是為了雙修治傷,可在相處的時間裏,我早已傾心于你,卻羞于承認,毫無當擔。甚至傷好之後,害怕得逃回天界,以為見不到你就會漸漸将你忘了……可我做不到,跟你分開之後,我沒有一刻不在想你!”
“可我不相信你了,你總是在騙我。”小鳳凰內心酸楚,嗓子堵得厲害,“你說的話十有八九都是假的,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我沒有,飛飛……”嚴長霁此刻說什麽都顯得無比蒼白,而且他傷得實在太重,每說一句話都十分費勁,得好半天才能緩過勁來,導致無法接上話,給人一種心虛的錯覺。
小鳳凰憋了許久的委屈似是找到了宣洩的閘口,一股腦地傾瀉而出:“你第一次受傷,連一點口信都未留,我找了你整整兩百年……你明明一直在我身邊,卻謊稱自己回了天界,讓我像個傻瓜一樣守在寝宮等着你回來。你怕我上天界找你,這麽多年連真正的身份與姓名都未曾告訴我,還丢下我一個人不告而別……你明明不喜歡我,又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對我表白,你明明就不喜歡我!”
小鳳凰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眼淚跟斷了線一樣往下淌。可心裏又覺得在嚴長霁面前哭成這樣很丢人,蔥白的手指胡亂在臉上抹,急切地想擦幹,一邊語無倫次道:“我讨厭你,嚴長霁……我恨死你了!你明明不喜歡我……你是為了騙我與你雙修,幫你治傷的,你根本不喜歡我……”
嚴長霁被他說得心如刀割,忍着傷口的劇痛上前兩步,準備将他抱住,但小鳳凰卻後退了兩步,像躲瘟疫一樣躲開了他的懷抱,喊道:“你不要碰我,我不許你再碰我!嗚嗚嗚……”
“……”嚴長霁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縮了回去,“好,飛飛,都聽你的,我不碰你,抱歉……”
嚴長霁也知道他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小鳳凰已然傷透了心。
可是行動總比話語來得更有說服力。
嚴長霁眉頭緊蹙,安靜地注視了一會兒還在崩潰大哭的小鳳凰,道:“若我立下煙塵咒,你會信我嗎?”
什麽?小鳳凰茫然地看着嚴長霁。
只見嚴長霁一言不發地掏出了自己的妖丹,小鳳凰立刻吓得捂住了嘴,連哭聲都止住了——
嚴長霁的妖丹不僅僅代表了他修為的核心,更是他的神格所在。
四方神的妖丹受損,連帶他們的神格也會受到影響,當年青龍與玄武無法歸位就是因為秦烈嚼碎了他們的妖丹,才會在凡塵中輪回長達萬年之久。
他願用自己妖丹立誓,等同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了出來。
煙塵咒乃是三界中最為嚴苛的情咒,立誓者如有違背,肉身便會化為煙塵般的粉末迅速消散,而魂魄也會堕入地獄不得超生,連天界的神君也不能幸免。
“你……”小鳳凰想阻止他,可依舊晚了一步。
朱雀赤色的妖丹爆發出奪目的光彩,符文在上面逐漸顯現。
“四方神朱雀嚴長霁今日立誓,傾慕于南禺山鳳凰姒斐,如有二心,将永世不得超生。”
他話音落後,密密麻麻的符文暈開了金黃的色澤,在妖丹上繞圈旋轉,而後光芒漸弱,被徹底收進了妖丹裏。
立下毒咒後,嚴長霁徹底不行了,全憑一口氣吊在那裏不至于直接倒下去。
“飛飛,這下你信了嗎?”
小鳳凰又急又氣:“誰讓你胡亂立誓的!你這人怎麽這樣,總是這麽不講理!”
“我只想讓你原諒我,飛飛……”
“誰說要原諒你了?我才不會原諒你呢,我不想原諒你,你這麽對我……嗚嗚嗚……”小鳳凰情緒徹底失控了,趴在桌上哭了起來,“你怎麽能這樣……為什麽總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嚴長霁這個毒誓徹底将兩人綁在了一起,這個咒一旦立下便不能再反悔,他看到了嚴長霁的真心,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嚴長霁趕緊過去将他半摟住,拍打小鳳凰哭得直打嗝的肩,小心翼翼地不讓髒污的衣物碰到小鳳凰。
“別哭,飛飛……”他只想急切地證明給小鳳凰自己的感情,匆忙之下反而弄巧成拙,逼得小鳳凰下不來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能像以前那樣了。我不奢求你能馬上原諒我,但是我求你,給我一點時間和機會,讓我慢慢向你認錯,可以嗎?”
然而這時門口傳來一聲怒喝。
“放開他!”
緊接着那條嚴長霁無比熟悉的長鞭揮了下來——
“啪!”
精準無比地打在了嚴長霁傷痕累累的脊背上。
姒傾來了。
“我不是說了,你再出現在南禺山,我要你的命!”姒傾看上去有些疲憊,穿着稀松平常的居家長袍,發梢也是濕潤的,但無人敢懷疑他話中的威脅之意。
“母親,別打了,您別打了!”小鳳凰下意識擡起雙手把身受重傷的嚴長霁護在身後,“我已經讓他走了,您別打了。他本就您打出重傷,方才又立下煙塵咒,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姒傾怒極反笑:“你還護着他?他堂堂四方之神,需要你來護着?!”
“母親,我不是……”小鳳凰心知姒傾誤會,張口要辯解,卻被嚴長霁攔了下來。
嚴長霁把手搭在小鳳凰的胳膊上,輕輕地扶着側着身體從後方站了出來,與小鳳凰互換了位置。
“姒道友……”嚴長霁無比鄭重地看着姒傾,凝視着那張與小鳳凰削似的臉龐,忽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遠古神獸的浩瀚威壓頃刻而下,在即将壓在姒傾父子頭上時又迅速雲消霧散——
朱雀朝鳳凰下跪了。
這一跪,尊跪卑,長跪幼,君跪臣。
這本不合人倫、不合天理、不合三綱、不合五常,姒傾父子險些遭到天罰。
可朱雀愛上了小鳳凰,這便順理成章了。
嚴長霁跪在姒傾面前,說:“長霁傾慕令郎,還望姒道友成全。”
☆、正文結局
繼幽熒仙君成婚生子之後,三界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單身了數萬年的陵光神君也要成婚了!
這則消息像爆炸般迅速傳開,将嚴飛塵從八卦讨論榜第一的位置硬生生拉了下來。
可沒人敢相信朱雀會成婚,就像沒人料到嚴飛塵會有子嗣後代一樣。
“聽說了嗎?陵光神君要舉行道侶大典了!”
“怎麽可能?那可是陵光神君!他不是一直都連侍妾也沒有嗎?還拒絕了淺一仙子的示愛呢。你要知道,那是淺一仙子,多少人愛慕着她啊。”
“還淺一仙子呢?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難不成還有新的……”
“噓……我聽說,陵光神君最近又拒絕了瑤衣仙子,聽說她還冒犯了神君,被罰囚禁在天河底百年之久呢。”
“不至于吧,這麽嚴重?”
“怪我沒說清,這事兒其實挺嚴重的,華裳仙子也受到了牽連。因為有人告訴我說,瑤衣仙子真正冒犯的是陵光神君的道侶,所以他才大發雷霆的。”
“咱倆說這麽久,那陵光神君的道侶究竟是誰啊你知道嗎?”
“這我哪兒知道啊,陵光神君還沒廣發請帖呢,不過你還記得之前他在孟章神君的東方神殿大喊大叫嗎?說了飛飛什麽的……”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他還求飛飛原諒什麽的。你說,會不會孟章神君的小名……叫飛飛?”
“……欸欸欸,這話可不能亂說!”
任憑外界已經吵翻了天,南禺山倒是平靜一片。
婚期是嚴飛塵與姒傾共同商議的,還請到白澤選了個良辰吉日,不過朱雀與鳳凰要大婚的事還僅有小範圍的人知道。不知何種原因,請帖一直扣在姒傾手上,遲遲沒有下發。
眼看要到了最後的期限,再不發的話,一些出門在外的仙君很可能就無法出席道侶大典了。
小鳳凰是無所謂,但嚴長霁卻急得不行,可又不敢催姒傾,只能順着他的意思來。
因為孩子還是安靜的一顆蛋,所以小鳳凰穿着衣服完全不顯懷,只有摸上小腹時,才會感受到那一團隆起的弧度。
嚴長霁這段時間除了處理日常事務之外,幾乎每時每刻都泡在了南禺山,小心翼翼地照顧着小鳳凰,靈力跟不要錢似的一直往他丹田裏灌,生怕小鳳凰再因孩子汲取靈力而難受。
而小鳳凰态度稍稍緩和,默許了他進行身體上的觸碰後,嚴長霁則總是從背後抱着他,撫摸他的小腹。
小鳳凰好奇地問他,是不是在跟孩子偷偷交流什麽。
嚴長霁哭笑不得,告訴他這麽小的孩子還沒開靈智,怎麽可能與父母對話。
“咳!”姒傾一進來就看見嚴長霁和自家傻兒子抱在一起,重重地咳了一聲。
小鳳凰尴尬地掙脫開,姒傾瞪着嚴長霁,怎麽看都不順眼。
嚴長霁被他看得不自在,頗有自知之明地讪讪收回手,跟姒傾問了個好,匆匆告退了。
他走之後,姒傾的臉色才好看一些。
小鳳凰覺得他們如此針鋒相對有種詭異的好笑感,可又不好表現出來,趕緊問:“母親,您有什麽事嗎?”
姒傾拿出一疊請帖,道:“來跟你說這件事。”
“噢,是請帖該發了嗎?您做主就行,我都聽您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就打定主意想跟他在一起了?請帖發出去,可就不能變了,你真想好了?”
姒傾的症結原是在這。
“嗯。”小鳳凰想了一會兒,鄭重地點了點頭,“母親,我已經想好了。”
“行吧。”姒傾有種如釋負重的疲憊,他也無需去驗證嚴長霁的真心,畢竟煙塵咒那樣的毒咒也敢立,足以證明他不會有二心,“你也長大了,只要你不後悔就好。”
“好了,母親,最近您跟父親怎麽樣啦?這幾天沒見他來,難不成你們又……”
“嘿,我說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敢編排起我來了?”姒傾說着,忽然覺得不對,“……你怎麽知道他前幾天來了?”
“哈哈哈哈……”小鳳凰不等他反應,趕緊笑着跑開了。
“站住,你個臭小子!”
請帖下發後,不管在三界內掀起了多大的軒然大波,朱雀與鳳凰的道侶大典還是如期舉行了。
這次的道侶大典,稱得上是這萬年以來最盛大的宴會了。一因為是從未有身份如此尊貴的仙君成婚。二是因為嚴長霁實在看重這次道侶大典,準備得十分充分。
嚴飛塵雖然成婚生子,可他向來低調,從未宴請過任何人,只有零星的仙君陸續來拜訪或是送上祝福。
道侶大典上,天界叫得出名的神君幾乎都出席了,甚至還有人界的大能修士,也被請了上來。現場人山人海,仙氣湧動,檀宴忍不住用嚴飛塵給他的法寶記錄下了這盛況。
小鳳凰的高堂為孟章與姒傾,嚴長霁則懇請嚴飛塵代為出席。
孟章是小鳳凰父親的事情震驚了一大批人,曾經與姒傾有過節,在背後議論過他的那些人完全閉了嘴,流言蜚語也徹底銷聲匿跡了。
本來就沒人敢正面招惹南禺山,更何況現在多了個東方神殿。
仙人的道侶大典與凡人婚宴的流程并無太多不同,拜天地、拜高堂,再對拜結契,在對方的元神中留下自己的一抹神念,代表夫妻同心。
吉時到,嚴長霁準時騎着天馬現身,後面是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
七彩的瑞鳥在空中盤旋,應龍站在馬車旁,牽着小鳳凰下來,他今日束了發,身着火紅的婚袍,踏着祥雲緩緩走來。
在場賓客的喧嘩聲音戛然而止。
小鳳凰有些緊張,用眼神問應龍怎麽回事。
應龍用神識給他傳話道:“我們飛飛今天太美,他們都看呆了。”
小鳳凰一下子紅了臉。
遠處的嚴長霁瞧見兩人拉在一起的手,又看清小鳳凰通紅的耳尖,臉色一下子不好看起來。
不過很快一個小石子飛來,神不知鬼不覺打在他小腿上,緊接着是孟章的聲音。
“今天我兒子結婚,你板着個臉幹什麽呢?”
嚴長霁:“……”
怎麽他坐在大殿裏也能盯那麽緊……嚴長霁心裏酸得直冒泡也只能忍下來。
應龍牽着小鳳凰走路的速度并不快,每一步都好似一輩子那麽久,而等到應龍把小鳳凰的手放在嚴長霁手上時,後者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搶了過去。
小鳳凰差點被嚴長霁幼稚的行為逗得笑場。
雖然嚴長霁的動作不明顯,可來的賓客都不是好糊弄的角色,一下子就看到了其中的暗潮洶湧,一個個表面崩得不動如山,實則內心早就笑岔了氣。
從不動凡心的朱雀也有今天。
原本兩位新人是要走着去拜堂的,可小鳳凰剛邁出兩步,嚴長霁就把他一把抱起,直接抱着他走上了通往大殿的階梯。
“你幹什麽,這不合規矩,趕緊放我下來……”小鳳凰臉更紅了,把嚴長霁往外推了推,他動作不敢太明顯,自然也是徒勞的。
嚴長霁也顧不得賓客在看,親了小鳳凰一口,在他耳邊小聲道:“這麽長、這麽高的距離,走上去太累了,我可舍不得。”
這階梯不過百級,何來累一說?小鳳凰簡直啼笑皆非。
姒傾四人坐在大殿最裏面,桌上擺着嚴長霁今日剛煮好的熱茶。
嚴長霁與小鳳凰在他們面前站定,轉身對天地一叩首,天際飄來一道金光,灑在他們身上,照亮了整個大殿,繼而亮光沉入兩人的眉心。
天道承認了他們的關系。
而後嚴長霁拉着小鳳凰,慢慢對着四位長輩二叩首。
檀宴坐在嚴飛塵旁邊,有些不自在,嚴飛塵握住他的手,無聲地将他的情緒安撫下來。
姒傾還是有些不開心,只是大喜的日子,也沒有當場發作,他總覺得是嚴長霁搶走了自家傻兒子,從未給他過好臉色看。
孟章萬事都順着姒傾,嚴長霁跪下去的時候也沒說話,待姒傾與嚴飛塵對視一眼後,才跟嚴飛塵一齊道:“起來吧。”
他們話音剛落,又是一道金光加在兩位新人身上,最後凝成一粒圓點,沉入眉心。
長輩賜予了他們祝福。
而後是新人對拜。
小鳳凰有些激動,眼角濕濕的,嚴長霁同樣百感交集。
兩人相視一笑,緩緩三叩首。
小鳳凰金色的靈力與嚴長霁赤色的靈力在兩人身邊交織、糾纏,如同一對愛侶在互訴衷腸,最終同樣沒入了對方的眉心。
兩位新人成功結契。
禮成。
賓客們發出巨大的歡呼聲,霎時間整個南方神殿人聲鼎沸,小道童興奮地鼓起掌,拍得手心通紅一片。
小鳳凰道:“今日結發為夫妻,但求相濡以沫,舉案齊眉。”
嚴長霁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成群的瑞鳥在神殿上空盤旋,莺聲婉轉,娓娓動聽。
鳳凰于飛,翙翙其羽。
☆、番外1
就算不拿姒傾作對比,小鳳凰的脾氣也是極好的,所以不論嚴長霁之前如何惹他生氣,他總會很快就原諒對方。
可這并不代表他永遠都不會生氣。
所以當他發現自己被嚴長霁所騙後,便下定了決心與他恩斷義絕,哪怕嚴長霁降尊纡貴地下跪道歉,他也沒有輕易地開口說原諒。
信任一旦崩塌,是很難再建立起來的。
嚴長霁早就料到會是如此,他已經做好了長期抗争的準備,只要在小鳳凰原諒他之前,沒有喜歡上其他人,那麽他們還是有可能在一起的。
在他下了情咒,又以朱雀神君的身份跪了姒傾後,小鳳凰的态度稍微軟化了一些。而姒傾也沒有之前那麽強硬了,嚴長霁猜想或許是與孟章有關。雖然姒傾對他們的關系守口如瓶,但兩人之前的氣氛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暧昧起來。
孟章歸位之後,嚴長霁将東方疆域的事務慢慢移交了出去。孟章在凡間輪回百世,當慣了皇帝,現在重新做回神君,上手也是極快的,嚴長霁很快就解脫了,每天批完奏疏便偷偷下界溜去南禺山找小鳳凰。
因為胎兒總在吸取母體靈力的緣故,小鳳凰懷孕之後總是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嚴長霁這次下界,看到的便是小鳳凰半躺在涼亭的石柱邊,給族內的小雛鳥們喂食的情景。
鳳凰一族對子嗣非常重視,倘若父母必須外出,無法帶着孩子,便會找信得過的族人托管。後來姒傾為了方便,幹脆成立了一個“托管所”,讓父母不在身邊的小雛鳥們都待在了一起。而小鳳凰則擔任起了這段時間照顧小雛鳥們的重任。
雖然長大了之後顏色各不相同,可是在小時候,小雛鳥們的特征并不明顯,全都長着一層明黃色的絨毛,像圓滾滾的小雞一樣,蹬着兩條竹簽似的小細腿,蹦蹦跳跳的,顯得可愛又滑稽。
小鳳凰将吃食放在手心,小雛鳥們圍着他的手站了一圈,一邊啄着,一邊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
雖然知道那只是一群小孩子,但嚴長霁還是忍不住吃味——
小鳳凰到現在都沒怎麽理過他。
“啾啾——”
一只胖胖的小紅鳥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翅膀一甩,将吃得正香的小雛鳥們全部推開,而後跳進了小鳳凰的手心,吃起獨食來。
小鳳凰:“……”
“啾?”被推開的小雛鳥們一臉茫然,還沒搞清為何一下子離小鳳凰那麽遠。
過了一會兒,有一些回過神來的雛鳥準備奪回地盤,可小紅鳥比他們強壯了太多,而且對方散發出的上古神獸氣息讓他們感到十分害怕,剛燃起來的鬥志立刻偃旗息鼓了,只能委屈地對着小鳳凰“啾啾”直叫。
霸道的小紅鳥對這叫聲充耳不聞,甚至還得意洋洋地故意吃給還在餓肚子的小雛鳥們看。
小鳳凰忍無可忍地把嚴長霁從手心裏抓出來:“別鬧了,你欺負小孩子做什麽?”
小紅鳥裝傻道:“叽?”
聽不懂不知道我什麽都沒做。
否認三連。
小鳳凰:“……”
小紅鳥抖了抖火紅的絨毛,用頭頂輕輕蹭了蹭小鳳凰軟軟的指腹:“叽。”
你怎麽那麽好呀,好喜歡你噢。
“就知道油嘴滑舌。”小鳳凰彈了一下他堅硬的喙,小紅鳥甩了甩腦袋,索性張開翅膀将小鳳凰的手完全抱住了。
“叽!”
“……你會肚子餓?騙誰呢。”小鳳凰對他耍賴求抱抱的行為完全無語了,若是嚴長霁以化形之後的模樣站在這裏,或許他還能狠心不理他,可對方變成了胖嘟嘟的幼鳥,他怎麽也沒法開口說重話。
小紅鳥又道:“叽叽叽……”
“好吧,好吧,你不是朱雀,你說不是就不是吧。給你吃,給你吃……”小鳳凰拿他沒辦法,“不過你得跟別人一起吃,不可以把別人擠開,知道嗎?”
小紅鳥從善如流,氣勢洶洶地轉身對着那群哭哭啼啼的小雛鳥們“啾”了一聲,小雛鳥們立刻精神了起來,從地上一躍而起準備朝着小鳳凰沖去。
“啾!”小紅鳥又叫了一聲。
小雛鳥們收到指令,極為乖巧地排成了一個整齊的隊列,一蹦一跳地繼續往前。
每次到了飯點,手心的吃食都被幼鳥哄搶的小鳳凰:“……”
這群小搗蛋鬼,怎麽就這麽聽朱雀的話?
而小紅鳥當然也發現了這一點,頗為自豪地對着小鳳凰“啾”了一聲。
“行了你,別得寸進尺了,我可還沒原諒你呢。”小鳳凰戳了戳紅鳥的小腦袋,後者聽到這句話後,原本精神抖擻的,一下子又焉了回去。
“但是嘛……”小鳳凰話鋒一轉,小紅鳥眼睛瞬間又亮了起來,“你想幫我管這群小搗蛋鬼,也不是不行。”
“啾啾啾!”小紅鳥飛起來對着小鳳凰紅潤的嘴唇就是一頓啄。
小鳳凰簡直氣壞了:“嚴長霁,你再鬧我就把你給丢出去!”
為求得小鳳凰的原諒,嚴長霁一到南禺山便化作了幼年本體的模樣,裝傻充愣地混進了“托管所”,成為了小雛鳥們的孩子王。
要放在以前,嚴長霁是絕對不會這麽幹的。
他堂堂四方神,竟淪落到專門幫人看孩子的地步,只要這件事傳出去,指不定會被笑話多少年。
不過在老婆面前,也顧不得面子什麽的,他跪都跪過了,裝個傻算什麽呢?
嚴長霁确實是這麽想的,直到——
“喲,這不是陵光神君嗎?怎麽突然變這麽小了,返老還童啦?”白澤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小紅鳥身後,把他吓了一跳,渾身的絨毛都炸了起來。
小鳳凰道:“白澤神君,您認錯了,這是我撿到的小紅,不是陵光神君。”
“小紅?”白澤訝異道,“這是他的名字嗎?”
“嗯。”小鳳凰點了點頭。
嚴長霁:“……”
白澤一臉“你也有今天”的表情,幸災樂禍道:“好啊,那今後便喚你小紅了……小紅?”
嚴長霁惱羞成怒,“嘭”地一聲化了形,指着白澤威脅道:“你再喊一句試試?”
白澤眼珠一轉,向後退了幾步,挑釁地說:“小紅?這不是挺好聽的嗎,為什麽不讓叫?”
“你!”嚴長霁怒不可遏,抄起八荒方天戟就追了上去,“站住!”
小鳳凰看着兩人飛逝而去的背影,摸着微凸的小腹,無奈地嘆息一聲,“你阿爹可真幼稚,你長大了千萬別像他這樣,要聽話噢……”
☆、番外2
姒傾從未想過會再見到孟章。
直到兩人重新見面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對方并非是凡人,在此之前,他也僅僅只是認為孟章是氣運較強的帝王罷了。
所以姒傾在選擇離開的時候,就已做好了不複相見的準備。
他是神仙,而孟章是凡人,百年之後,後者歷經轉世前塵盡忘,他們同樣會形同陌路。
可出乎意料的是,孟章的身份是消失了數萬年之久的四靈之首孟章。
在孟章稱帝時,天下并未統一,他四處征戰,但遇險時總會化險為夷。身為瑞獸的姒傾,也疑惑過為何他會擁有如此強的氣運。
不過現在一切都有了解釋——凡人如何能破壞青龍的命格呢,孟章神君真身下凡稱帝,誰還有資格被稱為“真龍天子”?
既然這樣,那麽他與孟章之間的孽緣是徹底斬不斷了。
兩千年前,姒傾隐隐感到自己修行遇到瓶頸,無法突破,便封印修為下凡歷劫,以聖子的身份在稷鳳族內生活。
稷鳳族栖息的地方離南禺山不遠,其先祖曾目睹過鳳凰現身的神跡,便将其作為族內圖騰,成為了最忠實的信徒。
而姒傾也是在稷鳳村初遇孟章的。
他們的故事十分俗套。
雖然貴為皇子,但孟章卻生在亂世,也并不受寵愛。他從小在皇宮被排擠,少年時又被兄弟谏言派去鎮守邊疆,在奪嫡大戰中徹底邊緣化。
饒是這樣,深居宮中的兄長也不打算放過他。孟章在邊疆幾乎戰無不勝,雖未及弱冠但戰功赫赫,讓敵國聞風喪膽,早令人心生忌憚。以至于在一次突襲後遭到自己人暗算身受重傷,全憑最後一口氣吊着,被河流沖到了稷鳳村。
陰差陽錯之下,姒傾救下了孟章,而孟章也愛上了姒傾,随即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雖然姒傾嘴上一直嫌棄,但內心卻早已無法抗拒對方帶來的吸引,最終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确定了關系。
而後孟章踏上複仇之路,姒傾追随左右,幫他出謀劃策。
姒傾表面是軍師,不過兩人也從未避諱過。即使沒有大張旗鼓地公之于衆,但大家對他們的關系都心知肚明。
姒傾與孟章整日成雙入對,俨然一對神仙眷侶。
變故是從孟章當上皇帝開始的。
十年征戰,孟章即将步入而立之年,雖然依舊年輕,但相較其他帝王來說,他的子嗣明顯過于凋零了。
準确的來說,孟章根本沒有孩子,他一門心思都在姒傾身上,從未有過任何娶妻納妾的想法。換作其他的皇帝,早已兒女成群了。
皇帝無後乃是大忌,之前國家并未統一,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将,都得簇擁着他,所以也沒人管孟章褲腰帶下那點事兒,也無人敢管。
天下太平後,身為國師的姒傾便成了禦史的眼中釘、肉中刺,多次上疏勸誡孟章選妃立後。
由于姒傾身體特殊,孟章早些時候是想過要孩子的。可兩人在一起十年的時間,姒傾一點懷孕的跡象也無,孟章便也歇了心思,再也沒提起過。
如今朝堂上下全盯着空虛的後宮,姒傾不勝其煩,可又沒有辦法。
禦史大臣一生清清白白,為人剛正不阿,一心為了江山社稷,在凡人的認知下,他找不出對方的任何錯處。
屋漏偏逢連夜雨。
孟章的位子坐得并不安穩,他的好運氣似乎都在打仗時耗盡了。
當他在為姒傾的問題發愁時,幾位藩王又蠢蠢欲動,似乎馬上又要回到當初風雨飄搖的戰亂年代。
打仗勞民傷財,常年的戰争讓國庫空虛不說,自孟章稱帝之後,南方便迎來了罕見的旱災,幾個産糧的地區幾乎顆粒無收。
孟章簡直焦頭爛額。
在孟章焦慮的同時也逐漸疏遠了姒傾,姒傾若有所覺,就寝時便問他,是否真的想要子嗣來繼承皇位。
孟章對姒傾說,只要是他生的,他都喜歡。
姒傾聽後沒什麽反應,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在此之前姒傾沒有意識到子嗣對于凡人來說的重要性,無論他再封印修為泯然衆人,他還依舊是那個擁有神位的鳳凰,渡完劫後要回南禺山,注定不能在凡間留下太多的痕跡。
所以現在他不能給孟章一個孩子。
然而孟章這副樣子,卻讓姒傾改變了主意。
懷孕這件事讓姒傾猝不及防。
大臣們咄咄相逼之下,或多或少地影響了他與孟章的關系,兩人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而後姒傾病倒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生病,只以為是郁結于心所致,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發現自己肚子裏多了一個小生命。
正當他準備将這個消息告訴孟章時,左相的女兒卻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指控了他。
左相的手段十分高明,讓姒傾百口莫辯。
孟章又怎不知其中貓膩,可左相并非奸佞,他愛民如子,這輩子忠心耿耿,這次出此下策也只是為了王朝能延續下去。
正是因為如此,孟章雖氣,也無法意氣用事。
姒傾本就是暴脾氣,看在孟章的面子上,因為這件事他已進行了諸多退讓。有了孩子後,糟糕的身體狀況和孟章之間的矛盾将他逼到了爆發的邊緣。
而左相做的局則是最後的□□。
姒傾平靜地道了歉,而後獨自走上了孟章為他打造的鳳凰臺,他穿着祈福時才會準備的聖裝,舉着火把決絕地點燃了自己。
這并不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更重要的是,他決定離開孟章了。
同時,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中,他告訴了孟章他已懷孕的事實。
姒傾的凡胎肉身變成了一捧灰。
孟章守着瘡痍滿目的鳳凰臺發了瘋。
後來便是姒傾歸位,回到南禺山生下了姒斐,對孩子的生父只字不提。
而孟章為了尋找姒傾,自願賠上輪回百世的功德,嘗盡天下所有的苦難,以換取愛人魂魄的一丁點線索。
輾轉兩千餘年,他們終究還是見面了。
嚴長霁見到怒氣沖沖的姒傾後,偷偷給孟章報了信。
孟章急于想跟姒傾解釋,可姒傾并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看到他的身影後扭頭便走,只留給了他一個迅速消失的背影。
孟章好不容易再見到姒傾,哪有放棄的道理,二話不說便追了上去。
姒傾就是這樣說一不二的個性,确定了心意便會毫無保留地愛着對方,一旦分手,絕不會留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阿傾,等等!”
姒傾轉過身對着孟章一鞭子抽去:“滾!”
孟章也不管鞭身上淬的火,竟徒手接下,順着手腕挽了一圈,一把将另一頭的姒傾拉入懷裏,緊緊抱住。
“阿傾,阿傾……求你,別走……”
姒傾吼道:“放開我!”
他想掙脫孟章的桎梏,可對方這下居然用了十成的力道,兩千年的追尋與思念全融進了這個沉重的擁抱中,仿佛要将他揉進身體裏。
孟章想撥開姒傾額前的碎發,可他的手已被燒得血肉模糊,鑽心刺骨的痛倒是次要,他擔心弄髒姒傾,只能把手收了回去。
“別再離開朕,阿傾。”
“秦少陽……不,孟章神君,你現在貴為四方之神,還請你自重。陛下,你的國師早在兩千年前自裁了,而我是鳳凰族的首領姒傾,與你毫無幹系。”
“對不起,阿傾,對不起……”
孟章只是一味地道歉,他對姒傾有太多的愧疚,無法用語言說出口。
姒傾如此心高氣傲,走上鳳凰臺的那一刻,竟完全沒有為自己的清白辯解,沉默地接受了所有安在他身上的那些莫須有的罪名。
他到底有多絕望,才會選擇這樣極端的方式來對抗。
“都是朕的錯,讓你受了那麽多委屈,對不起。”
“我以為我說得已經夠清楚了,陛下,你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不,阿傾,給朕半柱香的時間……朕不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諒,朕只是想讓你知道,朕從未變過心,朕始終只傾心于你一人。”
姒傾冷笑道:“傾心?陛下,你說這句話難道不覺得諷刺嗎?你何曾信過我?倘若你我之間有一點點信任,又怎會到那樣的地步?!只怪我識人不清,甘願為一介凡人懷胎生子。”
孟章道:“聽朕說,阿傾,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還記得何方士嗎?”
其實不用孟章告訴他,姒傾也知道事情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
待兒子出生後,他也逐漸冷靜下來,發現了一些蹊跷的地方。只是事關秦少陽,他依舊逃避居多,不願意深想下去。
即使很多細節經不起推敲,他亦不想再去回首那段痛苦的記憶。
孟章再一次提起,同樣也是将他結痂的傷口又掀了起來。
姒傾修為高深,自然也有着過目不忘的本事,對于孟章所說的何方士,他有着十分深刻的印象——
這位道貌岸然的修士,是第一個公開說他狐媚惑主、以色侍君的,而後禦史大臣們才紛紛加入讨伐他的隊伍。
那時的秦少陽卻偏偏無動于衷,明明最後何方士遭到天譴死于非命,他還是将其厚葬了。
時至今日,姒傾也依舊無法理解孟章當初的做法。
回憶起之前的種種,姒傾反問道:“我忘得了?”
孟章愣了一下,繼而道:“何方士是死于天譴沒錯,可他……是因為洩露天機而死的。”
天機?這下輪到姒傾訝異了。
孟章苦笑道:“何方士能力雖不及散仙,可他精通占蔔之術,也是凡間一方大能。他算出你非我族類,說你氣運太強,影響了朕的命格。朕十年征戰的運勢,是有了你的加持才會勢如破竹的,而這也犧牲了朕本身的氣運,天道需要一個平衡。朕與你在一起越久,作為皇帝的運勢便會越弱,最終會讓國家走向滅亡。”
“……天道?”姒傾終于安靜下來,他蜷在孟章懷中,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平衡?”
“何方士向朕原原本本地說了他推演的結果,他知道這是天機,但他還是告訴了朕,朕總覺得他命不該絕,才……”
“所以你當初才會疏遠我,是嗎?”姒傾忽然覺得十分諷刺,他為了能名正言順地待在秦少陽身邊,做了許多努力,可這依然是徒勞的。
他無從懷疑這些話的真實性,一向以持正不阿著稱的孟章神君,斷不會說一句謊言。
他是尊貴的鳳凰,而轉世的孟章卻是凡人,凡人的氣運再強,也是不敵鳳凰的一根尾羽的光彩的。
換而言之,是他給秦少陽帶去了無盡的災禍與劫難。若非他下凡歷劫橫插一杠,秦少陽本應順遂地度過這一世。
所以看透了一切的何方士才會罵他是禍主的妖孽。
“連天道都不讓我們在一起……天道都覺得我們不該在一起。少陽,算了吧……我好累,你放過我,我真的好累……”
“別這麽說,阿傾!”
姒傾渾身像脫了力似的,這些年來,他怨恨過秦少陽,怨恨過那些大臣,也怨恨過凡間的條條框框。
現在孟章卻告訴他,他恨錯了對象。
誰都沒有錯,秦少陽為了國家,大臣為了社稷……要說錯的話,只有他自己,無端下凡歷劫,打破了下界的平衡。
而且他早該想到是這樣的。天人有別,神仙從不和普通凡人結為道侶,這便是原因。
姒傾無法接受這樣的認知。
孟章緊緊地抱住姒傾,不讓他退卻一步:“都過去了,阿傾,現在沒事了……是朕的錯,沒能保護好你,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阿傾。”
“少陽……”
“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麽長的時間……朕不會再丢下你一個人了,朕……不,我已不再是皇帝了,阿傾,這都過去了。我是孟章,是青龍,不是凡間的皇帝。”
“……”姒傾良久無言,孟章的懷抱和記憶中一樣溫暖又寬闊,讓人心生依戀。
忽然天際一聲悶雷響起,空中飄起了綿綿細雨。
“下雨了。”孟章說,“阿傾,你還是那麽讨厭下雨。”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圈高大的樹木破土而出,茂密的樹葉形成一個封閉的圓頂,将他們完全罩住。
“現在淋不到了。”孟章看着稍微放松下來的姒傾說,“還記得嗎,阿傾?我跟你說過,以後如果碰見了下雨天,你可以抱着我,這樣就不會冷了。”
“閉嘴。”姒傾小聲道,卻也沒有松開手。
“好。”孟章勾起姒傾的下巴,徑自吻了上去。
以下已省略
姒傾回過神,站起身惱羞成怒地對着孟章一腳踢去。
“你給我滾!”他話音未落,臉色倏然爆紅,默念了淨身咒後,胡亂拿起散落的衣物披上,轉身便走。
“阿傾,你去哪兒?”
姒傾頭也不回道:“回家找兒子!”
孟章知道姒傾害羞,忙說:“阿傾,那我也……”
姒傾怒道:“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我警告你,不準再踏進南禺山半步。”
孟章:“……”
眼看姒傾馬上要走,孟章趕緊道:“嘶——阿傾,我手和背都受了傷,先前我用幻術遮蔽,方才動用太多靈力,又有些惡化了,不知這該如何醫治?”
孟章是被他的火所傷。姒傾腳步一頓,沉默了一會兒,不情願地說:“那明日傍晚你便上山找我,別被其他人看見。”
孟章立刻狗腿道:“遵命,夫人。”
☆、番外3
胎兒的成長離不開雙親共同照顧,小鳳凰之所以會那麽難受,有大部分原因是嚴長霁不在身邊。
自嚴長霁向他認錯以來,兩人關系逐漸趨于緩和,小鳳凰的身體也逐漸好了起來。因為擔心小鳳凰吃不消,嚴長霁幾乎是不要命地把自己的靈力往小鳳凰身體裏灌,甚至導致他的氣色看上去比懷孕之前還要好。
道侶大典儀式繁瑣,姒傾此前還懷疑過兒子是否能堅持下來,如今看來也沒有擔心的必要了。
嚴長霁身份高貴,能稱作是他朋友的少之又少,雖然很多仙人都喜歡在背後談論八卦,但當着他的面還是不敢造次。
這次好不容易碰上他大婚,不少人都躍躍欲試,想抓住這個機會把他灌倒,一睹高高在上的神君爛醉如泥是何模樣。
嚴長霁哪能不知這群看熱鬧的人的想法,不過沉浸在大婚的喜悅中,也讓他難得地沒有去計較,全都來者不拒,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勢。
小鳳凰只象征性地跟嚴飛塵等人舉了杯,就被南方神殿的仙子們領去休息了,一些不知內情的仙君揶揄嚴長霁太疼老婆,嚴長霁也沒否認,所有的調侃都照單全收。
這次的酒是釀造了上萬年的佳飲,一方面是嚴長霁不放心,另一方面小鳳凰也确實受不了這麽烈的酒,喝了兩杯便有些暈暈乎乎的。
南方神殿的前殿十分熱鬧,後院反而空蕩蕩的,小鳳凰躺在床上摸着小腹,等着嚴長霁回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小鳳凰總覺得身上有些熱……
嚴長霁自诩酒量不錯,但輪番下來,也有些微醺。
這時白澤神神秘秘地遞過來一杯酒:“陵光,試試這個?”
“什麽東西?”嚴長霁一把接過,湊近聞了聞,懷疑道,“怎會有相錦草的味道?”
“大驚小怪什麽,這對你來說難道不是好東西麽?”
知道相錦草有何隐蔽功效的嚴長霁嗆道:“我還需要這個?你從哪兒弄的,難不成你平時還有這種嗜好?”
“你可別胡說八道啊。”白澤幸災樂禍地笑着,“這可是你們家小鳳凰喝過的,我碰巧聞出來了,或許是有人想拍馬屁,把他的酒偷偷換了吧。”
嚴長霁:“……”
相錦草,原是生長在天界與人界交界處的一種靈草,因為氣味好聞,常有人用來當熏香。可它還有一個很隐秘的特性——經過特殊處理後,對于本體帶羽毛的神獸,具有一定的催.情效用。
加了相錦草的酒是賓客送的,可能在他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小鳳凰的酒杯換了的,除了賊喊捉賊的白澤本人,還會有誰?
這時距小鳳凰離開已經有一會兒了,嚴長霁瞪了白澤一眼,咬牙切齒道:“你給我等着!”随即轉身走了。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仙君們注意到嚴長霁離去,起哄道:“陵光,這還沒天黑呢,你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白澤憋着笑,假模假樣地揮了揮手:“欸,欸,欸,幹嗎呢,散了,都散了啊,有什麽可看的,以後你成親說不定比他還急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前半部分的
☆、番外4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小鳳凰這次懷的不只一胎,而是一對雙生子。
不說嚴長霁初為人父毫無經驗,就連小鳳凰自己都沒發現肚子裏有兩個孩子,還是某天他回南禺山,姒傾覺得兒子的肚子有些大得不正常,才一語道破玄機。
當年姒傾懷孕時,直到孩子出生肚子都不顯,衣袍一蓋,什麽都看不見,只有摸上去後才會發覺異常。
雖然小鳳凰的肚子比起別人來說非常小,可一眼望去,也能瞧見一個隆起的弧度,顯然是有孕在身的。
因為胎兒的成長需要父母提供大量的靈力,所以很少有鳳凰會一次性懷上兩個孩子,小鳳凰算是頭一個了。
嚴長霁知道後欣喜若狂,把孩子要用的東西又準備了一份,每天還跟小鳳凰商量孩子的名字。
照姒傾的說法,每一代只會有一個後代得到鳳凰的傳承。
所以另一個孩子是朱雀的可能性更大,夫夫二人便把孩子的名字定為了姒巽和嚴珩。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直到孩子出生之後,嚴長霁才領略到孩子究竟是怎樣可怕的存在。
寶寶們剛生下來沒多久便破殼了,與姒傾說的別無二致,一只小鳳凰與一只小朱雀從蛋殼裏鑽了出來,軟綿綿地沖着姒斐“啾啾”,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裏鑽。
小鳳凰出生比小朱雀略晚,一黃一紅兩只雛鳥毛茸茸的,還不太會走路,一步三晃搖搖欲墜。姒斐要被孩子們萌化了,抱起來後再也沒撒手,把嚴長霁完全撇到了一邊。
嚴長霁看着自家夫人抱着孩子往他們頭上各自親了一口,立刻吃味了,可又不好明說。之前被白澤發現他故意變小已經夠丢人了,要是傳出去陵光神君與兒子争寵,指不定會被笑話成什麽樣。
嚴長霁沒辦法,只能來到姒斐身後,把老婆孩子一并抱着,将頭枕在老婆肩上,情緒恹恹地側頭親了他的臉。
嚴長霁從頭到尾沒吭過一聲,姒斐察覺到他的異樣,好笑地用手肘捅了捅他,道:“你怎麽啦,怎麽垂頭喪氣的?”
“……沒。”嚴長霁越親越來勁,在姒斐脖頸上啃出一串紅點。
“嗯……別鬧了。”姒斐低聲笑着,一邊往旁邊躲,“你要抱抱他們嗎?”
小鳳凰和小朱雀聽到父親的聲音,擡頭歪着腦袋,對着他“啾啾”兩聲。
“……我是誰?我是你爹!”嚴長霁沒好氣道,被老婆無視已經讓他心情不爽了,再被兒子們怼了一通,氣得伸手要戳調皮兒子的小腦袋。
“欸欸欸,別戳,別戳……”姒斐趕緊攔住,“他們還這麽小呢,一下子認不出你很正常嘛。”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這兩個小混蛋還沒破殼就有靈智了啊,他們分明是故意的。”
雛鳥們伸出小翅膀把母親抱得死死的,裝傻道:“啾。”
姒斐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你看他們,多可愛啊。”
雛鳥們又撒嬌道:“啾啾……”
“好哦,只親你們……阿爹不會跟你們搶啦。”
“……”嚴長霁快氣死了,覺得自己的地位在家裏急轉直下(盡管以前也沒有多高),可又不能發火,只背過身生悶氣。
姒斐樂壞了,用鼻尖頂了頂兒子們的頭,笑罵道:“真調皮。”
他話音剛落,只聽“嘭”地一聲,一陣白煙飄過,腳邊多了一只胖胖的小紅鳥。
姒斐:“……”
小紅鳥“撲棱撲棱”地飛到姒斐懷裏,霸道地将兩個兒子擠開,強行待在中間一動不動了。
“我說你就不能有點新意麽?又變小……你可真是……”姒斐無語了,“你還是換個方式吧,我都看膩了好不好?”
嚴長霁充耳不聞,他有意将自己的幼年體變得比兒子們的大一些,仗着體型優勢霸占了姒斐胸口最好靠的地方。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雛鳥們并沒有生氣,反而開心地沖着他“啾啾”直叫,顯然沒認出這就是他們的幼稚阿爹。
姒斐哭笑不得地說:“你看你,他們都把你認成哥哥了,瞎胡鬧什麽呢!”
雛鳥們根本沒聽母親的話,叽叽喳喳叫個不停,吵着要跟“哥哥”一起玩。
嚴長霁:“……”
姒斐徹底沒話說了,把三只小胖鳥全放在地上,拍了拍兒子們的頭,道:“那你們好好玩哦。小紅,照顧好巽巽和珩珩,不許欺負他們,知道了嗎?”
“啾啾!”
“……叽。”
嚴長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好在之前他在南禺山被練得經驗十足,對付自家兒子還是不在話下的,沒一會兒便跟他們打成了一片,在院子裏滾得不亦樂乎。
而後嚴長霁不知跟兒子們說了什麽,兩只小雛鳥一蹦一跳地站開,只見嚴長霁變成了巨大的朱雀本體,用羽翼護住雛鳥,仰天一聲悠遠地長鳴。
姒斐偷偷躲在一邊,用法寶記錄下了這一幕。
在雛鳥時期兩個熊孩子就皮得不行,長大了能化形後就更加“坑爹”了。
姒巽和嚴珩剛變出小孩的手腳,好奇得要命,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去戳姒斐的胳膊。戳到了之後,立刻高興得拍手傻笑起來。
嚴長霁覺得有意思,也湊過去拍了拍姒斐剛剛被戳到的地方,奇道:“有這麽好玩兒麽?”
誰知他這随手一拍,兒子們的臉色當即就變了,立刻爬過去對着他一巴掌拍下去,奶聲奶氣道:“不、不許你欺負母親!”
兩人口齒不清,一邊推他,一邊兇狠道:“哼,你壞!走開!”
嚴長霁:“……”
姒斐被他們逗得險些笑到直不起腰。
在姒巽和嚴珩能化形時,孟章與姒傾的孩子也出生了,是一條十分可愛的小青龍。雖然他年紀最小,但因為輩分的緣故,姒巽和嚴珩都得叫他一聲小舅舅。
兩人重歸于好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天界,雖然二兒子出生沒有宴請賓客,但仙君們還是送來了十分貴重的禮物,祝賀小殿下誕生。
三個小孩感情十分好,經常在一塊兒玩,連同嚴飛塵的兒子一起,搞一些惡作劇,弄得天界雞犬不寧。
不過相對來說最乖的還是小青龍,他比姒斐小時候要更加活潑,也更黏姒傾。有一回孟章帶着他去了東方神殿,剛開始他還跟仙童們玩得不亦樂乎,結果還沒到半天便吵着要回家找姒傾,孟章恰巧有要緊事得處理,弄得焦頭爛額。
某天西方的監兵神君來看侄子,聽說他聰穎非常,便問小青龍在雙親中更喜歡誰一些,小青龍抱着姒傾,挺着小胸脯道:“我最喜歡娘親!”
監兵好笑地看着孟章道:“為什麽最喜歡母親?”
“因為我喜歡娘親,又喜歡阿爹。阿爹也喜歡娘親,那麽我對娘親就是兩個喜歡,我最喜歡娘親啦!”
萬年單身的監兵挑事不成,連連稱奇。
孟章把兒子接過來抱着,點了點他的鼻尖:“有一點說的不對。”
小青龍眨眨眼睛:“怎麽啦?”
“娘親也喜歡阿爹啊。”孟章說着,轉頭對姒傾道,“是不是,阿傾?”
姒傾耳尖紅紅的,擺明了不想回答,但沉默了一會兒後,還是撇過頭小聲地應了一句:“嗯。”
孟章又道:“不過,阿爹一直會比娘親的喜歡更多一些。比如說娘親十分喜歡阿爹,那阿爹就是十二分喜歡娘親。”
姒傾聽得面紅耳赤,在監兵揶揄的目光下坐立難安。
小青龍又伸手讓姒傾抱:“那我還是最喜歡娘親!”